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夫人出門來“好鄰居”的時候,下起了小雨,在與冀鋆談話時,雨已經不知不覺地停了。
易老夫人的丫鬟在主子的示意下推開了窗戶,一股清亮之氣涌進房間之中,似乎外面的雨不僅洗滌了這個世界的泥淖,也沖淡了滿室的污濁。
“冀大小姐,雨過天晴,外面的景緻很是秀美,請冀大小姐移步觀賞!”
樓下,街對面的角落處,有幾個夥計被堵着嘴捆綁着!身上已經是血跡斑斑!
易老夫人帶着的丫鬟長着一張方臉,看起來很是嚴苛,此刻,更是顯得冷漠和刻薄。
方臉丫鬟篤定,冀鋆見到後不可能還如此刻這般安穩。
冀鋆心知他們要自己看的不會是什麼好的事情,內心也隱隱有猜測。
只是此刻,冀鋆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但是內心極爲反感和抗拒,只有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無聲地抗爭着,苦苦地思索着對策。
她相信,如今還不算談崩,她們最多是讓夥計們吃點苦,不敢太過分。
“冀大小姐,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凡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冀大小姐怕是還覺得我們老夫人在危言聳聽,如果因此令您對我們老夫人有所誤解,壞了事情,就不好了。請冀大小姐三思!”
“有勞提醒。”冀鋆淡淡地應道,竭力壓制着心頭的怒火,忍着要衝上去與易老夫人撕打的衝動。
她在易老夫人說話期間,偷偷不着痕跡地撒開了“迷藥”!
可惜,易老夫人和陪同的丫鬟和嬤嬤無動於衷!
不得已,冀鋆又將“毒藥”播散開去,易老夫人主僕依然不受絲毫的影響!
冀鋆感到了深深的挫敗!
“冀大小姐,儘管咱們今兒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關注你許久了!”
易老夫人笑道。
“這麼說,老夫人對小女子做到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能得老夫人的垂青,還真是小女子的榮幸!”
冀鋆不無嘲諷地回敬道。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能從自己第一次進陳國公府起,就已經成了易老夫人的調查對象。
不,或者,從忞兒進淮安候府起!易老夫人就開始暗暗觀察和琢磨自己!
什麼美琳,蘇瑾,陳拙鑫,這些人與自己過招,儘管自己和忞兒堪堪險勝,看着彷彿擊敗了這些人。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易老夫人才是那隻黃雀!
她在自己與陳拙鑫和蘇瑾等人的過招中,慢慢找出來自己的弱點。
如果,蘇瑾和陳拙鑫等人能夠很好地拿捏住自己和忞兒,易老夫人手裡有剋制陳拙鑫等人的法寶,同樣坐收漁利!
然而,即使蘇瑾,陳拙鑫等人全都鎩羽而歸,對易老夫人而言,只是增強了她的戰鬥力!
“你只說對了一點。”易老夫人不疾不徐地道,
“還有一點,就是,如果不是陳拙鑫,不是蘇瑾,乃至美琳,焦賢妃或者洪相林他們變着法地磋磨冀忞,你和冀忞就不可能有今時今日的長進!或者說,剛如淮安候府的冀忞,並沒有太大的價值!如果一開始,我就將冀忞擄走,我什麼也得不到!”
見冀鋆依然坐着不動,易老夫人身邊的方臉丫鬟,有些焦急,被易老夫人用目光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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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老夫人依然不溫不火地道,
“冀大小姐想掩耳盜鈴,老身也可以成全,總歸,那些人在老身的手裡不過是一羣螻蟻。或許,在冀大小姐的眼中,也不過是一羣螻蟻。”
見冀鋆垂下眼簾,知道她內心在天人交戰,不敢,也不願意去面對自己那些哀哀無告的夥計們,可是又不願意就此向易老夫人低頭。
但是,易老夫人去不打算放過冀鋆,這樣的猶豫掙扎,她見得多了!
見不到那些人被打得遍體鱗傷,見不得那些夥計的悽慘!
