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問道江東

大江東去,風浪萬千。

秀楚江奔流向東,江面之上雲氣翻騰,如龍似虎。

秀楚江之北,一座虎踞龍盤似的大山插天而立,山之巔沒入雲層之中,擡望眼,不見盡頭,只見有萬道紅光從其中噴灑而出,彷彿霞光萬丈。

雲霞之中,一尊上古大佛雕像在其中若隱若現,暗紅如血。

山上寺廟連綿,每隔千步就能看見一座氣勢恢宏的廟宇,這些廟宇樣式各異,每座寺廟的前面都會有一尊式樣奇特的古佛,古佛各不相同,每一尊都代表一種佛法流派,也意味着一門佛門武學分支。

千佛萬法,度盡世人。

在最頂頭處,主山峰之巔,則是一尊足有百米高下的暗紅色古佛,古佛雙目之間模糊無比,似乎沒有開合,盤膝而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霸氣凜然。

正是名動天下的千佛山,十大門派位列第二的“殺生宗”所在地。

千佛山巒之左,一處僻靜幽深的山洞前,豎立着一塊黑色的石碑,碑上刻着兩句殺氣騰騰的佛家禪語。

“以雷霆手段,行菩薩心腸。”

洞口處有一尊純黑色的古佛,佛的額頭上有一隻獨角,面目醜陋猙獰。

洞中漆黑不見五指,一片陰寒森然。

山道上走來一個修長的身影,這人穿着一聲猩紅色的僧袍,頭上沒有戒疤,一張臉宛若豔麗的婦人,眉心間一點硃砂痣刺人眼目,他手中握着一把華貴的長劍,紫氣在劍身之上如煙蔓延。

正是殺僧妙無。

他走到山洞門口,擡眼看了一下純黑有四米高的古佛,合手作揖,輕宣了聲佛號,踏步進入洞中。

黑暗頓時將其吞沒,陰寒之氣蝕骨而來。

妙無眉頭一動,一點白光從其眉心間蘊蕩而開,佈滿他的全身,將漆黑的洞照的亮若白晝。

洞中萬步見方,竟然是大的驚人。

“是妙無麼?”

一聲蒼老沙啞的聲音從洞的盡頭處傳來,飄忽難測,卻又如同在耳邊炸響。

妙無頓感渾身一沉。

無邊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

死寂的黑暗彷彿有了生命一般,開始不斷的蠕動,將自己的極晝光氣不斷的壓縮壓縮再壓縮,幾個吐息之後,就剩下薄薄的貼着身體的一小層,象是最單薄的衣衫。

山一般的深沉。

妙無喘了口氣,抑制不住的單膝跪了下去,朝着東方恭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節。

“見過鬼師叔。”

洞頭東首中央,濃郁如墨一般的黑影裡,坐了一個枯瘦的老僧,他盤膝於地,黑色的僧袍如同水波一樣鋪在地面,一頭如雪般的長髮拖地,面龐模糊不清,瞧不分明。

“起來吧,人偶給你煉製好了,這龍霸天的軀體強硬無比,神魂也十足的強大,若非我用上‘摩訶滅魂’大法第九重的力量,只怕還難以讓其屈服。”

雪發老僧長袖一揮,妙無只感到無邊的壓力爲之一送,就連眼前也豁然開朗,濃郁疊加的黑暗退散開來,變的稀薄輕淡,空氣裡逐漸有了絲絲灰色的光,那是洞頂細孔處滲下來的日光。

“多謝師叔了。”

“不必。”雪發老僧語調深沉,“妙無,你很好,最近這三年來你接連突破了武師與千人斬的層次,如今已然是萬人敵的巔峰之境,離那宗師也只有半步之遙,放眼天下,年輕一輩中只有李秋水和向青衣可堪與你一戰,很好。”

妙無卻淡淡的說:“師叔過獎了,妙無覺得平常的很。”

老僧便問:“那在你心中如何纔算的上極好了?”

“何時將李秋水和向青衣的頭顱斬下,何時便是極好。”妙無聲調如水,不摻雜一絲殺氣,說的輕鬆至極。

雪發老僧卻搖頭:“妙無,你殺氣過重了,殺生宗的武學講究以殺入道,卻並非一味的以殺而殺,你駕馭不住心中的殺氣,日後終究會被殺氣所噬,入了魔道。”

妙無笑了笑,緊了緊手中的紫氣明王劍:“不勞師叔廢心,弟子自認心中有佛,不會入了那輪迴之外的魔道。”

“罷了,各人有個人的緣法,你的武道之路究竟如何,他人也干涉不得,你所修行的‘千殺明王佛’心法乃是本門一絕,極致處可以撕裂天地,成就武聖,你好自爲之,莫要被殺氣所誤。”

老僧嘆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妙無點了點頭,他走到老僧身前五米外,扭頭看向左側。

左側有一處二十米見方的池塘,池塘裡黑水盪漾,煙霧繚繞,龍霸天巨大的身軀侵透在水池之中,沒頂無光。

“師叔,這人偶還有多久才能好?”妙無問道。

“你放心,十五日之內必然能夠神魂盡失,聽你指揮。”

“那便好,我這就不打擾師叔你的清修了,告辭。”

妙無作了個揖,轉身往洞外走去,只是在洞口處忽的一停,出口問道:“師叔,難道這世上真有佛祖所言的十方清靜界?”

雪發老僧眉頭一動,“妙無,你何出此言?”

“出海之時,我聽創師‘惑’提及神念世界,無限神往,就是那已經達到至尊境界的龍霸天也是嚮往不已,弟子不明白,難道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夠讓如此強橫的武者魂牽夢繞之地,這不是十方清靜地又是何處?”

