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聞九霄都沉着臉，餘枝覺得莫名其妙。她不就多看了幾眼嗎？他這就生氣了？可這也不是她主動去看的，這不是遇到了嗎？
這麼點事還跟她使性子，使小性子是她的權利好不？慣得他！
“路是你挑的，歇也是你要歇的，有人也是你發現的，你說你氣個什麼勁？”餘枝沒好氣地靠近他。
聞九霄一聽這話，神情更加陰沉了，“你沒良心。”路是他挑的不假，可歇……就那幾步路，他需要歇嗎？他還不是心疼她？
餘枝不樂意了，“我怎麼沒良心了？我怎麼你了，我沒良心？”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壓根就不知道他在氣什麼，該聰明的時候她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她反應又那麼快，氣死他算了！
“我什麼？你說不上來了吧！”餘枝兇巴巴地擡着下巴。
心底的妒火燒得聞九霄快要失去理智了，他盯着餘枝，“那個男人好看嗎？”
餘枝一怔，那個男人好看嗎？她怎麼知道？她又沒看清那個男人的臉？那個男人長什麼樣來着……她凝思的表情更讓聞九霄生氣了，“你還想，還想。”好似有一根線，正一圈又一圈地在他的心臟上越來越緊，疼極了。
唯有冷若冰霜，才能將他所有暴躁情緒全都凍住。即便如此，他箍住她雙肩的動作依然那麼輕柔，語氣也算得上平和，“你不許看別人！我纔是你男人。”其他的野男人不許看。
“我看你了呀，眼裡心裡不都是你嗎？”餘枝輕聲道。
“不夠！你只能看我。”有一縷夕陽的餘暉照進馬車，而聞九霄整個人都沉浸在晦暗不明中，“我若不把你帶走，你還要繼續看別人。”他原本就鋒利的下頜繃得更緊了。
“我沒有。”餘枝下意識反駁。
“你就有。”聞九霄一口咬定。
餘枝……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居然從他這句話中聽出一股委屈，再次怔愣。她怎麼覺得年過而立的聞九霄像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呢？
聞九霄有些狼狽地垂下眼眸，他不想跟她爭吵，可他忍不住。
他知道她聰明美麗灑脫，跟這世間所有女人都不一樣。她並不熱衷與人應酬，基本上也沒有什麼朋友，他甚至卑劣地欣喜若狂。
“我們不要吵架。”餘枝有些頭疼，她真沒看那個男人，她的注意力都在動作上了。要看男人她自己就有，而且比誰都優秀。
“我沒跟你吵架。”聞九霄矢口否認，他只是害怕。就像失眠的人，努力了很久，絕望了很久，將要有一絲睏意，陡然被一道輕微的聲響吵醒，然後陷入更清醒的絕望。
即便他們成親那麼多年了，他還是會在午夜被噩夢驚醒，陷入失去她的巨大恐慌之中。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害怕她會突然就不見了。
其實，他並沒有那麼喜歡孩子。因爲她喜歡，所以他喜歡着她的喜歡。
她疼舟舟，好，他就給他他所能給的一切；她寵花花，好，他也把花花當成明珠，捧在手心；她憐惜壯壯，好，爲了她能放心，他再苦再累再難，也要給小兒子也掙出一副家業。
她看似對什麼都不上心，可聞九霄心裡很清楚，她若執意要做的事情，他從來都攔不住她！
其實，她懷上小兒子是他做的手腳。他一邊不想讓她再受生子的痛苦，一邊又想用孩子牽絆住她……
他就是這樣卑劣的人！
哪怕他現在怒火焚燒，卻還要拉着她的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怕她怕他，怕她嫌棄，更怕她失望抽身而去。
他要隱忍，竭盡所能地隱忍。
下馬車的時候，聞九霄依舊小心地攙扶她下來，往府裡走的時候兩個人也是肩並着肩，可府裡的奴僕還是察覺到了兩位主子間的異樣。
“夫人，您看誰來了？”櫻桃歡喜地迎上前。
餘枝定睛一瞧，賀曉蝶靠在垂花門上，特別驚喜，“你怎麼來了？”她一身勁裝，身上還帶着趕路的僕僕風塵，“什麼時候到的？”
“想您了。”賀曉蝶看到餘枝，眼睛都亮了，“他一出海，我就來了。”這個他自然就是賀曉蝶的夫君了。
“你就這樣丟下自己相公跑京城來了？你閨女呢？你師傅也不說說你？”餘枝看着賀曉蝶。
賀曉蝶道：“孩子師傅帶着，師傅說她還年輕，還帶得動，讓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所以你就跑京城來了？”
賀曉蝶坦然地點頭，夫人不在，舟舟花花也不在，她閨女還小，她留在山雲縣有什麼意思？
餘枝……
好吧，人家師傅都支持，她還能說什麼？
不過餘枝忍不住有些同情蔣護衛長了，巴巴等了賀曉蝶好幾年，雖說最終抱的美人歸，但賀曉蝶聰慧是真聰慧，在感情上真不大開竅，天底下扔下相公孩子自己跑去瀟灑的，也唯有賀曉蝶了。
餘枝瞥了眼聞九霄，你還生氣？知足吧！至少我沒扔下你和孩子一個人跑去玩。
“準備在京裡呆多久？”來都來了，總不能再把她攆走？好吧，其實賀曉蝶來，餘枝也很高興。
賀曉蝶道：“看唄。”怎麼也得留三五個月吧，要不然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
看架勢這是要久住了！餘枝嘴角抽了一下，剛要說話，花花跑過來了，一把抱住賀曉蝶的腰，仰着臉道：“曉蝶姐姐，你怎麼就不能提前一天來呢？你要是昨天來，不，哪怕今天早上來，我就能跟着娘坐大船遊湖了。”很是扼腕的樣子。
“遊湖？”賀曉蝶蒙圈。
餘枝笑着解釋，“她太調皮了，一般人看不住她，所以我就沒帶她出門。她這是覺得你能看住她，你要是在，我就同意帶她去遊湖了。”
賀曉蝶哦了一聲，看向花花，“下次吧。”
花花嘆氣，“沒有下次了，我要讀書，還要學規矩，哪有空出去玩？”
賀曉蝶手一擺，愛莫能助。
餘枝上前扯開花花，“行了，別纏着你曉蝶姐姐了，你去廚房看看，讓多加幾個菜，爲你曉蝶姐姐接風洗塵。”
“遵命，保證完成任務。”花花吐吐舌頭，一溜煙跑開了。
奴僕都能看出聞九霄和餘枝之間不對勁，三個孩子就更加敏銳了。嘴上不說，私底下一個個全找上他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