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一連幾天心事重重而睡眠不好的劉德,一大早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打電話的人是重點實驗室的一位熱心大姐,滿懷歉意地告訴劉德,今天給他安排的相親任務因爲對方有呈,不得不取消。說句老實話,這事劉德一開始就沒放在心上,加上最近事情一多就完全置諸腦後了,但這會他倒是從熱心大姐的話裡品出了一點味道,對方很可能是聽到了黃副校長出事後的種種風聲才改變了主意。對於這種動機勢利的女生,他也懶得多花腦筋,不客氣地說,他對重點實驗室幾位媒人大姐的眼光很不看好,她們的媒人綜合症太重了。
既然已經被弄醒,再想睡回頭覺而不可得。劉德就起了牀,隨便吃了點東西,想起實驗室還有點數據沒處理,便習慣性地開車前往重點實驗室了。
週末,校園裡人反而有點多,現在是學生外出的高潮,其他高校的學生正紛紛趕來竄老鄉找同學。劉德避繞開了宿舍生活區的主幹道,轉入明顯要清靜一截的科研實驗區,這是他熟悉的生活節奏,一個單身科研工作者平淡的週末。
重點實驗室週末有不少人在加班,不過因爲出了張副教授的人命案,很多人心理上有了陰影,來的人比往常要少很多。劉德的寶馬車停在大樓邊上的停車坪裡相當顯眼,重點實驗室絕大部分同事的車都在30萬元以下,當然不少人其實是家有大奔,但上班只開奇瑞。想一想沒了黃副校長的靠山可倚,自己這輛寶馬就成了一個扎眼的麻煩,劉德就是一陣後悔。
坐到實驗室,打開電腦不到一個小時。內線座機電話響了,門衛來問,說有一位美國來的林女士想上來拜訪他。劉德有點莫名其妙,他並不認識這位林女士,本想拒絕,但和他很熟的門衛師傅在電話裡嘿嘿暗示了一下,來的是個大美女,他就點頭同意了。
十分鐘後,一位氣質優雅,身材惹眼,衣着時尚,戴着墨鏡的女士走進了劉德的實驗室。因爲是週末,劉德的學生沒有來,實驗室裡就只有他一人,孤男寡女略有點尷尬。
“劉副教授,你好,我姓林,你可以叫我艾麗斯,剛從美國回來不久。”來訪者摘掉了墨鏡,露出一張讓劉德眼前爲之一亮的秀麗面孔,她輕輕一甩長髮,優雅地伸出了手。有那麼一剎那,劉德覺得她身上很有點4V島上040姐姐的那種美麗女人味。
“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劉德輕輕握了握那隻白晰的手,給對方倒上一杯茶,落坐後問了一句。
“不好意思,有點冒昧了。我在美國一家科技公司,3Dfuture做HR,有朋友向我推薦了你。正好我也在國內,就直接登門來訪,希望沒有打攪到你。”
劉德眨了眨眼睛,感覺美國人做事的效率和風格實在是與國內不一樣,就大方地笑了笑:“是的,我朋友很熱心。可以瞭解一下貴公司的大概情況麼,還有貴公司想找什麼樣的人材。”
對方美麗的大眼睛眨了眨,簡單地介紹一下她們公司的基本情況。一家美國大公司控股的3D打印技術研發公司,規模不大,但是每年都有大老闆投入重金,研究方向都是“私人訂製”,目前正需要這方面的優秀技術人材。聽上去,倒是有點意思。
“方便問一下貴公司的相關待遇情況麼,如果不便明確回答,可以給一個大概水平的說明麼?”
兩人就聊了起來,相互就自己關注的問題進行了交流。林美女說話不慢不快,舉手投足都有一種美麗的優雅和親和力,是那種和她呆在一起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的人。
看看時間已經不知不覺臨近中午,劉德就客氣地請林美女一起去吃個飯。林美女表示應該由她來請劉副教授,兩個人相互客氣了一下,就一起驅車出了門。
兩人找了一家高檔西餐廳,林美女大大方方地要了一個小雅間,弄得劉德有點怪怪的感覺,這有點象上次黃副校長夫人給他安排的相親任務了。雖然倆人只是第一次見面,對方卻象是和他很熟了一樣,既無正常女人與男人單獨相處時的戒備心態,也不像是那種有**和引誘心機的女人。
落座點完菜後,劉德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沒請教林女士的全名,可以賜教麼。”
端坐在對面的美女,忽然冒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真的很想知道我的名字?”
