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家裡,顏若一個閨閣女子就這麼悄沒聲息的失蹤了,顏家一家子上下都陷進了恐慌之中。今兒是顏若,明兒會是誰?這還只是劫人,萬一是殺人呢?
顏素又是氣憤又是心驚,親自進女兒的內室查看,見屋裡、桌上、牀底沒有任何蛛絲螞跡,他也撓了頭,顏大太太哭道:“老爺,報官吧。”
顏素橫眉立目:“你胡說什麼?報官怎麼說?說你女兒半夜丟了?到時候官差來查案,把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顏家還要不要臉了?”
顏大太太捂着臉哭道:“那怎麼辦?就這麼不管若兒了不成?我可憐的女兒,她打出生就沒享過什麼福,如今又遭此橫禍,這是造了什麼孽了?”
顏素眉頭皺得更緊了。
顏若出事,他也難過,他也傷心,建寧府一向也算太平,偶爾出幾樁偷雞摸狗的案子,那都不叫事,可事情出在他身上,實在是讓他又氣又惱。但問題是,氣死也沒用啊?
顏家算不得什麼大戶,也只比尋常佃戶日子稍好一點兒,他佔着從前老爺子的光,又就着顧家的勢,旁人見了稱他一聲顏老爺,可其實真沒什麼抖威風的資本。
這樣尋常的人家,提到官府都要繞着走,哪有主動報案的道理?官府衙門裡的糟污事多了,報了案,丟人丟臉,花費銀錢,人也未必能找得回來,還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他圖惜個什麼?
只是難忍心中憤懣。
養了顏若十四年,花一樣嬌美,平素也是錦衣玉食,沒少花費,這眼瞅着要嫁進顧家有所收穫了,卻出了這樣不才之事。就算找回來了,顧家還會要她嗎?顧家不要,她還能再嫁個好人家嗎?
到手的煮熟的鴨子飛了,顏素簡直是痛心疾首,喝斥顏大太太:“無知婦人,遇事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要是能把你女兒哭回來,我和你一起哭。”
顏大太太哭問道:“那,怎麼辦?”
顏素恨恨的道:“先把消息瞞死了再說。”
賀琮倒是睡得安穩,由丫鬟服飾着衣,先去庭院裡打了一通拳,等出了一身汗,回來便沐浴洗漱,神清氣爽。
早飯擺上來了,丫鬟們在他身後站成一溜,捧痰盒的,端茶碗的,捧巾帕的……各司其職,雖來往穿梭,卻鴉雀無聲。
他由着丫鬟們佈菜、試菜,用罷早飯,漱了口,隨身服侍的方源笑眯眯上前稟報:“王爺,人帶回來了,您什麼時候見見?”
賀琮眼眉一揚,問:“在哪兒呢?”
方源道:“就在後罩房呢。”
賀琮呵笑一聲,興致勃勃的起身道:“走,帶本王去瞧瞧。”
方源偷笑: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值得王爺這麼感興趣?
看他笑得這麼猥瑣,賀琮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問道:“人現在怎麼樣?”
“人還睡着呢,衛剛預測失誤,香的劑量重了些,人到現在還睡着呢。”
衛剛一向辦事老道,賀琮很是放心,可聽方源這麼說,他不由的蹙了蹙眉。
等到賀琮踢開門,見地上蜷着一個瘦弱零丁的小姑娘,也就理解了衛剛是如何預測失誤的了。這小姑娘也太弱了些。
呵,還以爲有多驚豔,原來是個沒氣兒的死人。
賀琮走近前,居高臨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觀察了半天,也沒覺得這小姑娘有什麼好的。他閱女無數,什麼樣美豔、風情、標緻、文雅的女子沒見過,眼前的女子只能稱之爲個小姑娘,連個女人都算不上。
可就這麼一個小姑娘,居然能阻了他的路,讓他被一個賤商拒絕,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賀琮近前,踢了踢顏若,哼了一聲,吩咐道:“把她給本王弄醒,擡到……”他想了想,道:“換個好歹能看得過去的房間。”他從不將就,但又不喜歡外人進他的房間。
衛剛哪有不明白的,當下彎身去執行。
賀琮又把他叫住:“別忘了給顧家送個信兒,哼,本王要那位玉公子親眼恭賀本王和他的未婚妻春宵一刻。”
賀琮沒等多長時間,顏若就醒了。
方源雖不明白自家主子爲什麼會對顏若這樣的清粥小菜感興趣,但主子的興趣就是他行動的最大動力,是以他將顏若安排得妥妥當當,並且特意撥了一個年紀稍大、行事穩重,又性情溫柔,名叫寰玉的丫鬟前來服侍。
顏若一醒,寰玉連猶豫都沒有,上前一福,柔聲問候着:“顏姑娘醒了,您餓不餓,想吃點東西還是想先喝點水?”
顏若一聽聲音不對就吃了一驚,又觸到伸手所及都不是她熟悉和用慣了的物什,心裡就更沒底了,她擡臉朝向寰玉的方向,迷茫的問:“這位姐姐,你是誰?我又是在哪裡?春香和夏薰呢?奶孃呢?”
寰玉沒等答話呢,顏若便站起身,倉惶的下了榻,想要循着門出去。可她過於着急,一腳踩空,整個人就以極不雅的姿勢摔到地上。
寰玉驚叫一聲:“顏姑娘~”
賀琮正品茶聽曲呢,底下彈琵琶的舞娘一雙玉手芊芊如玉,指節修長,在琴絃上如蝶般飛舞,樂曲鏗鏘有力,震人心魄,他聽得入迷,甚至二郎腿都隨着鼓點一晃一晃的。
方源悄悄的進來,垂眸束手的站着。
賀琮眼都不擡,問:“什麼事?”
方源悄聲回道:“顏姑娘醒了……”
賀琮懶洋洋的唔了一聲,仍然入迷的聽着琵琶曲。
他倒是想這就把這姓顏的小姑娘辦了,可顧衛卿不是還沒來嗎?有一種疼,是要讓他親眼看到刀劍割在他最親的親人身上,纔是最疼,光是扔給他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有什麼意思?
賀琮不急,方源心裡有些沒底兒,這,莫不是自己猜錯了王爺的心思?
他猶豫了下,張了張嘴,又把嘴閉上了。主子的心思難測,也許他喜歡的就是顏姑娘這種調調,自己多什麼嘴?見賀琮聽得入神,忙示意丫鬟們重新添了茶水,他則當個木頭人似的在一旁安靜候着。
賀琮直到這一曲聽完,才摒退了舞娘,道:“走,去瞧瞧這位玉公子的表妹是否如他一般清高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