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芳姐重新換了一份合同, 黎夏回到小四合院。
黎會計還獨自坐在西廂房的臨窗榻上聚精會神的看着小書桌上筆記本里各店軍用物資銷售的實時數據。
這是那兩個兼職轉專職的師專計算機系畢業的學生今天及時升級程序才能看到的，作爲單獨的分類列了出來。
黎會計道：“夏夏，真的賣得很好啊。”
“我知道啊。我讓顧芬芳發文要各店把軍需物資都擺在了顯眼處。因爲軍方太厚道了。而且我準備把這作爲我們超市的一大特色。我讓微機部的那倆傢伙在訂貨量裡添進各項軍需的數量, 他們做沒有？”
黎會計拿着鼠標戳了戳, “添進去了。但是你這隻有大類, 譬如說軍大衣、軍用毛皮鞋、軍用水壺什麼的。那怎麼分辨各地軍區的需求量？”
“這個, 當然是我來做主分配啊。”這裡頭的人爲因素是可以很大的。
黎夏在他對面坐下來, 把筆記本電腦換了個方向對着自己。
“爸，你說堂堂一個大司令把我叫到家裡去幾個意思啊？明明直接去後勤部就可以的。要威懾我一個商賈，後勤部長綽綽有餘了啊。”
黎會計看看她, “不是那個芳姐叫你去家裡的麼？”
“她在家跟我都沒說上兩句話。後來改簽合同，我們肯定也是約外頭啊。”
芳姐肯定不敢讓她公公知道她在拿276廠的承包權牟利。
黎會計想了想, 然後往外頭看了幾眼, 確認彭家一家三口都不在附近才道：“他家還有沒有沒結婚、歲數跟你相當的兒子的？“
黎夏從電腦屏幕那邊外頭看看她爸, “爸，你膨脹了啊。這茬你都敢想？”
黎會計道：“這有什麼不敢想的？你現在就相當於萬人大廠的廠長。這要是在以前, 廠子是國營的話，你行政級別很高的。至少也是個廳級。而且你肯定還要再擴張的啊。再說如今各軍區虧損的軍工廠不還指着你賣貨麼。”
他閨女說的訂貨數量由她人工分配，這個權利他可不會看不出有多大。
就不說這個分配權，他閨女這麼優秀，怎麼就配不上司令的兒子了？
“小彭和我一起進去的？”
“人家和他說話了麼？”
黎夏搖頭, “沒有, 確實有點奇怪啊。你這麼一說好像有點故意忽略他的意思。但人家堂堂一司令, 不至於跟他過不去, 會不會是聽信了什麼讒言？彭志傑——”
黎會計看她一喊小彭很快就出現在西廂房門口, “黎叔，黎夏你喊我？”
黎會計點下頭算是應了他。這都快成召之即來了啊！
而且手機還在手裡拿着, 顯然剛在講電話。
黎夏也看到他的手機了，彭志傑道：“麻煩你幫我查一下。”掛斷電話，“怎麼了？”
黎夏一臉正色的道：“你覺不覺得甄司令好像對你有成見？”
甄司令估計沒有和她年歲相當的兒子。但那會兒閒着也是閒着，見見她，然後考慮要不要告訴她一些他聽聞的事。
畢竟就是他說的，她爲276廠立功了。而且276廠以及北京軍區更多的軍工廠可能也需要她幫着賣東西。
又或者，組織上可能準備考察一下她，回頭給她介紹一對象？可能是甄司令的得力下屬或者子侄之類的。
彭志傑道：“我察覺了。所以我在讓熟人幫忙查顧千山同甄司令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那多半是他給我潑髒水了。”
不然，甄司令對黎夏那麼和藹，看到他怎麼都不該是一閃而逝的厭惡。
黎夏想了想，“算了，不管他了。爸，是不是我走了，你就一直坐這兒擺弄電腦啊？”她邊說邊伸手摸摸電腦有沒有發燙。
黎會計道：“沒有，我剛和你彭叔看電視呢。離你這兒近，就上西廂上個廁所。然後纔過來打開電腦看的。哎，要不你什麼時候給我買臺電腦吧？”
黎夏道：“我應該很快要換電腦了。回頭把我這個給你。”
黎會計滿意了，“行，那你們聊吧，我出去走走。”他把一旁的羽絨服穿上出了屋子。
黎夏對着他的背影道：“但是商超系統我要卸掉的。現在一個賬號不能同時登陸兩個電腦了。而且，這也是商業機密，回頭別人從你的電腦上把我的數據拷貝走了怎麼辦？”
她爸在電腦的軟件系統裡，最喜歡的就是商超系統。他最中意這個強大的數據了。
果然，黎會計聽了轉頭皺眉。
黎夏道：“電腦還可以做很多事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就你二哥整天玩的那個掃雷之類的啊？”黎會計一臉的不屑。
“不是，以後電腦和網站肯定都會與時俱進的。”
黎會計沒再說什麼，擺擺手出去。商超系統給他下了，他還看什麼？
看他走了，黎夏問彭志傑，“你找的那個熟人，還能查出甄司令和顧千山有沒有關係啊？”
“人家也是軍二代，只不過老爺子那十年不幸被鬥死了。現在開個諮詢公司，機緣巧合的跟我搭上了線。他哥哥倒是還在從軍。所以軍中一些隱秘往事，他有門道能問到。”
“哦。”
果然，過了一陣彭志傑手機響了。那邊說了幾句他道：“多謝了。”
黎夏好奇地道：“問到了？”
“甄司令是顧千山老子的老領導。”
