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夫人憤憤不平地走後,姚大夫人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馮晏穎奉上一杯熱茶,軟語說道:“母親你消消火,彆氣壞了身子。”
姚大夫人對這個兒媳還是比較滿意的,雖說沒什麼背景,但勝在乖巧溫順又能生,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臉上的憤色少了些,語氣仍不怎麼好:“冷薇也真是過分!她當真自己還是冷家的嫡女嗎?她如今姚家的兒媳,就該遵守姚家的規矩,跟親孃瞎告狀這種事她也做得出來!冷家怎麼教出這種女兒?”
馮晏穎順着姚大夫人的話說道:“冷薇是家中的小女兒,自小被寵壞了,任性些難免,她前面幾個姐姐卻不是這般的。”
在姚大夫人看來,一顆老鼠屎能壞掉一鍋粥,一個不好,其餘的便都不怎樣!姚大夫人冷冷一哼:“都是鬧心的!”
姚老太君身子不好,姚慶林上朝遭擠兌,姚慶豐的生意一落千丈,姚成更是神經失常,現在的姚家真是亂成了一鍋粥,而這一切原本都能避免。馮晏穎看了一眼姚大夫人的臉色,試探着道:“如果大嫂在就好了。”
姚大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擱,冷聲道:“別跟我替她!不就是納個妾嗎?她連這都容忍不了,和離過後還把姚成迷得團團轉,惹姚成日日去尋她,丟光了姚家的臉!她纔是我們姚家真正的罪人!當初我就不該同意姚成娶她!生不出孩子,白霸佔了姚成這麼多年!”
馮晏穎垂下眸子,想說,母親,您的丈夫也沒納妾,將心比心,哪個女人願意和小妾分享自己的丈夫?冷薇以那樣不光彩的方式迷惑了姚成,她纔是把姚家害得烏煙瘴氣的始作俑者。
由小妾馮晏穎又聯想到了小青,現在少了大嫂的庇佑,她做事更要小心謹慎,小青是姚大夫人送給姚霂的通房,伺候姚霂的時間比她伺候姚霂還久,便是姚霂對小青也是有些在意的,趕走小青刻不容緩,卻……不是那麼容易。
姚大夫人見馮晏穎沒說話,以爲這丫頭膽子小受了驚嚇,姚大夫人便放柔了聲音:“府裡事多,姚成那一房又幫不上什麼忙,從明天開始你每天都來幫我清點賬目。”
這個她在行,馮晏穎點了點頭:“知道了,母親。”
這時,林媽媽從外邊兒走了進來,她給二人行了一禮:“大夫人,二少奶奶。”
姚大夫人問:“姚成吃飯了沒?”
林媽媽面露難色地搖了搖頭:“不吃也不喝。”
還不吃!這是第四天了!
姚大夫人站起身,怒氣沖天地去往了書房。
書房的隔間內,姚成面如死灰地躺在牀上,他很納悶,今天不是休假嗎?爲什麼他們要把他鎖起來?他想見小汐,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哪怕就遠遠地看上一眼,確定她過得安詳自在他便也能放心了。
海波心有不忍地道:“大少爺,您喝點兒粥吧,餓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姚成擺手,有氣無力道:“不行,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再說了,餓一天也沒什麼。”不過好奇怪,肚子真的好餓好餓。
一天?海波按住眉眼,大少爺你已經餓了三天了。
姚大夫人站在門口,侍衛給她開了門,她走進去正好就聽到姚成和海波的對話,心中又氣又疼!她好端端的兒子啊,居然變成了半個瘋子……十九號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記憶永遠停在了十九號之前!
姚大夫人抹了淚,緩緩走到姚成的牀邊,坐下後摸了摸他蒼白且滿是鬍渣的臉,柔聲道:“來,吃點粥,是孃親手做的,你小時候愛吃的口味。”
小時候的口味?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小汐愛吃的口味。他木訥地撇過臉,不吃!
姚大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兒子從前的身材十分魁梧,而今卻瘦得不成人形……她忍住火氣,說道:“到底怎麼樣才肯吃飯?”
