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九霄正在書房裡處理公務，外頭想起小廝的聲音，“大少爺，您來了，三爺正忙着呢。”
聞九霄皺了一下眉頭，揚聲道：“讓他進來。”
聞西洲推門而入，父子倆的視線撞個正着，“爹。”
“有事？”聞九霄放下手中的毛筆，他的長子已經長大了，個子不比他矮多少，他坐着得擡頭仰望。這讓聞九霄有些不爽，索性身體向後靠去，不需擡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睛。
“爹，您和我娘吵架了？”聞西洲直奔主題，一點都沒繞彎子。
聞九霄目光沉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你娘吵架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別人都怕小聞尚書，聞西洲可不怕，站着太累，他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
聞九霄覺得他這個動作眼熟極了，靈光一閃，靠，想起來了。他氣老頭子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子類父……聞九霄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
“我娘好不容易出門一次，您還讓她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爹，現在家裡日子過得挺好的，您能別作嗎？”
一般做兒子的都是跟父親感情更好，父母吵架的時候也多會站在父親這邊，認爲母親太無理取鬧。
聞西洲跟別人不一樣，在他的認知裡，爹和娘吵架，錯的人肯定是爹，娘怎麼會有錯呢？娘做什麼都是對的。
“這是你身爲人子該說的話嗎？”聞九霄銳利的目光射向兒子。
聞西洲很坦然地迎上父親的死亡凝視，沒有絲毫畏懼，“抱歉，那兒子換個說法。爹，兒子現在長大了，能頂門立戶了。”
“你威脅我？！”聞九霄氣笑了，小兔崽子，都有膽子威脅老子了！
“不是威脅，兒子頂多是給您提個醒罷了。”聞西洲半步不讓。
“翅膀硬了是吧？”還想頂門立戶，哼！“不孝子，信不信我把你翅膀打折了？”
聞西洲神情淡淡，顯然是不信的，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真要對打，爹應該打不過他了吧？畢竟他可是得了孃的真傳的。
聞九霄……
“滾蛋吧，別擱這氣我。”
聞西洲還真站起來往外走，聞九霄心生警惕，這臭小子什麼這麼聽話？就在他疑惑間，聞西洲又門外折返回來，手裡拿着一束花，“喏，我剛在花園裡摘的，都是娘喜歡的，你拿去哄哄娘吧。”
他有這麼好心？聞九霄狐疑，畢竟這個兒子可沒少幹坑爹的事。
聞西洲像看穿他的心思，把花放在桌案上，“我可不是幫你，我只是想讓娘高興。”
聞九霄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背影，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呢，他一低頭，目光觸及案上的鮮花，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三分，哼笑一聲。‘
這臭小子，氣人是真會氣人，可要說貼心，也是真的貼心！
聞西洲剛走沒多久，花花就過來了，她從門外探出頭，“爹。”隨即蹦蹦跳跳就進來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不會又沒帶丫鬟吧？”聞九霄和顏悅色，對閨女和兒子截然不同地態度。
“帶了，帶了，曉蝶姐姐在外頭呢。”花花跟賀曉蝶那是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誼，賀曉蝶一來，山楂立刻就失寵了，“爹，您惹我娘生氣了？您怎麼還在這坐得住呢，不快去哄哄？”
“你就這麼篤定是我惹她生氣，而不是她惹我生氣？”
“那不可能，我娘不會惹你生氣的。”花花脫口而出。
得，又是一個偏心眼的。
聞九霄深吸一口氣，“花花，我是你親爹。”
花花點頭，“對呀，您是我親爹，可娘也是我親孃啊！我是她生的，我在她肚子裡住了九個多月，我要是不偏着娘，不成白眼狼了？”
這話……頗有道理。
素來才思敏捷的聞九霄居然無言以對，默了默，才道：“花花，你還小，得明辨是非。”
花花眨着天真無邪的眼睛，“爹，我幫親不幫理。”
聞九霄……他能說她不對嗎？
見她爹不說話，花花就苦口婆心地勸，“爹，您是不知道，這年頭娶個好媳婦有多難。咱家隔壁顧懷惟家，他五嬸，您親眼瞧見的吧，把個兒子慣成那樣，日常就是得罪人；他三嬸，性子懦弱，家都管不好。他四嬸，一心貼補孃家，寧願虧着自己親生的孩子都要貼補孃家。您娶到我娘這樣的媳婦，您就知足吧。”
“我娘一不貼補孃家，二能幫您管好家，三還能教好孩子，而且我娘還武功高強貌美如花，您再不知足，老天爺都該看不過去了。您自個想想，您要是真攤上顧懷惟嬸子們那樣的媳婦，您日子……”
聞九霄趕緊打斷她的話，“好了，你不用說了。”小時候明明挺安靜的女娃，怎麼長成個話癆呢？
“真不用我說了？”花花確認，見她爹點頭，她便道：“那行吧，您別在書房呆着了，去陪我娘吧。您要知道，咱家都是過孃的日子，我娘高興，全家高興。您說您一個大男人，跟我娘計較什麼？哥哥說男子漢要有格局和涵養。您去跟我娘說點好聽的話，娘就不生氣了。您快點去啊，我先走了。”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真是的。
花花小姑娘走了走了還不忘轉頭再次交代，“記得去啊！”
聞九霄也沒心思再看公務了，正準備回後院，小兒子來了，賀曉蝶把他抱進來的。
聞九霄一怔，“花花呢？”
賀曉蝶道：“送回院子了。”在院子外遇到偷跑出來的小少爺，順手便給送過來了，“我在外頭等你，說完話喊我。”
壯壯站在地上，他太矮了，桌案都比他高呢。小小的人兒緊鎖着小眉頭，然後吭哧吭哧爬上椅子，再吭哧吭哧爬上桌案，最後站在了桌案上，這下爹可能看到他了吧！
“你來做什麼？”兩個大的也就算了，這個小的湊什麼熱鬧？
別看壯壯小，氣勢卻一點都不弱，“娘，不開心，爹，犯錯。”他淡定地與他爹對視着，然後一低頭看到筆架上放着的筆，蹲下身拿在手裡。
又扯過一張紙，往他爹手裡遞，“寫。”
聞九霄嘴角一抽，小兒子見慣了他娘罰他姐姐寫檢討，這是讓他也寫呢。
聞九霄把紙筆放到一邊，抱起小兒子往外走。
三個孩子沒一個站在他這邊的，餘小枝……他還是去哄哄吧，別真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