“妙無,你着想了,十方清靜地在心中,你何時能夠褪去一身殺氣,何時便自然能夠領悟了。”

“既如此,還是弟子着想了,十五日後,華嚴法會過了,弟子再來聆聽您老的訓示。”

說罷,妙無身軀一縱,箭一般的出了洞。

洞中一片死寂,過了片刻功夫,那雪發老僧才淡淡的說:“你都來了如此之久,爲何不現身?”

洞中右邊的角落傳來一陣輕笑,黑霧籠罩,一個面色蒼白如雪的黑袍人施施然走了出來,雙手負於身後,一雙赤紅的瞳孔光澤閃爍。

“是你告訴妙無神念世界的?你也不怕上面的大人們怪罪?”雪發老僧略有不滿。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可是隻字未提。”黑袍人卻笑,尋了一處乾淨的角落坐了下來:“你那師侄不簡單,出行無盡海,他一字未說,卻將所見所聞記在心中,神念世界他也是聽聞龍霸天說的,不想卻留了意,我看,你是瞞他不住了。”

“無妨,只要龍心指環還在你我手中,他即便知道了神念世界又能如何?神念通天,可他一介武夫,神念未開,哪裡能夠入的神念之界。”雪發老僧不以爲然。

“哼,入神念之界得瞞過軒轅五使,還需要走獸與飛禽二族的寶貝,你可別讓他壞了事。”黑袍人有些謹慎。

“不會的,他是個武癡,心中已被殺氣所困,早晚會成爲下一個‘無心佛’,更何況你我的計劃已然接近成功,現在只要瞞過軒轅五使便已足夠。”

“唉,難啊。”黑袍人嘆息一聲,“距離我‘化身之日’還有一月不到,我最近卻老是心神不寧,真怕出了意外。”

“你心中有所感?”雪發老僧神色也有些驚訝。

“不完全,但的確不安寧。”黑袍人嘆息了一聲,又道:“據說你師兄要揭開‘嗜血令’,他是不是按捺不住了?想對江南武道動手?”

“誰知道呢?”雪發老僧曬然一笑:“我師兄愚鈍,以爲權力之巔峰不過是一統風瀾大陸的武道界,達到武神境界,卻不知道世界別有洞天,武神之外還有一個更加高明的世界,肉身的極致不過是成神而已,神念萬千,創造出一個全新的寰宇纔是力量的極致,武神?天下盟主?世俗君王?一代神祗,與此相比,通通都是飛灰罷了。”

“不錯。”黑袍人撫掌而笑,“只有能夠進入神念之界,何愁你我不能自創天地,統管蒼生,只不過,不要讓閒雜人來誤事便好,軒轅五使之一的血王前日給我下達了一個指令,讓我去對付一個名叫吳鵬威的小子,老鬼,你可要助我。”

“吳鵬威?江南武王大會的後起之秀?放心,我會讓‘殺生宗’的弟子去料理了他。”

“好,我這便回去了,有事我會來找你。”黑袍人長身而起,拍了拍衣袍,身影化作萬千黑霧,消散不見。

洞中頓時黑光籠罩,再也不復一絲光跡,死一般的寂靜。

……………………………………

出了無盡海,眼界爲之一闊。

蒼茫的雲煙攏在海面之上,再回頭去看,無盡海就如同一團斑斕的迷霧,如夢似幻。

吳鵬威等人駕了一艘小舟出海,路上和水鏡先生等人分道揚鑣,只是臨行前囑咐吳鵬威,半月後江北紫筆山一見。

青木和行天武,吳鵬威則讓他們回武王城,去見創師“迷”以及陳天等人,詢問一下勢力培養的如何,順便將自己出海之後作的幾幅畫拿去拍賣。

無盡海之行,雖然沒有能夠獲得新的武技,卻讓吳鵬威心境大開,從前的所思所想都有了極大的變化,無論是筆下的畫還是創造出的武技都上了一個層次。

言必失也和他師傅回了江北,說是去赴一個友人之約,臨行前言必失倒是念念不舍,他的一縷情思依然還系在人魚族的美女“敏”的身上,念念難忘。

無盡海的事塵埃落定,赤紅菱當上了新任水皇,只可惜龍族死傷殆盡,除了赤紅菱之外,竟然再無一隻龍獸,千百年之後,‘火琉璃’也將成爲絕唱。

人魚族的公主也受到吳鵬威囑託,將會全力協助赤紅菱管理無盡海,只是,無盡海蒼茫博大,海獸又大多強橫兇狠,水皇之路未必會順暢平坦,只怕會一路坎坷。

但這些都已與他吳鵬威無關了。

他必須前往江北,尋找妙無,追問他龍心指環的下落。以及,還給妙無刺向自己的一劍。

那一劍光華萬千,勢不可擋。

但吳鵬威卻一定要將妙無擊敗,哪怕凶多吉少,他也不能畏懼。

習武者,全憑一股氣血之勇,喪了勇氣,即便功夫再高明也是枉然。

“妙無的氣血之力品質實在是高,我的氣血之力完全和他無法對抗,必須得尋得更好的練氣之法,將氣血之力淬鍊一番,產生異變,才能與其抗衡,倒不如前往江南,找鬼修羅大哥商量一番?”

他站在輕舟之上沉思,忽的舟身一頓,在也難以向前分毫。

吳鵬威擡頭一看,輕舟竟然擱了淺,而在舟身不遠處,沙灘之上,一個魁梧如山的男子正坐在一塊石頭上,他左肩之上扛了一塊門面大小的巨斧,神情彪悍。

最爲奇特的是,他有着一張與常人迥異的頭顱。

竟是一個老虎的頭顱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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