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馬車,排成幾里長,此刻正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的走着,構成了浩浩蕩蕩的輜重隊伍。一些民夫驅趕着搭車,正在向前奔着着。而三千騎兵在前面開道,兩旁是一排排步卒護衛。
三千騎兵,都是女真人,是隸屬於完顏粘罕麾下的精銳;兩千步卒,都是遼地招募的精兵。
此刻,他們正在向着太原方向前進,只是多數都是有氣無力,無精打采。
“真是可惡,這麼熱的天氣!六月的河東,真是熱呀,好似在蒸籠中煮了!”
“那個混蛋,真是偏心,那麼多人爲何偏偏要讓我押運糧草,這不是欺負我嗎?耽誤我立功的機會!”
而負責押運這次糧草的金軍將領,名爲完顏東萊,一邊走着一邊罵着,心中不滿到了極點。他雖然是完顏姓氏,可是卻是完顏氏族的偏支,在諸多將領中英勇善戰。
而要想獲得封底,要想獲得美女,要想獲得金銀,要想獲得牛羊,必須要戰功。
只有戰功,才能升官,才能提升爵位。
可是,不知怎麼的,竟然得罪了那個混蛋,將他貶到了冷衙門,到了後方押運糧草,這還讓他如何立功。
靠!押運糧草,只要是個人,都可以押運糧草,何須他這些精銳士兵來押運。
三千鐵騎,足以抗衡宋軍上萬兵馬;兩千步軍,足以攻破宋朝的一個州。這樣渾厚的實力,應該是攻城拔寨,掃清太原城附近的州縣,或是與西軍的精銳決戰,可此刻倒好,竟然被髮配到這裡押運糧食。
這有個屁用。
金國強盛,屢戰屢勝,打死了遼國,打得宋國直叫爹,又有哪個傢伙膽子大,竟然敢於搶劫金國糧草。
這是金軍的後方,一路之上,也只有一些土匪,或是義軍多次搶劫糧草。可惜戰力太遜色了,完顏東萊暗自嘆息,只是用了一個巴掌就拍死了,真是沒意思。
“對了,那羣義軍頭子,若是送到粘罕元帥那裡,不知道會如何獎賞我?”
看着後面的幾個馬車,完顏東萊心中就是火熱一片。那個混蛋,想要算計他,把他貶到後方,就以爲他無法立功了。世界上,哪有那樣便宜的事情。那幾個土匪頭子,就是他的戰功。若不是爲了戰功,他早就砍了那些傢伙的腦袋,還會留下他們嗎?
“真是熱呀!”
生在白山黑水之間,完顏東萊還是不適應炎熱的天氣,可是爲了金銀,爲了富貴,只能是忍着了。
天氣太熱了,完顏東萊也是有些受不來了,乾脆的脫掉了鎧甲。
…………
在不同的方位都是分佈着伏兵,這些伏兵身上的茅草將自身僞裝的與周圍的雜草一模一樣,即便是近在咫尺,也是看不住一絲的奇異。
伏擊,最重要的是隱蔽,只有隱蔽,躲過敵人的偵查,才能勝利。若是隱蔽不得當,可能會被敵人來一個反伏擊,輕則是大敗,重則是全軍覆沒。
爲了提升隱蔽效果,趙樸詢問了軍中的一些獵戶,經過他們的指點,製作的簡單僞裝,隱藏的確是很好。這個問題解決了,可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身上披着茅草,固然是隱蔽無雙,可也最容易遭到火攻,一旦火攻,那樂子就打了,絕對是燒雞的料。
爲了防火,於是在地上挖了一個簡單的貓耳洞。一旦敵軍火攻,進入貓耳洞闢火。
爲了防止金軍發現,提前一天就達到了伏擊地點,然後爬在貓耳洞中,靜靜的等待,這是一個大夏天,天氣很熱,再又潮又熱的貓耳洞中帶着,不需要片刻時間,就是渾身大汗,可是也只能是忍着。
而此刻,趙樸正在拿着千里眼,觀察着遠處的金軍。
“果然,最強大的時刻,也是最爲放鬆的時刻,更是最爲脆弱的時刻,竟然將戰甲都脫了!”趙樸心中鬆了一口氣。強大的金軍依舊強大,可是卻失去了敬畏之心,失去了警惕之心。
老虎打盹了,那時老虎距離死亡也不遠了。
戰鬥,不會在意料之中的時間,意料之中的地點發生,而常常在意料之外的時間,意料之外的地點發生。
沒有人知道戰爭在何時會發生?
