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鴻喝了杯冒着熱氣的黃酒,雖然這不是冬天,但是溫熱的酒下了肚,還是爽的不得了,“咱們都一樣,一旦有了案子,別說吃了,連個囫圇覺都甭想睡,不瞞你們說,我身上這衣服,三天沒換了。”
他話一說完,所有人都撤開身子,要遠離他。
這種天氣,雖然夜晚還有點涼意,但是白天太陽出來還是很熱的。
董嘉年比他要講究多了,“今晚一定要洗個澡,換身衣服,我聞着自己的味道都受不了。”
田鴻連連點頭,“好像我也應該換單衣了。”
“你這外套穿多久了?”王樹好奇的問,因爲他很早就穿一個襯衫。
“嗯……不記得了,”田鴻想了半天也沒記起來。
阿秀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面,放在木墩面前,“快吃吧,是你最喜歡的雞蛋麪。”
“媽媽,我也要,”孩子仰頭望着阿秀。
“小饞貓,你的在鍋裡呢,媽去給你盛。”阿秀捏了捏他的鼻子。
沒過一會,阿秀又端着一隻小點的碗走出來,放在兒子面前,“快吃吧,吃完了趕緊把作業寫了,等龔伯伯他們說吃完,我們就能收攤子了。”
木墩忽然擡頭,“我送你們回去,外面不安全。”
“不用,我們住的又不遠,沒幾步就到了,你吃完了也趕緊回家吧,明兒還要出攤呢!”阿秀在孩子面前,跟之前的少女形象,截然不同。
龔所長跟王樹都看習慣了,董嘉年忽然問了一句,“你們這兒的鞋匠,還認字?”
這裡可不是現代,偶爾碰見要飯乞討的,還能寫出一手好字。
教育制度還未完全開放,也沒有義務教育,上學要錢,學費還不低呢!
普通人家,能供一個孩子,就已經很不得了。
一般來說,識字的人,都能幹點跟讀讀寫寫有關的事,畢竟大字不識的人太多了。
老實巴交的木墩,能指導三年級的孩子寫作業,至少也是初中畢業。
這在鄉鎮上,也算高學歷了。
可這樣一個高學歷的人,卻混的跟乞丐似的,做着靠手藝吃飯的補鞋生,能不奇怪嗎?
龔所長也喝了兩杯黃酒,精神又回來了,也回頭看了看木墩,正好迎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這就不清楚了,木墩來這兒也好些年了,大家都叫他木墩,他擺了個修鞋的攤子,一擺也是好些年,好像也沒親人沒朋友,除了阿秀,他經常幫阿秀帶孩子,阿秀有時忙不過來,他會把孩子接過去,照看一會,每晚再來吃一碗雞蛋麪,都是付錢的,木墩從來不賴賬。”
喬月忽然道:“一碗麪也不便宜吧?”
龔所長若有所思的笑了,“有時他一天掙的錢,只夠這一碗麪,不過阿秀關照他,只收一半的錢,也算還他人情,他倆都是很不錯的人,就是命都苦了點。”
老所長在這個位子上待的久了,看人的眼力見還是有的。
拋去他身上那些詬病,龔所長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強多了。
“那就有意思了,”喬月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起身走向木墩。
“嫂子,你幹什麼去?”田鴻想叫住她。
喬月沒理他,徑直走到木墩的對面坐下,看着他吃麪。
木墩將碗裡的雞蛋,都夾給了阿秀的孩子,然後自己捧着碗,兩三下就將一大碗麪吃的乾乾淨淨。
放下碗,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喬月,“你有事嗎?”
“你讀過書?上到幾年級輟學的?”喬月不答反問。
“這跟你沒關係,”木墩依舊板着臉,把碗一推,也不急着走,眼睛盯着吃麪的孩子,就是不看她。
“我猜,你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比如……”喬月比了個手勢,然後盯着木墩的眼睛。
木墩看到她的手勢,瞳孔猛的收縮,不過瞬間又消失了。
雖然很短暫,但仍舊被喬月捕捉到。
董嘉年也是一直注意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跟田鴻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心裡都有了底。
木墩皺着眉,臉上的表情,跟他此時的外表,十分不相符,“你到底想幹什麼了?”
一旁的寶蛋,仰起腦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們,“木墩叔,你們在說什麼?這個又是什麼?是槍嗎?biubiu……”
寶蛋想起木墩給他做過一個木槍,很逼真,比小夥伴們買來的還有要好,他帶到學校去,很多人羨慕,想跟他交換玩具。
木墩放下凌厲的表情,柔和的摸了摸木墩的頭,“我跟這位姐姐在談事情,你把碗拿到後面給媽媽好不好?”
“哦!”寶蛋懂事了,拿過木墩的大碗,把自己的碗放上去,捧着跑去後廚。
阿秀看見兒子送碗進來,又透過小窗戶,看見木墩跟剛纔的小姑娘說話。
“寶蛋,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阿秀問兒子。
寶蛋搖搖頭,“那個姐姐比了這個手勢,又問木墩叔是不是念過書。”
阿秀手裡的抹布不知不覺擦到了菜盤裡,眼睛也一直沒離開外面的兩個人。
木墩在寶蛋離開後,雙手按在桌子上,按的十分用力,手背的青筋都突出來了,“我不管你想幹什麼,都別來找我,也別來打攪我的生活,殺人的案子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會殺人,你們找錯人了。”
“我又沒提到案子,你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是爲了案子,我又不是公安,案子要不要破,跟我沒多大關係,我只是單純的對你好奇而已,你當過兵?”喬月前面說了一堆,後面一句纔是重點。
不過這一次,木墩掩飾的很好,始終低着頭,等她說完了,才擡起頭,眼神比剛纔還要凌厲,“我不需要回答你的問題,抱歉,我要走了。”
木墩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鈔票,放在桌上,起身的拖着髒兮兮的鞋子,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這下連龔所長都注意到他了,“木墩,過來一起吃點?”
木墩沉着臉搖頭,拒絕了,隨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董嘉年抿了口黃酒,砸吧了下嘴,“人才啊!”
木墩出了門之後,並沒有走遠,而是尋了個犄角旮旯蹲着,一點聲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