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鏡遙心中一冷。明知道希望不大,但她還是忍不住不死心的把頭轉向剛停止咳嗽的小蝶,希冀的看着她,祈求能從她嘴裡得到自己所想要的答案。
小蝶與她對視一眼,僅一眼,便心虛的低下頭去,不再看她。
她的眼神,她下意識的一舉一動,無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事情的答案。
眼前霎時一片漆黑,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崩塌了。無盡的黑暗讓將她團團包圍,佟鏡遙感到似乎有一隻大手正緊緊揪着她的心口,讓她呼吸困難,心痛難忍。
臉色變得慘白一片,雙腿一軟,身子晃了晃,她差點癱倒在地。
但她用盡全身僅剩的一點力氣支撐着自己。
不能倒下去!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在小蝶的扶持下站好,她擦去眼中泛出的一層薄薄霧氣,定定的看着軒轅煜曄,道:“眼見爲實。沒有親眼所見,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是嗎?”軒轅煜曄平靜的道,心中雖爲她憔悴的模樣心疼不已,但嘴角卻也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殘酷笑意,“我早料到你會如此。所以,我在大火熄滅之後便派人進去龍衡最後棲身的房間,將他尚未焚燬的屍骨找到,帶了回來。”
什麼!?佟鏡遙詫異的瞪大眼。衡的屍骨未寒,他竟然……竟然就……
“我軒轅煜曄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攔得住,區區帶一具屍體回府算得了什麼?”軒轅煜曄狂傲的笑道,“不過--我本來是想等你醒來過了目再做打算,可誰知你一睡就是五天。死人的屍骨,就那樣放在府中始終是不妥,昨日我實在被府中的女眷吵得受不了了,便叫人把他交還到了十三皇弟手裡。聽說,在我把東西還回去的當天晚上他便將那個人葬在了龍家的祖墳裡。就在他爹孃的墳墓旁邊。”
“是嗎?”佟鏡遙面無表情的淡淡道。軒轅煜楓不是那種粗枝大葉的人。和龍衡做表兄弟二十來年,兩人雖談不上感情極好,但也不差。他對他的瞭解不淺,九成九的機會不會認錯人。而且,能被埋進龍家祖墳,那就說明那人肯定是他了……他,真的已經棄她而去了嗎?
心,麻木了,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將軍府焚燒殆盡,屍體已經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幾根骨頭,着實看不出什麼來。但從骨架的大小以及那人身上尚未焚燬的飾物來看,是龍衡無疑。雷道和十三皇弟都已經確認過了,你若是不信他們,我還特意保留了那些飾物,你也來看看,免得又說我糊弄你。”軒轅煜曄拍拍手,他身邊的那名清俊男子捧着一個托盤走到佟鏡遙跟前。
盤子上蓋了一張白色的綢布,隔絕了旁人的視線。佈下掩着的是什麼,單憑肉眼看不出個究竟。
真的是衡身上的的東西嗎?佟鏡遙的心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深吸了口氣,她從聽說這個消息起便沒有停止顫抖的右手捏了捏,一鼓作氣,一把掀開盤子上覆蓋的綢布。
然後--
她渾身虛軟的倒下了。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剛好被某人接住。
“不可能,不可能……”她掙扎着站起來,遠離那人。
低嘆着氣,她緩緩但堅定的搖着頭。她不相信,即使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也絕對不信!他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她,他說過會和她一起上窮碧落下黃泉的!他向來說話算話,他是不會食言的!
房門輕叩。
“王爺,藥煎好了。”鶯兒在門外輕聲道。
“知道了,端進來。”軒轅煜曄面無表情的道。
鶯兒將和先前被倒掉的那碗一模一樣的藥端進門來。濃濃的中藥味瞬間充斥整個房間,佟鏡遙忍不住皺眉。
軒轅煜曄的眼睛一直釘在佟鏡遙臉上,看也不看送藥進來的人一眼,聽到腳步聲知道來人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他便冷冷道:“把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等到最後的大赦令下,鶯兒拖着被軒轅煜曄冰冷的口氣嚇到發軟的腿連滾帶爬跑出房門去,發誓再也不要靠近王爺周圍半步。在這位王妃身邊,王爺就像隨時會被點燃的爆竹,指不定會找誰開火,嚇死人了!
