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戲樓就在新金陵宮附近的青衣巷當中。
梁山走入青衣巷,三百步就到了。
鑼鼓點子與琴聲間或響起,大抵是在試音。
梁山過去的時候,卻看到宜春戲樓大門外正在往外趕人。
梁山眉頭微蹙,什麼情況?
“你們如何這等無理?!”
“我可是禮部尚書之子,爾等好膽!”
“我們是來看商大家的,你們是誰?”
“反了!反了!”
一片噪雜。
貴人、公子們一個個狼狽地抱着頭,多是氣憤不平的樣子,有的乾脆跳着腳道:“你們等着!”
四個孔武有力身着便裝,在門口抓住一個人往往外扔,看似用力,但那人卻是穩當當地送出門外,力道之巧,身手着實了得。
怎麼回事?這是要包場?
梁山走過去,掏出請帖來,還未遞上去,旁邊那自稱禮部尚書之子弟公子鼻子就哼了一下,道:“兄臺,我們也是有請帖的,不要自找沒趣了
。”
“沒錯,我們這是就包場了。”那看起來帶軍人氣質的侍衛瞧也不瞧梁山,目露不屑之色。
“不是,我有請帖。”梁山依然笑道。
“有請帖也不行,這!我們公子全包了,閒雜人等一律不能入內。”
“你家公子是誰啊?”被驅趕出來的人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我們可是來捧商大家的場,幹他何事?”
“諸位仁兄還是少說幾句吧,沒看到這分明是宮廷侍衛。”
“皇子也不能這樣啊。”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對啊,再說商大家再怎麼也是隻是個優伶,何必……”後面的話沒再說出來,自然是“何必在我們碗裡搶食吃”的意思。
羣議紛紛之際,衆人忽聽外圍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諸位還是行個方便,小王渴慕商大家,還請諸位成全。”
梁山轉過身,一眼就看到在衆多華服貴公子襯托之下的六皇子劉明武。
即便是梁山也不得不承認,小七說得沒錯,這劉明武大抵真是這建康城裡最帥最醒目的一個了。
衆人回頭一看,見是六皇子劉明武,有的上前問好,有的嚇得臉色發白,雙腿開始發抖。
梁山旁邊那自稱禮部尚書兒子的公子更是臉色數變,勉強擠出笑顏上前打招呼。
劉明武看來是盯上花月影了。
梁山心中頓生惱意。
前妻也是妻,梁山心裡說道,再說,三世情絲斷了而已,真正解除婚約聖劍堂與花間堂怎麼也要過一道手續不是。
至少現在,梁山自覺跟花月影還是擁有名分的
。
包場看戲,不容他人,梁山剛剛見到秦天柱心頭還殘留着不爽,面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這些人被打了臉,還要熱臉貼過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梁山轉身,把請帖依然遞着,道:“我有請帖,還請幾位行個方便。”
劉明武聽到此言,面色一沉。
四個侍衛一看六皇子生氣了,爲首的一個趕緊走到梁山跟前,小聲喝道:“你算哪根蔥,速速離去,不要找死。”
梁山眉頭一蹙,擡腳就要邁進去。
“找死!”爲首的喝道,一擡手,掛着厲風,就抓梁山的手。
若是常人的手,這一下就要骨斷筋折。
梁山暗惱,卻讓那人抓住自己的手,發力猛地一抖,爲首的侍衛就猶如火燙一般立刻退後一步。
他一退後,另外三個倏地就衝了過來,舉拳出腳一下就籠罩梁山胸口與丹田,跟秦天柱手下風格不一樣,儼然是一小型軍陣,配合得天衣無縫。
“啊!”那禮部尚書之子發出驚呼聲,想捂住眼也來不及。
就在他以爲這位仁兄要慘遭毆打之時,卻看到那四名大漢拳腳落空,紛紛好似遭受重擊,抱住自己拳腳倒在地上。
這傢伙高手啊。
梁山轉過身,晃了晃請帖,道:“商大家親自給我下的帖子,除非商大家收回這帖子,否則,誰敢攔我?”
啪啪,劉明武鼓起掌來,道:“好膽!”
衆人夾這二人之間,就感覺到一股肅殺氣息猶如漩渦一般在他們頭頂形成,一個個拱手立刻告辭,轉瞬跑得沒一個。
“小王認識你。”
“哦?”
“你就是那金陵宮的樑先生,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沒錯
。”
“還請賣小王一個面子。”
梁山冷笑一聲:“我若是不賣呢?”
劉明武笑道:“很多年沒聽到這句話了,樑先生,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是,若是依仗着這點,恐怕你是走不出這建康城。”
梁山笑了笑,臉色緩和了一些,道:“其實那日太子登門,在下現在才知是什麼意思。不過了,金陵宮乃方外之人,也沒心思摻和什麼。”
“這就好。”
“不摻和卻不代表怕了什麼。”
“小王知道。”劉明武目光瞬間冷起來,該死,這人居然敢要挾自己,無論他是不是太子那一邊的,都該死!
