下定決心後從牀上一躍而起,挑了一張平常女子的臉模戴上,梳了個丫鬟的髻,準備混入蘇府。?
她裝束好,剛打開暗門要離去時,鵲疆突然出現,一反常日沒正經的樣子,彆扭道,“宋僮的事多謝了。”
何迆一聽後一楞,這麼個自以爲是,張狂到連各國拋來的橄欖枝都棄之不理的人,竟會向她道謝,不是在做夢嗎?
不待何迆一表明態度,鵲疆繼續說,“你幫了我大忙,但我什麼都沒,連這條命都交給了蘇桎一,沒別的可回報的東西,但你若想讓誰死告訴我便是。”
要幫她殺人?
可真是一份大禮,但性命之事被他說的這麼輕鬆,何迆一不由得緊鎖眉頭。
若他早出現兩個月她一定將這唯一的名額留給蘇家兄妹中的一人,可現在境況大變,更何況她實在沒有仇人。
“我不過是個搭橋人,順水人而已。不用把我當做救命恩人。”何迆一實話實說,救宋僮這件事,她除了動動嘴皮子炒了一桌菜,真是沒做什麼。
鵲疆嘴角一斜,精緻的面龐上勾勒出魅邪的意味,“我沒將你當做恩人,但宋僮卻是,到時候別忘了告訴我,一定會讓他痛苦的死去,或者生不如死!”
真是殘暴至極,如此殘暴的人憑什麼長一張精緻的臉?
何迆一猛然一驚,大叫道,“你沒戴臉模!”
不待話音落下,鵲疆眉心緊縮,關節分明而細長的手指撫上面龐,神色頗爲緊張,沒有絲毫停留就掩着面向自己的屋躥去。
看到他緊張的模樣,何迆一哈哈大笑了幾聲,從昨晚就開始抑鬱的心竟舒暢了幾分。
果然,欺負人看別人的笑話是可以讓人性變好的!
?鵲疆回頭想讓她小聲些,卻看到她指縫裡夾着的白色玉佩。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沒有猶豫,腳尖一點又返回來,廣袖遮住面龐,低聲問道,“這玉佩你哪來的?”他目光凝重,好似在說什麼重要的、不可置信的事一般。
“自然不是撿的,你不快回去,若被人看到你的真實面目,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到時候別埋怨我沒提醒你。”何迆一不知他折回來是爲何事。卻知他在公良宙斯面前一直瞞着真實身份。因此有意調侃。
“這是蘇桎一貼身戴過的玉佩。”鵲疆語氣肯定。因爲他不止一次見蘇桎一腰帶上繫着此玉。
何迆一一愣,不懷好意的笑了一聲,“你一個大男人,連這個都注意到了。對蘇桎一存的是什麼心思,啊呀呀,被宋僮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鵲疆袖後的臉上多了幾分黑青,何迆一這傢伙怎麼越來越胡說八道了。
觀察是一個殺手最基礎的技能,觀察遇到的每個人的外表是一種習慣更是一種素養,不要說一個被多次佩戴過的玉佩。就是對方鞋尖上的塵土,是在哪又是何時粘上的他都一清二楚。
女子身上的香粉是什麼味,是何時塗抹,又是從哪家買的。他更是瞭如指掌。
沒了這個基礎素養,他這些年打打殺殺一百條命也不夠用。
“莫要胡攪蠻纏,蘇桎一喜淨,和蘇棯煜一般不喜歡用他人物品。不同的是他向來不許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去或是觸碰,就算是一塊破掉的手帕。打鬥中被割斷的劍穗他都不會落下,更不會讓其落入他人手中。”
鵲疆慎重道,蘇家兄妹二人的脾性他早已經摸清楚,張口就來,還帶着些許憎恨。
何迆一聽的目瞪口呆。
長時間的相處她自然知道蘇桎一的習慣,知道他有潔癖卻沒想到這麼嚴重,好奇的盯住鵲疆的桃花眼,認真問道,“拿回去以後呢,怎麼處理?”
“你以爲我是偷窺狂啊,我的意思是你手裡不該有這塊玉佩的,這不合常理!”鵲疆被何迆一氣的說完話就甩袖走了,就不該多管閒事。
而他身後,何迆一攥着玉佩的手卻已出了一層薄汗。
這玉佩是進華國皇宮前一日蘇桎一塞給她的,除此以外,她屋裡還有他兩塊手帕,有他用過的狼豪筆,有他的木梳。
若鵲疆所說爲實,蘇桎一怎能容忍自己拿了他那麼多物件?
他是用這種方式默認自己?