端起碗,把它遞到佟鏡遙跟前。“喝掉!”軒轅煜曄不容抗拒的霸道的命令道。
“小姐(夫人),別喝!”
小蝶和雷道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
軒轅煜曄不悅地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兩人被他冰冷的視線嚇得噤若寒蟬。
再把碗往前送幾分,碗沿觸到了佟鏡遙的脣,一滴藥濺出來,落在她的脣瓣上。
“把它喝掉!”他強硬的開口。
小蝶見狀倒吸一口涼氣,心兒跳得像在擂鼓。她忍不住再次大聲叫道:“小姐不要喝,千萬不要喝,這是打胎藥!”
“打胎藥?”這是她今天第幾次聽到這三個字了?原來不是幻覺。佟鏡遙轉過頭,看着小蝶,一手撫上小腹,疑惑的道,“我懷孕了?”她怎麼一點徵兆都沒有察覺到?
小蝶點頭。“大夫說,已經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算算時間……佟鏡遙身體猛的一震!--兩個月!孩子,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心中充斥的,除了即將爲人母的喜悅,還有訴不盡的失落茫然痛苦。
“快點把它喝掉!”藥碗跟着轉到她脣邊,軒轅煜曄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氣急敗壞。
佟鏡遙再把頭轉回來,淡淡道:“我不喝。”
“這是龍家餘孽,不能留。”軒轅煜曄沉聲道,“對於叛國之臣,能留給他一個全屍,還讓他葬在龍家祖墳,我已經對他夠仁慈了。”
“是嗎?”佟鏡遙冷笑,“他到底有沒有叛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了,就不要拿這種可笑的理由來敷衍我!”說話間,她不忘瞟了不遠處的雷道一眼。雷道把頭垂得低低的,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那又如何?現在全建祥的人都知道,萬勝候龍衡,串通部下,圖謀起兵造反,幸而其隨侍爲人剛正忠勇,提前將他們的計劃揭發出來。企圖被人識破,罪魁禍首自知罪孽深重,引咎自焚身亡。”軒轅煜曄一席話說得冠冕堂皇,臉不紅氣不喘。
佟鏡遙真想放聲大笑!
她好笑的看着對面的男人,嘴角翹起,不無嘲諷的道:“是啊,人都已經不在了,那就隨你怎麼說了,反正他又不能跳出來反駁。”
軒轅煜曄面色一沉。他薄脣微抿,渾身散發出強烈的不悅氣息。“不管你怎麼說,這都已是既成事實。所以,你肚子裡的孩子,留不得。”
“留不留得,不是你說了算的!”佟鏡遙把碗推到一邊,憤憤道,“這是我的孩子,我肚子裡的一條命,爲什麼要憑你來決定它的去留?”
“我說過了,它是--”
“我丈夫的孩子!”佟鏡遙大聲道,“我爲我的夫家傳宗接代,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何錯之有?”
“什麼夫家?龍衡死了,紫戀也在衆目睽睽之下與他殉情。現在出現在王府的,不是司徒明鏡,也不是紫戀,只是本王的鏡王妃!”軒轅煜曄舉高她的手腕,在她耳邊大聲吼道。
鏡王妃?這就是她被人稱爲王妃的原因?短暫的怔愣之後,佟鏡遙笑開了。她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做、夢!”
“你!”軒轅煜曄氣得舉起手。
“我如何?”佟鏡遙高高揚起下巴,不馴的看着他,“火場之上,我已與龍衡拜過天地。從此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別的男人休想再以我的男人自居!”
“你……”軒轅煜曄氣得面色鐵青。他一手捏緊她的下巴,一手將碗硬塞進她被強制掰開的嘴裡。“你給我喝下去!”
“我不喝!”
“喝!”
“我說了我不喝!”佟鏡遙尖叫道,手也本能的在面前胡亂揮舞着。好死不死的,她一巴掌拍上了軒轅煜曄的臉,在那張有型的臉上印下了一個五指分明的掌印。
時間彷佛靜止了。
不僅兩個當事人愣住了,目睹這一幕的三個人也傻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