梁山自然明白這一刻六皇子心中的殺意。
人家想殺他,梁山自然不會客氣。
不過這六皇子跟那秦天柱不一樣,梁山還真不能無所顧忌殺了他。
若是殺了他,就是天大的麻煩。
想到這,梁山手一抖,請帖旋轉着直向劉明武甩去。
劉明武身後倏地冒出一個人來,剛纔好像不在,就像是影子,擡手就接請帖。
梁山臉上泛出一絲冷笑,就見那人接住請帖,身子顫了顫,腳底的青石板陡然裂成幾十塊,面色發白。
劉明武臉色越發冰冷,道:“這是何意?”
梁山道:“這是商大家親手給我的請帖,還請殿下過目。”
劉明武並未動手,旁邊一個侍衛接過來展開,放在他眼前。
劉明武掃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道:“這又說明什麼?”
梁山走下宜春戲樓的臺階,笑道:“殿下可知商大家是我何人嗎?”
“這何我有什麼關係?”劉明武輕蔑地一笑
。
梁山臉上笑意更濃,道:“她是我青梅竹馬的舊友。”梁山本來想說是前妻的,到嘴邊臨時改了。
“那又如何?”
“殿下的心思我理解。”梁山走進兩步。
那接着請帖的影子忽然向前凝重的邁出一步,劉明武身後又一個影子出現劉明武右前,神色戒備。
劉明武臉上冷笑,若無自己同意接近自己兩丈之類,格殺勿論!
正這般想,劉明武眼前一花,梁山的人居然就已經迫近一丈之內,雙目居然帶着輕蔑的笑意。
兩大影子身子一閃,一左一右猛地夾擊,劉明武嘴角剛剛翹起,然而卻看到人瞬間又回到戲樓門口的臺階上,輕鬆自如。
狂妄!狂妄!劉明武心中怒吼,這等不服王化的修士簡直一點都不把皇權放在眼裡。
“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聖劍堂上下就化爲齏粉。”劉明武惡狠狠地說道。
“等你坐了這大宋國的江山再說。”梁山揶揄道。
“你!”劉明武氣得渾身顫抖,捏了捏拳,揮了揮手,道:“殺!”
劉明武身後接着又跳出兩個影子,落地無聲,一股巨大的迫力向梁山襲來,而在劉明武話音落地之際,梁山就感覺冥冥之中有什麼猛地向他鎮壓一般。
“樑先生,你來了。”花月影的聲音響起。
也就這一嗓子,宜春戲樓口緊張肅殺的氣氛一掃而空,所有人都盯着臉上化着淡淡妝容,頭戴假髮髻的花月影。
“你們這是做什麼?”花月影妙目一掃,從梁山身上,最後又落到劉明武身上
。
“我們?我們沒做什麼?”劉明武微微一笑道。
梁山驚奇地看到劉明武那種不可一世的氣勢忽然收斂起來,目光也柔和起來,就好像一頭兇猛的藏獒瞬間變成了波斯貓一般。
梁山忍不住看了花月影一眼,居然能夠讓劉明武瞬間變樣,這女人的魅力真是仙俗通殺啊。
“樑先生是我請來的,還請王爺原諒他的莽撞。”花月影深施一禮。
“哦?”劉明武揚起頭,目光閃爍着精芒,過了一會,道:“好,本王這次就看你面子。”說罷,惡狠狠瞪了梁山一眼。
整個戲臺就兩個正式觀衆,梁山在臺下坐,而劉明武在臺上坐,氣氛稍顯凝滯而詭異。
好在弓弦一動,幽幽咽咽的胡琴聲響起,氣氛頓時轉和諧。
梆子就如雨點一邊奏響,花月影穿着戲服上場,走着碎步,來到臺中央,身子一側,水袖一甩交纏着右側,眸光如星,望着左前側。
就這一亮相,梁山就覺得心醉了。
臺上的劉明武眼角眉梢瞬間柔和起來,戾氣消失,拍掌停頓在那,嘴巴微張。
半個時辰左右,一臺《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摺子戲就結束。整個戲,男主角簡直可有可無,全部由花月影一個人來演都可以。
梁山大感過癮,總算看着了,整個戲最高氵朝最精華的就是杜十娘當着負心男清點那些寶物的這一段。
可惜,那男主角表情太過呆滯,若是自己上去,定然把那種驚駭、絕望、懊惱、羞愧的複雜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該死!該死!”花月影怒沉百寶箱結束之時,劉明武赫然站起,喊道,“這樣的男人該死!千刀萬剮!”
這一嗓子,那跟花月影配戲的男主角嚇得一哆嗦,好懸沒坐在地上。梁山翻了一下眼,即便是唱完了,餘音繚繞你懂不懂,實在是大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