姚成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扭過頭看向了姚大夫人,嘿嘿一笑:“放我出去我就吃飯。”
放他出去最多丟臉,鎖在書房可能丟命,姚大夫人再三權衡之後,無奈地點了點頭。
姚成當即興奮得從牀上坐了起來,海波忙給他在牀上放了一張小桌子,膳食是一碗白粥和兩個饅頭。
餓得太久,胃都餓小了,姚成用了半碗粥並一個饅頭便再也吃不下。
姚大夫人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臉和走幾步都在打晃的身子,心疼得無以復加,她這是遭了什麼孽呀!
水玲瓏看完王媽媽送來的賬冊,可圈可點地講了一些地方的不足,王媽媽一一記下,末了,又喜色地問:“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婚期都定了,一個在年底,一個明天春天,您看兩位小姐的嫁妝是否需要準備了?奴婢好派人去採買。”
柳綠端來溫水給水玲瓏淨了手,水玲瓏一邊擦着帕子一邊說道:“這個我得先過問祖母,二小姐是嫡女,雖是做側妃,但這嫁妝不能比我的少了,至於三小姐麼,江總督下的聘禮豐厚,咱們隨過去的也不能馬虎,你說呢?”
王媽媽自然點頭附和:“大小姐考慮得周到!”
水玲瓏掃了王媽媽一眼,暫時未接她的話。
枝繁拿了精油走過來給水玲瓏做手部護理,柳綠看着眼饞,想試試,畢竟她偷學了很久,手法步驟都記得很熟了,但枝繁把身子往前一擋,將柳綠隔在了身後,柳綠氣得咬牙,枝繁對誰都不輕易得罪,怎麼專門和她作對似的?偏如今枝繁是一等丫鬟,她是二等丫鬟,她有氣也只能往肚子裡咽!她癟了癟嘴,轉身退到了水玲瓏旁邊。
枝繁樂淘淘地給水玲瓏做起了手護。
水玲瓏彷彿沒注意到丫鬟們的暗涌,只看向王媽媽,似笑非笑道:“老夫人現在可真是器重王媽媽,兩位小姐的親事一定下來便派了你與我商討嫁妝的事!”
這話句句都在誇讚王媽媽,可王媽媽仔細一品,卻會出了一些之前沒注意的端倪,其實她這回是自作主張談起藉着算賬冊的名義和大小姐談論另兩位小姐的親事,以套個近乎的,老夫人並未吩咐她這麼做。而老夫人爲什麼沒有吩咐呢?因爲老夫人不再器重她了?
王媽媽的頭皮一麻,聽得水玲瓏雲淡風輕道:“老夫人有時候挺糊塗,但有時候很精明,王媽媽日夜陪護老夫人,她或是糊塗、或是精明你都在她身邊,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老夫人這是疑上了她了啊!老夫人原本是個十分精明之人,只是被府裡接二連三的晦氣事給衝昏了頭腦,待到老夫人他日緩過勁兒來,像她這種急着爲自己做謀劃的人首當其衝便要受到排擠。王媽媽狠狠一怔:“多謝大小姐提點!奴婢會好生孝敬老夫人的!”
水玲瓏牽了牽脣角:“給水貴人的信寄了嗎?”