雖然感覺哪裡有點不對頭,劉德還是笑着點了一下頭,提醒對方:“可以給張名片麼?”
美女忽然停下了笑容,用一種慢慢悠長的目光,反覆打量了劉德幾遍,最後報出一個恐怖名字:“其實,我的中文名字你很熟,我叫林詩芸。”
“嘩啦!”一聲,劉德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打翻擺在他面前的餐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見他嚇得臉都白了,林美女就笑了,“你不用怕,我是人,不是鬼。再說了,我們倆也無冤無仇,就算是林詩芸的鬼魂回來了,也沒道理要嚇唬你呀。”
劉德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寒氣所籠罩,這會再看對方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子詭異的味道,特別是對方的目光,有一種要把自己穿透的感覺,“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劉副教授,”對方笑得挺開心,“可以先坐下來麼,我們又不是在演倩女幽魂。其實我的名字是林師師。”
重新坐下的劉德,用滿是警惕的目光,盯着笑靨如花的林師師,“對不起,這個玩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你不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找我做什麼?”
“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劉副教授,你有耐心慢慢聽我講麼?”林師師說話還是那麼不慢不快,充滿親和力與優雅感。
這確實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故事要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地點是全國中心城市的一家中心大醫院,VIP特護病房。一位年輕、美麗、稚嫩的小護士,一個不小心,落入了一個風流成性、經驗豐富、家勢強大的VIP病人的溫柔羅網中。小護士試圖掙扎反抗,但是那張網太大、太重、太強,根本不是她所能對抗的,最後,她只能含淚選擇了屈服。
事情發生後,VIP病人一擲千萬,給小護士做爲補償,他的風流債太多,家族裡夫人的勢力強大,按慣例都是這麼處理的。小護士想拒絕,但是這事也容不得她拒絕。VIP病人的家人直接找上門,給錢,簽字,要求她接受一次性補償後,放棄一切染指其家族財產和繼承權的權力,包括,她肚子裡可能會有的孩子。
然後,就真的有了孩子。VIP病人再次一擲千萬,給他的孩子,小護士連打胎的選擇都沒有,必須要生下來。又是一次性的撫養費補償,簽字,沒有其他的選擇。小護士最終辭職回到老家,含淚生下了這個給自己帶來一生痛苦的孩子。還好,是個女孩。據說要是男孩,要麼會被人悄悄接走,要麼,就會死得不明不白。巨大的權勢和財富,把那個強勢無比的家族,扭曲成了血淋淋的狼族。
這個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女孩,在家鄉的小山城中長大。從小伴隨她的就是周圍異樣的目光,背後的議論和嘲諷,還有母親那張很少能看到笑容的臉。小女孩慢慢長大,聰穎、漂亮、孤獨,她身邊沒有真正的朋友,反而引來了不少貪婪的目光。一天幾個當地的小混混,對她進行了調戲和騷擾。當她哭着回到家時,沉默寡言的母親,眼睛一下子紅了,象是一頭被激怒的母獸。
紅了眼的母親,去打了一個電話。
次日,幾具掛在街頭路燈柱子上的屍體,向全城宣佈了一件事,城裡有個小女孩,絕不能惹。這起轟動了整個小城的殺人案,最後以流氓團伙鬥毆殺人結案。據說,此案的背後,黑白兩道都放了話,再有犯者,死無全屍。
從那以後,小女孩的身邊,全是害怕和恐懼的眼光,再也沒有人敢接近她。就連學校的老師,都不敢高聲和她說話。當然,也有幾個動機不純的巴結者,被小女孩的母親直接找上門警告後,也雞飛狗跳地遠遠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