因而要保持警惕。
要對敵人保持敬畏,因爲敵人在不斷的學習,不斷的進步,敵人可能帶來失敗,甚至是死亡。
不想失敗,不想死亡,那就保持敬畏,保持虛懷若谷之心,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歷史上,國民黨一些王牌師,王牌軍,往往是在行軍的過程中,遭到伏擊,結果是全軍覆沒。這些王牌師,王牌軍,空有強大的機槍,先進的火炮,可是在很多時刻,機槍還沒有從車上取出,火炮還沒有從車上拆下,炮彈還沒有射出,就遭到了解放軍毀滅性的打擊,不是成爲了俘虜,就是被炸成了屍體。
因爲他們有先進武器,於是少了敬畏之心;
因爲他們有先進武器,於是少了謹慎之心。
於是,最後死亡,或是毀滅。
金軍很是強大,尤其是女真鐵騎更是無敵,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因爲強大,因爲無敵,女真人也少了敬畏之心,少了警惕之心,竟然在行軍過程中,騎兵大多數將鎧甲脫了,扔在了馬車上,只有少量的騎兵才披着戰甲。而步兵也是將弓箭的弓弦摘下,放在了揹簍中。
“戰甲很重,輕甲有十幾斤,重甲有幾十斤,大夏天的將戰甲披在身上,太悶熱了,簡直是折磨。夏天了,天氣燥熱、潮溼,弓弦最容易變潮,變得鬆弛!”這時,一旁的示威趙大解釋道,“不僅是金軍如此,我軍也是如此!”
“這不是理由!”趙樸深吸了一口氣道,“失敗者是不需要理由的!”
敵人鬆懈,這恰恰是他的機會;敵人若是不犯錯誤,這一戰,真的有些懸。
“既然,敵人鬆懈,那我們就出擊吧!”趙樸看着戰場,幽幽道。
他只是監軍,只是這次戰鬥的指揮者,具體上戰場拼殺,具體的執行戰鬥,還是專門人負責吧!越權可不是好現象;同樣的,他一個皇子,上前廝殺也不可能,沒有人會允許。而他需要做的僅僅是,靜靜的觀看着戰鬥結束,或是戰鬥不利時跑路
……
六月的天氣很是悶熱,再加上幾天前下了一場大雨,這讓行走在路上的人格外不舒服。
若是久在河東的本地人,或是來自河南等地,還可以忍受;可是對於來自東北的女真族而言,這不亞於一場折磨,哪怕是在樹蔭下休息,有着涼樹蔭可乘,依舊是不舒服。而更多的士卒只能是然守着酷暑。
中午在十二點到兩點恰恰是最爲炎熱的時刻,在這個時段,行軍了半天的運糧隊開始休息,啃着乾糧,拿着水袋喝着水,精神有些萎靡。
此刻,僅僅是有着少量的女真騎兵在四處遊蕩,偵查着敵情。
這時,是女真軍最爲鬆懈,最爲疲憊的時刻,也是趙樸的八千精銳出擊的最佳時刻。
一個個移動的蓑衣正在不斷的前進着,靠着障礙物的掩飾,不斷的向前靠近着,縮短着對敵距離。只有縮短攻擊距離,突然發動襲擊,依靠人多欺負人少,依靠鴛鴦陣近戰無敵,羣毆無敵,纔可能戰勝敵人。
不然,趙樸還真的心中沒底。
鴛鴦陣,雖然厲害,可是也不是無敵的,一旦敵人依託糧車鑄造出簡單的防禦工事,長矛近處防禦,弓箭遠處打擊,鴛鴦陣立時會陷入被動,陷入了膠着狀態,那時輕則是慘勝,重則是大敗而走。
而最重要的是,趙樸對宋軍的戰力極度懷疑。
種家軍不如戚家軍,王彥也不如戚繼光,八千對戰五千,看似佔據着優勢,誰知道中間會不會出現意外。
可是即便是再不放心,即便是在多的擔憂,也只能是一戰。
而此刻,一些精兵也快速出擊,獵殺金人的斥侯。隱藏固然重要,可是再好的隱藏,也架不住細緻的偵騎,只有獵殺偵騎,才能將暴露降到最低。
至於這些獵殺者,是王彥推薦的強兵,多是獵戶出身,精通於挖陷阱,坑害獵物。後來參軍後也是幹着偵騎的角色。只不過這一刻,他們的角色變了,不再是偵騎,而是負責獵殺偵騎,滅殺同行。
一個金軍偵騎兵走着走着,戰馬的腳踩着一個大坑上,馬失前蹄摔倒在地,那個女真騎兵急忙的抓緊繮繩,搖晃着身體,纔沒有摔倒在地。可這一刻,隱藏在暗處的宋兵出手了,手中的飛刀飛出,穿喉而過,倒在地上,死翹翹了。
而在其他方位,宋軍將士也是紛紛出手,以各自的方式解決着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