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大酒店的旋轉餐廳裡，“三劍客”中的童令華也趕到了，這次他沒帶女助理來。劉德悶悶地坐在那裡喝着摩卡咖啡，聽着方藏把自己的情況給童令華作了介紹。面色凝重的童令華，要了一杯英式伯爵茶，看了看錶，奇怪甘誠怎麼還沒到。今天能真正給劉德幫得上忙的，只有甘誠了。不過他也奇怪，方藏爲什麼要把歐陽南關小師弟也喊來。
話說了一圈，方藏就問劉德，與其在江大繼續攪這趟混水，有沒有考慮乾脆出國算了。隨後，他介紹說歐陽南關已經拿到了Union Travel公司的實習生計劃名額，估計下一步轉正也不是什麼難事。這話一出，邊上的歐陽南關馬上精神氣見長。
劉德苦笑一聲，說自己家裡情況不一樣，他父母是那種在小縣城住了一輩子，習慣了鄰里左右和親戚朋友環繞的故鄉，連江城都不太肯來住。如果他出了國，兩個老人身體又不太好，有點什麼事就會很不方便。
“你不是還有個姐姐麼？”方藏慢悠悠地又往咖啡里加了一點奶，有點不解地問道。
“就是因爲我姐嫁人嫁遠了，我爹媽去深圳給她帶過一陣娃，很不適應大城市的生活。所以回去以後堅決不肯再出來了，而且我姐她們平時工作也忙，她也沒多少時間回老家去照看爹媽。”劉德搖了搖頭，“前年我到德國進修了半年，我姐三天兩頭給我抱怨，家裡二老有事也不吭氣，感冒發燒住院都不通知她，弄得她得知後非常緊張。”
喝着伯爵茶的童令華瞅了一眼方藏，又看了看劉德，開口問了一句：“如果現在出國，有馬上可以接收的地方麼，去大學進修當助研？”
劉德仍是苦笑，告訴他們，如果江大這邊事情不能了，要背個處分，那通過因公方式出去估計會有麻煩。黃副校長已經停職，他找人簽字都得低聲下氣。
方藏卻並不這麼認爲，他告訴劉德：“學校處分你，是想讓你幫學校把黑鍋給背了，特別是經費的事扛下來。如果你主動要求出國的話，領導應該會求之不得，只要你一出國，那什麼事都可以推到你身上，就象你們那個跳樓的張副教授一樣，死無對證。”
“如果你辭職呢，以私人身份先出去，能找到地方接收麼？”童令華繼續問道。
“勉強也能找到一兩家，不過這樣怕難長久，相當於我跑出去給人打臨時工了。”劉德的口氣裡滿滿的不甘心，如果自己無名無份地跑出國去，那就變成了一個科研打工仔。雖然有無數國人天天做着各種出國夢，各種削尖了腦門要出國，但是他們對於自己跑出去到底打算怎麼混日子，甚至國外的實際情況到底是怎麼樣子，那都是全無概念的。坐在邊上的歐陽南關，這會又想到了夏芷穎和她那幫外語系師弟師妹，那都是被灌輸了滿腦子國外優越論的出國症患者人羣。
方藏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來，杯子與杯盤接觸時發出一聲輕脆的磕響，他眨了眨眼睛，指向歐陽南關：“我和歐陽南關要去的那家公司的HR Manager比較熟了，大家一起常混國外的幾個網站和facebook。昨天聽他說，有幾家大公司老闆私人研究機構正在招R&D，要求不低，正在請他幫忙在中國物色合適的人選。這些私人研究機構說白了就是有錢人想實驗一下他們天馬行空的想法，雖然不在學術圈裡，但是也沒有多少拘束。可以全職，也可以兼職，方式很靈活。我覺得這也不失爲一條退路，你覺得呢？”
“要不，老方你把這幾家研究機構的資料弄點過來先給小德子看看。”童令華言簡意駭地先發了言，然後他看了看錶，“甘誠怎麼回事，現在還沒來，他不會是跑去應酬領導了吧？”
見劉德沒說什麼，方藏就點了頭，“OK，那我先找他要一下資料。”他也看了下時間，繃起了臉，抓起了手機，再次呼叫甘誠。電話打過去，居然佔線。方藏連連搖頭，看來甘誠的事情不小，還沒脫身。
被槍頂着頭的阿里，給一個壯漢拎進了那道鐵門裡。這是一個身體強壯的中國人，手臂上青筋暴露，身上有軍人的氣質，但他拿槍抓人的動作和手法都不標準，說明他沒有任何實驗戰經驗，很可能只是個普通的退伍兵和打手。阿里一聲不吭，裝出一副面無人色的慘狀，任憑對方將自己一腳踹到了地上。
“他媽的，居然是個外國佬！問問他，從哪來的，怎發現的我們？”房間裡出現了第二個人，戴着劣質的中國產防護鏡和化學實驗口罩，穿一件和江大實驗室裡完全相同的實驗白大褂，腳上居然是一雙鮮豔的黃色橡膠套鞋。
那個拿槍的壯漢虎着個臉，上來就是一頓拳腳招呼。他的力道很硬，阿里幾乎要痛得叫出聲來，他蜷起瘦小的身子，抱住頭，一副無力抵抗的癱軟樣。隨後，壯漢衝着他一通怒吼，要他老實交待來路。實事求是地說，阿里沒聽懂他在吼些什麼，因爲他說的既不是標準的中國普通話，也不是江城口音，不知道是哪裡的中國方言。這些該死的中國方言就和印度居然有24種官方語言一樣，這些令人頭暈的地方口音還互不相通，讓外國留學生們頭痛不己，即使是阿里這麼認真學習的好孩子，也經常在一怒之下覺得，中國和印度這些多語言的國家，就應該被拆分成不同的國度。
見阿里沒反應，壯漢又是一通拳腳相加。阿里一邊苦苦支撐，一邊發出慘叫和哀嚎，然後，他用上了旁遮普邦的旁遮普語。壯漢立馬就愣住了，站在邊上的白大褂也懵了，倆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古怪的發音。
“這小子不會是個維子吧？”壯漢扭頭去問白大褂，無意識地把槍口偏離了蜷縮成一團的阿里，再次驗證了阿里對他的判斷，這只是一個毫無經驗的打手。
白大褂摘下了護目鏡，也是一個粗眉大眼的傢伙，看上去並不象一個經常做精細化學實驗的人。阿里發現他只有右手戴着做實驗用的尼龍手套，對於化學實驗員而言，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粗人一枚。仔細審視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小個子老外後，白大褂忽然面露獰色，“臭小子，想糊弄老子，你不懂中文，怎麼跑到中國來的？”然後，他也是一頓拳腳相加了上來。
一邊護着要害，一邊開始悄悄掃描四周的阿里，發現這裡的情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一個面積不小的地下空間，很可能就是那個什麼“沼氣實驗基地”。地下室的邊上亂七八糟地堆放關各種化學合成實驗用的罈罈罐罐，還擺有好幾張架滿了玻璃管道和反應容器的實驗桌子。酒精燈，電熱爐，水浴和油浴鍋，磁力和機械攪拌器，旋轉蒸發器，分餾器，精密分析天平和電子天平，這是一間標準的地下實驗室。空氣中傳來的化學氣味映證了阿里的想法，這裡在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