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對賣了電腦買房的司機沒有意見, 人各有志嘛。
人家自己憑運氣抽中的頭獎,散會後打折賣出去貼補房款,那是人家的自由。
雖然當場問能不能她折現顯得情商低, 讓她當時有點不爽, 但也很快翻篇了。
接下來就是所有人聚餐, 黎夏被敬了不少杯。
不過都是‘我乾杯, 黎總您隨意’, 所以她也只是微醺,沒有醉。
送走了來參加四週年慶,普漲工資後歡欣鼓舞的優秀員工, 她對崔蘭道:“讓鄭總下午四點到辦公室找我。”這會兒兩點了。
“是。”
黎夏懶得多動彈,直接去辦公室的小套房睡午覺。微醺的狀態最好睡了。
這一次勸退或者說開除了一個跑川藏線、對社會嚴重不滿的司機。
這個司機是在軍中服役多年, 百萬大裁軍被裁了的。
他直屬那條線上的領導, 包括跑那條線的小組長、鄭源、鄭奎都被扣了一個月的收入。
不只是工資, 包括獎金。於鄭奎就這是扣了將近百萬,懲罰不可謂不重了。
其實當時八十年代末, 是按挺高的標準給的轉業補貼的,還安排到了廠礦上班。
但是這七八年社會聚變,物價飆升。那些錢就不值錢了嘛。
然後又遇上下崗,就覺得國家虧待了他們,一直心態就不好。
後來覺得跑川藏線苦。但是跑這條線是跑其他線的收入的兩倍以上, 他又不捨得離開。
發現了互聯網子公司的待遇遠超物流子公司, 心頭就更加的不平衡了。
在川藏線上, 那是真的過得苦。
冰天雪地, 一口熱水都喝不上。再有人在耳邊抱怨連連, 其他司機的心態也很容易跟着失衡。
這回黎夏讓鄭源把人召集起來一一詢問,要不要換崗?
不想當司機了都成, 換到能幹的崗位上去就是了。
結果是一個都不換!
於司機而言,一個月兩三千也是高工資了。換崗,換去做保安麼?反正搞IT他們肯定不行啊。
坐辦公室也得從打雜的熬資歷,脫穎而出纔有得升遷。
他們也比不了郭權這樣打過仗、身手好的。
而且普通的保鏢也就是一兩千一個月,還不如他們呢。
這麼自我審視了一番才發現,公司其實待他們已經算不錯了。
跟人家水木畢業的比待遇,憑什麼呢?
就因爲人家大半年沒拿出什麼具體成果?老闆是掏錢的人都沒催,輪得到他們?
而且物流子公司確實是纔剛開始自給自足呢。
人超市那邊都沒鬧騰呢。
鄭奎道:“行,既然想明白了就踏踏實實在崗位上幹吧。”
把人都打發了,他看看錶,纔剛過三點。於是走到吸菸區點了一隻煙吸着。
這次‘錦衣衛’沒被連累扣錢。很顯然是事前把情況上報了。老闆沒吭聲就是讓他自己解決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傅杳鈞也走了過來。
被扣了80多萬可不是小事。錢是一方面,關鍵是在老闆心底的評價降級了啊。
要是影響到將來,這可就太深遠了。
傅杳鈞跟他借了個火,“這事兒怨我,不該忙着趕論文,把你的事往後推了推。老鄭,我可不是成心的。”
他在EMBA班學得有些吃力。畢竟以前就在小鎮上當個供銷社主任,雖然這幾年跟着老闆歷練了不少,又通過C大商學院的女朋友提升了一些。
但跟那些原本就在風口浪尖上的老總們還是沒得比。
不過,這樣的學習確實大有益處。尤其香港本來就是東西方政治、經濟、文化的交匯之處。
鄭奎道:“我主攻、你主守,你沒有必要算計我。你當初介紹我來,不就是圖我和你互補麼。”
他頓了頓,“現在才覺出咱們跟王蕾確實挺大差距的。”
他們是80年代初的大學生,那會兒的錄取率只有5%左右。所以他們被稱爲天之驕子。
王蕾是80年代末的。但她是水木的,又去了美國名校深造。站得高、看得遠。
要說高層裡還有誰一直都能跟得上老闆的節奏,就這妹子了。
鄭奎道:“老闆真不像是大學都沒讀過的。”
傅杳鈞吸了一口煙,“我去過老闆北京和深圳的書房,那書櫃裡大都是兵法和心理學。她平時不來公司,估計都在看書。”
鄭奎道:“你覺得老闆會怎麼發落我?除了扣一個月的收入。”
“應該還是會給你一次機會的。不然也不會叫你去找她溝通了。”
鄭奎看看時間,“我去刷個牙。”
明知道自家老闆不喜歡煙味,還帶着煙味去見她,那就是瓜娃子了!
黎夏這會兒已經睡醒起來了。不同於上午的正裝,她這會兒一身休閒打扮。隨意梳了個馬尾,脂粉未施。
看着比上午的精英模樣起碼小了兩三歲。
看着她白裡透紅、隱隱反光的皮膚,坐她面前的劉玫很有些嫉妒。
黎夏在看這一年的財務報表,“嗯,你轉三個億到我私人賬戶。”
劉玫經常過問黎夏花錢的事,但那是賬上沒閒錢。
如今賬上有錢,而且是直接了當的吩咐,她就沒二話了。都是老闆的錢,她就是個管賬的。
“好!”