王媽媽恭敬作答:“寄了,說老夫人憂思過重身子骨不大好,請水貴人一定要保重身體,老夫人會盡力幫助她出冷宮的。”
水玲瓏笑着道:“王媽媽果然是個妙人兒,這信寫得真真是好極了。”
王媽媽捏了把冷汗,大小姐直提示她寫信,卻沒告知她寫什麼內容,就這幾句話還是她揣摩了幾個晚上才揣摩出來的,聽大小姐的口氣,她辦得應當不賴。她不敢居功,謙遜地道了個謝,便將這茬給繞了過去。
今天水玲瓏約了諸葛鈺商議南水西掉工程的方案,是以,王媽媽沒坐多久她便下令逐客令,帶着丫鬟去往了鎮北王府,當然,半路她還約了一位貴客。
寶林軒的廂房內,侍女奉上了最新款的珠寶首飾,一名藍衣女子和一名鵝黃色華服女子席地而坐,待到侍女出門,二人才揭下面紗。
冰冰噗嗤一笑:“憋死我了!”在太子府她是端莊得體的太子妃,行、走、站、坐都必須符合宮裡的規矩,皇后娘娘派了專門的教習嬤嬤監督她,她連打個鞦韆都不敢。
水玲瓏猜到太子府的生活不會太容易,冰冰是未來的國母,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的典範,她自然要比尋常人辛苦些,水玲瓏寬慰道:“皇后娘娘願意請人教你,說明她是真拿你當一國皇后在培養,倘若她放任你不管,興許內心早有了另外的人選呢。”
冰冰一想的確是這麼個理,臉上便重新有了笑容:“其實還好啦,能天天見到太子殿下,忍忍小性子也沒什麼。”
水玲瓏聞出了冰冰想分享秘聞的意味,遂順着她的話道:“太子殿下疼不疼你?”
冰冰的臉微微一紅,端起茶杯掩住脣角的笑:“還……可以吧,反正他待誰都很和善,我們算是相敬如賓了。”
雲禮就是這樣一個善於包容的性子,但相敬如賓的一定不是愛情,冰冰會這麼說……水玲瓏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日久生情,你們纔剛開始。”
冰冰的眼底閃動起絲絲牽強的笑意,當着水玲瓏的面坦誠她和太子的關係,她內心或多或少有一絲炫耀的意味,想告訴水玲瓏太子是她的男人了,同時,又說關係還不大好,希望水玲瓏能給予憐憫……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爲什麼內心會有這麼複雜且奇怪的想法!
她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水玲瓏永遠不會和她搶太子的!水玲瓏若是願意,太子的人、太子的心都是她的!
一念至此,冰冰的眸光暗了下來。
面對情敵能做到這一步冰冰已經算很不錯了,水玲瓏不會介意她的一點兒小心思,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想起正事,笑容慢慢地收攏:“荀楓或許一時矇在鼓裡,等他反應過來極有可能會懷疑上我和你,我無所謂,我與他本就水火不容不差這一樁,倒是你……”
後面的話,水玲瓏沒再說了。
冰冰握住水玲瓏的手,稚嫩的小臉揚起一抹堅定的神色:“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太子,哪怕我粉身碎骨!”
天空陰沉,烏雲自東面翻滾而來,很快便籠罩了京城的上空,空氣悶熱得如同盛夏,粘膩的薄汗貼着衣襟,溼溼的,不大舒服。
姚成又被藏獒給趕出來了,他哼了哼,此路不通,另有彼路!
他繞到王府東面有着一簇草叢的地方,做了一番心裡掙扎,確定官員尊嚴比不得小汐重要,這才咬咬牙,打算從狗洞裡鑽過去。
奈何他一拔開草叢,竟發現狗洞沒了!
怎麼會這樣?上個月他陪小汐回鎮北王府,這個狗洞還在的,是誰把它給填上了?
心中疑惑,更多的是失望,連狗洞都沒得鑽,他要怎麼見小汐?
姚成垂頭喪氣地來到了正門口,今天冷夫人和姚大夫人大吵一架,回府便給冷逸軒下了死命令,不許他再去探望諸葛汐,冷逸軒無法,只得乖乖窩在房裡,是以姚成今天沒碰到冷逸軒。
姚成就看向面無表情的侍衛,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他決定再求侍衛一次!
他走到侍衛跟前,討好地笑道:“小哥,你別誤會,我不是要進去,我想讓你幫我帶個話給你們小姐,就說我有事和她商量,請她出來見我一趟。”
侍衛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姚成,眼神閃了閃了之後道:“等着,我去稟報。”
姚成心中狂喜,反正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
侍衛給另一名侍衛打了個手勢,那人會意,偷偷一笑,卻沒說什麼。
姚成就站在門口等啊等,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兩個時辰……
從日上三竿等到夕陽落地,從烏雲滾滾等到大雨磅礴。
五月初的雨水帶着一股子透心的涼意,姚成抱住胳膊,瑟縮在雨中,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衝刷着他因絕食三日而備感羸弱的身子,他抹了臉上的雨水,很快又有新一輪的雨水,於是,他再抹,雨再下……如此反覆,他生怕錯過了小汐出門的瞬間。
他真的、真的太想小汐了,他知道錯了,他不該醉酒誤事,不該讓別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可他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小汐爲何就憑空變成了冷薇!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他看到的模樣,依稀模糊卻立體的五官就是屬於小汐的!