黎夏點頭，“原來如此。那他肯定說你靠臉在女人堆裡混飯吃的。先是樑心音，現在又是我。初四你還去麼？”
“去，我幹嘛心虛？我又沒真吃軟飯。而且我是去保護你的。不過，他怎麼會跑到甄司令跟前去詆譭我？”
這個，黎夏也一頭霧水。
其實是甄司令上午接到顧千山父親的電話，以爲他也是來問六萬的貨三小時不到售罄的事，就主動提了一下。
顧千山正好在旁邊，就說他和黎夏在西北軍區喝喜酒時有過一面之緣。只是可惜她是個以貌取人的，讓當年差點騙了樑心音的那個小白臉哄到手還訂婚了。
甄司令當年就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一方面是他覺得黎夏確實是個能耐人，一下子就解決了困擾276廠的難題。以後還希望她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一方面是覺得她這樣的女孩子被人騙了未免可惜。想讓兒媳婦私下提點她幾句，但吳明芳說她們雖然合夥做生意，私交只能說一般。
甄司令還真動了點給黎夏介紹對象的想法。人選就是他從小接到身邊養大、視如己出的親侄子。
他侄子今年都三十了，一心撲在科研上，把個人問題給耽誤了。
但是吧，今天見到彭志傑跟着去了，他就沒有多說什麼。但由此也更偏向了顧千山說的彭志傑就是仗着一張臉騙女孩子的話。
不然，他幹嘛跟着黎夏混跡所謂的上層圈子，連今天這樣的會面都不放過？
黎夏安撫的拍拍他的胳膊，“反正你又不是他的兵。他對你什麼看法不重要啦！顧千山要想拆散咱們，不讓他如願就是了。”
過了一陣，趙明亮來叩門。
他在外頭轉悠半天了，實在是沒忍住。
黎夏道：“進來吧，有話直說。”在車上她就發現趙明亮欲言又止了。
趙明亮道：“黎總，您一直待我們這些退伍兵很好。尤其是那些傷殘士兵，你超出名額都還是願意收留他們，給他們一口有尊嚴的飯吃。我們這些弟兄心頭都着實是感激你。但爲什麼你今天和軍工廠籤代銷合同，條件那麼苛刻啊？明明你在那些商家進貨，沒有收過他們6%的費用的。軍方這樣大量出貨給你，不應該按照那些下崗租不起門面的小商販對待，還收6%的費用吧？”
黎夏道：“那你以爲這6%難道能落到普通士兵手上麼？他們是不是算工資，甚至可能是計件工資幹多少拿多少？如果是要從普通士兵身上找回損失，我肯定不會這麼做的。這6%只可能是芳姐這樣的特權階層腰包裡掏出來的。跟幹活的普通士兵沒有關係。”
她最敬仰的就是解放軍。尤其是洪澇災害、地震、泥石流、疫情這些時刻解放軍都衝在第一線。
在中國，災情發生的時候那一聲‘解放軍來了’能帶給老百姓多大的安全感。
這是第一線的解放軍用血肉之軀在老百姓心中堆砌起來的信任。
她坑誰也不可能去坑他們啊。
趙明亮楞了楞，“普通士兵的利益不會受到損耗？”
“肯定不會啊，幹多少活拿多少工資受什麼影響？反而拿了這6%，各店的利潤是不是都會提升？”
趙明亮點頭，“是。”
“那就算我不督促，員工也會賣力促銷這些軍需物資。因爲大家都有一份績效工資。他們平時賣得最起勁就是生鮮了。這樣形成了良性循環，需求量纔會增大。一線士兵能接到的活兒才越多。”
趙明亮想了想，赧然道：“黎總，我明白了。”
接下來就是過年，兩方人湊一起熱鬧得很。
大年三十在大伯那邊，午飯後黎夏一邊吃冬棗一邊問琪姐，“潘愈沒來糾纏你？”
“前兩天放假就來過了，被阿明趕走了。他們老潘家回老家過年。這不，把佑佑叫走了。這個我也不好攔！不過你大外甥是非觀念強得很。”
黎明在外頭陪着黎菁放了一陣煙花走進來。
“夏夏，你怎麼越來越無賴了？租倉庫還非得讓打五折。不然就佔着我的大卡不下貨。”
“你過年倉庫明明就空着的好吧，我這是給你創收了。馬哥那個人軸得很，非得要七折。”
黎明在她們旁邊坐下道：“什麼樣的老闆帶出什麼樣的手下！傅杳鈞以前在供銷社當主任的時候，多體面一人啊。如今地位和身家都提升了，爲了省兩三千塊的租金居然也耍無賴。近墨者黑！明明你都搭上軍區的線，又做成一筆細水長流的大買賣了。”
黎夏道：“不是吧，我演技那麼好？那晚在耿老的四合院，你的沒看出我當時想罵人？”
“嗯？”
“那個芳姐叫我拿2100萬出來承包軍工廠。我託徐老爺子問了，人家一共承包期二十年，一年承包費一百萬。”
黎明勃然變色道：“這是真當我們是冤大頭了啊。我還以爲你進京這麼久真搭上軍方的線了？”
他爲了蓋房子，自然也被一些人當肥羊宰過。但這個芳姐真是見過世面啊，胃口這麼好！
“徐老爺子那裡有現成的線，我都沒做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敢在京中猖狂？”黎夏說着一笑，“不過歪打正着吧，讓我發現了售賣軍供物資的巨大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