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不必拘謹，只是借住幾日，方纔就演的很好。”鯉九拍了拍眼前老頭的肩。
雖說語氣很是平和，眼前“妖女”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時，腿還是忍不住抖了抖，當時她殺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時候，自己是在場的，那種狠厲的眼神，一輩子都忘不了。
“下，下官只是想問問，王，王爺還有何吩咐？”
鯉九拿過桌上的茶杯讓他坐下先喝了口茶，看着那額角漸漸滲出的冷汗，不禁有些失笑，“衛太子來娶，大人將我嫁出去就沒您的事了。”
“你們，想刺殺衛太子？”問完之後又覺的有些唐突，“哦，下官只是覺得，那衛九霄，九姑娘不好脫身。”
“大人且放心，不會將唐家牽扯進來。”
唐忠年高懸的心在聽到她這句話時才安靜下來，擦了把額角的汗，寒暄了幾句就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雖然九皇子行事手段殘忍了些，但是沒有他自己也活不到今日。自己這條命，殿下想要隨時可以拿走，但是如今自己也有了妻兒，哪裡還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呢？好在他們並不是想要衛太子的命。
夜深人靜的深宅裡，東南西北各個方向的護院轉來轉去，時而打兩個哈欠，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院落裡一隻黃毛貓從樹底爬向樹梢，而後可能忘記了自己爲何要爬這麼高，又邁着步子無聊地爬了下來，弓着身子跳上牆接着就消失在了視線裡。鯉九也隨之關上了窗，隨手拿了一支蠟燭向牀邊走去。
點燃後將它放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夢裡又是在那片林子，她咬了一個人的手，在一間草屋前，一個女人一直在折磨自己，所有的筋脈被她用內力震碎了，孟伯雍來了她滿心歡喜，他對自己有殺意但不知爲何沒有下手，接着自己到六皇子府救孟伯雍，挾持了他一轉眼自己懸在崖邊，孟伯雍近在咫尺，看着自己掉下去。
鯉九自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下一秒就被拉近了懷中。熟悉的味道，從孟伯雍的肩上看過去，那株蠟就要燃盡了。
“路過，便進來看一眼。”孟伯雍放開她，難得溫柔一次，幫她擦了擦眼角的餘淚。
鯉九點了點頭，抓緊了手中的被角。她怕自己忍不住質問孟伯雍，也怕像衛九霄說的那樣自取其辱。
“你不想嫁給他的話，我們可以回到當初。”孟伯雍看到她有些疏遠自己，便識趣地從她牀邊站起，俯視着眼前抱着雙膝將臉埋在腿上的女人，繼續道：“像在盧國那樣。”
他厭惡她的疏離，厭惡那日回府後輕而易舉說離開，也厭惡她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有關聯，衛九霄是，所有人都是。
難道向自己服一下軟，就這麼難嗎？
只聽她低聲笑了笑，“從前公子要的是有朝一日回到齊國，我爲你在盧國鋪路，爲你在齊國安插人手，爲你斂財，爲你殺人無數雙手沾滿鮮血。”
“你不願？”
“謀劃三年，殺五位大齊皇子陷害盧國太子，挑起兩國之戰，血流成河，哀聲遍野，”鯉九將目光轉向牀前站着滿身殺氣的孟伯雍，“但我從未後悔過，倒是公子如今，志還在此嗎？”
“你只是一個死侍！”孟伯雍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而後與她一起倒在了牀榻。
“我以爲，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呢。”那是他第二次，在她的眼裡看到失望。
孟伯雍，我們一起長大，小時候你救我一次，如今殺我三次，我們，兩 不 相 欠 。”
鯉九脣角漸漸變得蒼白，他鬆開了手，臉上卻依舊帶着輕蔑無比的神情，“我可以殺了你，可以讓你成爲我的女人，也可以將你送給別人，你又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四目相對間，他就近在咫尺，但誰都知道，二人之間的鴻溝，縱然一生，都不可能跨越了。
她的雙手垂落在牀榻上，任他憤怒的吻密密麻麻落在脖間，一滴淚自眼角落下。也許，就算明日嫁給衛太子，在異國他鄉孤獨活着或者化爲一抹青冢的誅心，也遠不及曾愛過又互相恨着的人廝纏帶來的痛苦之一分。
鯉九閉着眼睛，在他的吻落在脣上的那一刻，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她看也沒看一眼，側過身拉過被角繼續睡了彷彿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
幾乎與此同時，衛九霄的聲音傳了過來，“王爺若是要給本太子的女人安頓什麼，大可明日再來。”
孟伯雍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本王不想將她送給你了，至於要安頓或是做其他什麼事，也不勞您費心。”
“她的賣身契都在我這了，孟伯雍你還想耍賴不成？”衛九霄忍住想要削了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無恥之人狗頭的慾望，幾個轉身繞過孟伯雍，心平氣和地斜倚在了鯉九的牀邊。
隨後，向他投去了一個十分得瑟的笑容。
孟伯雍正要開口，衛九霄就從衣袖裡慢悠悠抖出了塊什麼東西，拿在手裡展了開來，“看，白紙黑字，還帶個戳，”然後故意露出了一個非常惋惜的表情，“可惜王爺給我的這個是假的，可如何是好呢？”
“既知是假的，太子何必在此自討苦吃。”
接着，衛九霄就看了一眼人影晃動的窗外，果然沒看錯，這孟伯雍夠精。來找女人還不忘布埋伏，是料到自己會來踢館的勢頭吶。
“王爺說這就見外了，本太子體恤你‘日理萬機’，難免有出錯的時候，”說着便將那假的扔在了還未燃盡的燭火上，接着便在衣服裡翻了半晌，在孟伯雍的注視下，穩穩抽出了一塊明黃色的布帛，抖了一把站起身來在他面前晃了晃，“親自去拿的，從上午找到現在呢。”
“衛九霄！”
一個毫無實力的質子，能在敵國把手插到各國的朝堂之上，挑起戰火還將自己退的一乾二淨，齊國未來的國主，他那僅剩的兩個哥哥怕是要無緣了。既然阻止不了他的步子，不如賣個人情助他上位，這買賣划算。
其實要悄無聲息助他，也不是非這個女人不可，只是，帶走她好像更些。一邊可以給自家老頭子交差，一邊這女人被廢了一身功力，又體內有毒，估計活不了多久自己就清靜了
“瞧瞧，還氣上了。”說着便在那人耳邊一字一句：“人盡皆知的妖女和大齊江山，你可想好了？”
而後退了半步離開孟伯雍，又是之前的輕佻，“這下，也不勞煩王爺再派人多送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