可是,不見,不等於不存在啊!
之所以猶豫掙扎,無非是促使做決斷的力度不夠而已!
猶如自己當年,本來與太子之位呼聲最高的絮王情投意合。
可是,先皇,也就是絮王的兄長洸王用這個秘密威脅義國公府和絮王:
如果義國公府的女子嫁入皇家,義國公就必須交出那份可以浮現秘密的“秘藥”。從此,與江山社稷有關的那個秘密,與義國公府無關!
或者,義國公降爵,退出朝堂!退出權力中心!
權衡之下,易老夫人的爹爹將老夫人許給了當時的陳國公世子。
那時,易老夫人以爲自己的退出,可以換來絮王的順利登基。
不料,最後,洸王棋高一着,用一份“僞詔”將絮王貶謫出京,其實就是軟禁在封地上,最終死在了那裡!
即使時隔多年,每思及此,易老夫人的心依然會痛,會悔,會恨!
都是那該死的秘密!
爲着這個秘密,先祖們默默認可一個規矩,就是幾位國公家的女子不得嫁入皇室。
後來,因爲皇家子嗣衆多,且又大都在京城居住,難免與各家公子小姐們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加上,各權貴世家又彼此結親,彼此之間走動也必不可少。
比如,禮國公家的世子夫人和廣寧郡王的王妃就是姐妹,你能讓人家表兄妹不來往?
後來,逐漸演變成爲,國公府的女子不得入後宮。
或者說,太子不得娶國公府的女子。
當然,秦貴妃是個特例。
易老夫人嘴角閃過不屑,世人都以爲是當時聖上要籠絡秦國公府,對抗禮國公府。
但是,易老夫人卻大大的不以爲然!
論兵力,秦國公的部衆比李家軍少了至少十萬之衆!
論能力,秦國公鎮守的南疆,很少出現大規模的戰事,大都是局部的小打小鬧。
大周立國百餘年,南方都沒有出現那種投入兵力超過一萬的戰役。
更多的時候,秦國公的軍隊起到的作用更多的是震懾!
真的兩軍對壘,李家軍身經百戰,秦國公的部衆還是略遜一籌。
因此,易老夫人不無諷刺地想,這位聖上的心思可是不簡單。
他是在用秦家女進宮一事,試探幾位國公爺的態度。
聖上也想解開這個秘密,否則,那個“血咒”的日子到了,說不定哪天,這龍椅上坐着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縱然你店裡的那些夥計與你非親非故,可是你的爹孃總是與你血脈相連之人,冀大小姐,可也無動於衷嗎?他們處理完所古族的事情,離開所古族這麼久就是走不到京城來,你可知爲什麼?”
冀鋆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垂着眼簾看着手中的茶盞,片刻後,輕輕地道,
“老夫人,有話就直說,別說一半藏一半!我的那些夥計雖然與我非親非故,但是,我不願意他們因我而受到傷害。只是,易老夫人,你也應該知道,這個所謂的秘密並非那般簡單容易就能夠解開。至於我爹孃——”
冀鋆擡起雙眸,眼底是化不開的寒意,眼角眉梢還帶着客氣而疏離的笑意,
“您應該知道,我身上的蠱,是我孃親給我的。是用孃親的血滋養的。這個蠱與我孃親的蠱彼此呼應,您說,如果,我這裡受到了什麼威脅或者危險,你覺得我孃親會不會報復您?”
“報復我?”易老夫人眉頭微皺,一副很狐疑且好笑的表情。
冀鋆點頭,
“對!報復!當然不是對您如何!而是,我孃親用秘術令我體內的蠱自盡!而忞兒如果沒有我的蠱,什麼秘密都激發不出來!易老夫人你也將竹籃打水一場空!”
易老夫人聽到這裡,神情凝重起來。
她知道冀鋆即使有嚇唬她的成份,但是,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義國公府的藥,沒有了冀忞,沒有了冀鋆,就是一堆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