昨日還懷疑他待自己的心意,如今全化開了。
何迆一哭笑不得,蘇桎一這種做法實在是孩子氣,若今日不是鵲疆說明,這麼含蓄的方式她怎能知道。
她心裡暖暖的,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收好玉佩,忍住興奮返身到廚房選了個食盒將昨日鬱悶之餘特地留下的食物放入。
雖學了幾日輕功,但充其量就是讓身子變得輕盈,可以從一個屋頂跳到相距不遠的另一個上面,或者翻牆時不再狼狽,離飛來飛去這種狀態還很遠。
何迆一知道自己的實力,試也沒試,一步一個腳印安安穩穩地向蘇府走去,手中攥着那塊白玉。
街道上紅色的爆竹鋪了一地,孩童們在街道上嬉鬧着,路邊沒有平日的攤鋪,各個商家也關了門,華國都城沒了平日的繁華但想象的到各個院落裡都是其融融的在過年。
不多會她便到了蘇府,拿着玉佩順利進去,而後急步走向蘇桎一的屋子。
隔着老遠看到幾個媽媽喝丫鬟簇擁着一位衣着華麗的婦人,她少說也在蘇府住了兩個月,即使蘇棯煜限制她的出行,蘇府從上到下一多半的媽媽丫鬟她也都見過,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婦人穿着寶藍色的高領長裙,遠處隱約能看到裙子上用銀線繡着別緻的花式,既顯富貴又不失雅緻,一身衣服襯的她臉龐越白美。
是誰?
何迆一眼睛一轉,想到了什麼,心中一震。
難道是甘棠口中的夫人?
蘇桎一的母親!
這麼想着何迆一不由得又向那邊走了幾步,這纔看清那婦人的面龐,歲月的沉澱讓她有種沉魚落雁之美。
與衣着的莊重不同的是,她嬌好面容中竟有幾分英氣,眉眼簡直和蘇桎一的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怪不得蘇桎一與他父親沒有分毫相似,原來是隨了他母親。
何迆一心裡嘀咕,他母親長得太年輕了些,忽略裝束只看長相分明是三十出頭或者不到三十的年紀,哪像有個二十歲兒子的人。
她心中想着事,站在原地看那邊看的怔,婦人似乎察覺到了,轉過身來,正視着何迆一。
呀!被現了。
何迆一心道不好,目光急忙錯開,垂下眼欠身行禮,腳一拐便躲進蘇桎一的院裡去。
一瞬間的對視讓她心驚膽跳,此刻更是大口吞吐着氣。
這雙眼真是駭人,明亮有神,宛若夜空的星辰。
只與之對視了一眼,她便覺得會被看透心思。就此斷定婦人是蘇桎一的母親,錯不了!
婦人極具氣勢,像是馳騁沙場的女將,不比蘇桎一的差上半分,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
如此堅韌的女子,怎會喜歡上蘇祿之,喜歡上這樣一個平和的男子。
何迆一心有疑問,柴梓是怎樣的人她不清楚,但蘇桎一的母親和他父親二人的氣質完全不搭,如何走到一起的?
搖了搖頭大步向屋內走去,將臂彎裡的食盒提到手裡。
不知他在是不在?
推開房門,裡面空無一人,只一眼她便知每個物件都與上次來時擺放同一個位置,被子整齊疊放找不到一個褶,潔癖強迫症的綜合體!
兄妹兩可真是像!
眼睛一轉卻現書桌上有什麼東西攤開着,目光探過去只見素白的宣紙上用墨色勾勒出一副圖——從窗外向內,晨光斜斜射入,一盆水仙開的正好,屋內榻上可看到一個一個女子的背影,髻凌亂,牀邊圓桌上擺放着幾張薄紙……
最簡單的筆墨勾勒出的場景卻讓人感到細緻入微,沒有絲毫差池,甚至可以透過畫感受到榻上女子的慵懶。
功底不錯嘛!何迆一嘴角上翹,心中如灌滿了蜜水一般,因爲畫裡的人是她。
水仙是昨日早晨纔開的,桌上的紙是她寫的除夕菜譜,蘇桎一昨日若沒去定看不到這一幕。
去了卻不曾出現,爲何?只匆匆一眼便走了嗎?
這麼想着,她現這幅畫下還有一幅——雪後初晴的午間,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臺階上,手中捧着一盆未開的水仙。
第一幅畫是揹着身自然看不到面龐,第二幅畫的臉上除了兩道眉就那樣空着,即使將花盆上的紋路都精緻的畫出,臉卻是空白的。
爲何留白?
在猶豫?不知該畫哪張臉?
自己的?蘇棯煜的?還是數不清的臉模的?
他莫非不記得自己的面孔?但蘇棯煜向來不戴臉模,他應該見過許多次纔是。
何迆一使勁搖了搖頭,將剛纔混亂的思緒忘記。
她不願想太多,亦不願想太深,既然畫了,就擺明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了,這樣就足夠了。
嘴脣翹起,滿意的看着桌上的畫,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