“你中級會計師準備得如何?”
劉玫搖頭,“自己看書很吃力,我預備去C大報個班。聽說老會計也在複習備考?”
“是啊,不知道考不考得過。畢竟這把年紀了,記憶那些都不如從前了。你考吧,考過了中級給你升L7。”
“好啊,謝謝老闆。那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嗯。”黎夏拿起座機打給傅杳鈞,“回頭你代表公司給C大商學院捐100萬。”
傅杳鈞道:“好的。是要送人去進修麼?”
“嗯,辦公室的人又該提升一下了。還有香港中文大學EMBA的課程,咱們自己又沒關係。除了王蕾和互聯網子公司那幫水木的,都需要補課。”
看這個情勢,等不及京大的光華管理學院開課了。
本來還想着過兩年以集團公司的規模,就不用找關係塞人進去了。
傅杳鈞掛斷電話,對刷牙出來的鄭奎道:“老闆要給C大商學院捐一百萬,估計是要送你去香港讀EMBA了。老闆她,還是肯給你機會的。”
只是他去的話,算是用的鐘情的私人關係。
他說完想起,這一百萬怕不是在老鄭頭上扣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啊。
鄭奎心頭稍稍一鬆,“時間差不多,我過去了。”
他過去16樓黎夏的辦公室。黎夏如今的辦公室極大,加上休息室佔地將近200平方了。
崔蘭的辦公桌在外室,摁響內部電話請示後,把鄭奎放了進去。
黎夏沒有一本正經的坐在大班椅上,而是在弧形沙發那邊吃着果盤。
“老鄭來了,坐!吃點水果,補充下維生素。”
鄭奎拿起叉着牙籤的芒果吃了一塊,“老闆,這次的事是我處理不當。”
黎夏點頭,“確實是不當。你同情那些被大裁軍的司機,這沒錯。我也同情他們。他們是受了不公的待遇,而且如今也確實非常的辛苦。但是,再辛苦比得上如今連飯碗都沒有的人麼?不能容忍他們的負面情緒蔓延!有了情緒做事,是做不好的。這種人不能留,膿必須擠掉,這是爲了物流子公司整體好。再有,你這將近一年一直撲在物流子公司的事上,沒有看到互聯網已經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起着很大的作用了。你輕視了互聯網子公司,所以你會爲你的手下不平。但你要記住,你是整個集團公司的副總。你更應該做的是疏導員工的情緒,促進團結。這一點上,你失職了!”
鄭奎點頭。在老傅說出比爾.蓋茨,老闆也說出把發財的機會往外推時,他就反應過來了。
互聯網子公司的重要性,比他想得大多了。
他一陣後怕,這要是真是把互聯網子公司從集團公司劃出去了,將來互聯網子公司上市,所有管理組和員工都不能分一杯羹,他拿什麼來賠?
那他還不得被撕了?
黎夏繼續道:“不管是之前在零售子公司還是如今在物流子公司,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既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如今在國內沒看出互聯網的重要性,也不是什麼大過錯。你的問題就是沒處理好下屬的情緒。”
黎夏說着捏了捏鼻樑,老鄭是一員敢打敢拼的猛將啊!但他幹不好政委的活兒,而且眼界窄了。
“這樣吧,老傅去念的那個總裁班我覺得挺好的。回頭讓他家鍾老師再找系主任聯繫一下,年後那一期把你塞進去。你去看看對你的提升有沒有幫助。學了回來如果能跟上趟,你就繼續做L9。要還是跟不上,就只有降下去做L8了。”
鄭奎的臉白了白,半晌道;“多謝黎總還肯給我機會。”
他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都到要降級的地步了。
黎夏道:“你和老傅一樣,週末去上學。平時依然還管着物流子公司的事。你看給自己提拔一個副手怎樣?部隊裡有主軍事的長官,也得有管生活的政委。這樣雙劍合璧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差點脫口把李雲龍和趙剛拿來打比方了。猛然想起這倆還得過幾年才能在熒屏上橫空出世呢。
黎夏頓了一下,“黎震絕對不適合,他也是個莽的。你不用因爲他是我堂哥格外給他機會。同理,我那些親戚也是一樣的。做管理最要緊的一條,合適的人必須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鄭奎點點頭,“我下去琢磨琢磨。”
鄭奎出去和傅杳鈞一說,“老闆這手段真是果決!”
傅杳鈞道:“你就知足吧。要不是有以前的功勞在,這次鐵定降你級別了。人都管不好,做什麼L9?老闆的步子邁得很大的!第一二批的老人,如今除了顧芬芳和王蕾,都有些跟不上趟了。她一來是重情義,二來也不想落個鳥盡弓藏的名聲。但咱們也得努力充實自己。不然,什麼時候咱們腦袋上冒出個L10來都說不定的。”
好在是跟老鄭說降他去L8,這說明暫時不會有L10。
100萬不是小數目,他已經在電話裡和鍾情提了。那邊系主任自然願意給予些方便,接受這筆捐贈。就還是想讓黎總去給商學院的學生開個講座。
老闆估計是不會去的。
這會兒在17樓,王蕾也在和聶政說話,順道在幫他收拾‘狗窩’。她懷疑這人的被筒每天就鑽進鑽出,都不理的。
“亂講,我每天都有攤開去蟎蟲。你說老闆把鄭總叫去,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