雨似乎越來越小了,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周圍忽然萬籟寂靜,只能聽到呼吸和心跳的聲響,一次又一次,強烈震撼着他的耳膜,雨點像慢鏡頭一般緩緩定格,他的眼眸靜靜凝視着敞開的硃紅色大門,直至倒地一瞬間仍保持着凝望大門的動作。
侍衛冷眼睨了睨他,絲毫不爲之動容。
他躺在冰冷的水窪裡,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當水玲瓏的馬車冒雨駛入鎮北王府的大門時,柳綠忽然挑開簾子朝外看了看,爾後大驚失色:“大小姐!那邊躺了一個人!”
躺了誰也不關她的事,水玲瓏不打算理會。
枝繁也挑開簾子,低低一呼:“好像是姚大人!”
柳綠心中吃味兒,枝繁跟大小姐跑的地方多,認識的人也多!
水玲瓏一聽是姚大人便立刻叫停了馬車,能出現在王府門口的姚大人只有姚成了,她雖沒和姚成碰到過,但諸葛鈺口中得知姚成幾乎每日都會來鎮北王府想方設法地見諸葛汐,這樣的深情連她都不禁唏噓。猶記得初遇姚成,他剛和諸葛汐吵完架,心情不爽,卻仍客氣地給了她一個玉墜子做見面禮,並說準備不周下次補上,結果當晚他便送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玉觀音給她,但凡和諸葛汐有關係的人,姚成都是花了心思去對待的。
水玲瓏放下簾幕,枝繁問道:“大小姐,我們要不要救一下姚大人?”
水玲瓏凝思了片刻,輕聲道:“進府。”
這是……不管姚大人了?枝繁的眸光一暗,大小姐果然是冷心冷情。
清雅院內,諸葛汐正在給孩子做虎頭鞋,她打小不愛刺繡,總覺得針啊線的弄着特礙眼,也特麻煩。但自從有了身孕,她便開始跟華容學習刺繡,想孩子穿的第一套衣裳、第一雙鞋是出自親孃的手。
今日的她穿一件寬鬆的淡紫色月華裙,孕婦怕熱,她脫了春裳,用兩支紫金鳳釵將墨發高高地挽在頭頂,只垂下一縷順着右邊的臉頰輕輕落在肩頭,眉宇間流轉着初爲人母的風韻和喜悅。
丫鬟們通傳說水玲瓏來了,諸葛汐擡了擡頭,說道:“請水小姐進來。”
水玲瓏打了簾子入內,就看到諸葛汐面色紅潤、眉眼含笑,想來心情不錯,她柔聲喚道:“大姐。”
諸葛汐淺淺一笑,朝水玲瓏招了招手,爾後獻寶似的亮出自己繡的虎頭鞋:“好看嗎?”
針腳粗糙、顏色不勻、花樣走形……水玲瓏眨了眨眼:“我覺得好看。”別人未必!
諸葛汐就哼了哼,隨手丟進了繡籃:“我不是這塊兒料!學人家東施效顰,結果只能貽笑大方。”
華容給水玲瓏奉上熱茶和糕點,水玲瓏捧着茶杯笑着道:“貴在心意,孩子若知道小時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是孃親做的,他會覺得孃親很愛他。”
諸葛汐的眼底閃過了一道亮光,面色卻依舊淡淡:“等我有時間再說吧!”
水玲瓏喝了一口茶,居然是碧螺春,這可不是王府慣用的茶,水玲瓏凝思一瞬,問道:“大姐也去過香滿樓麼?”
諸葛汐揉了揉眼角,忍住睏意道:“最近挺無聊的,便去那兒看看戲打發時光。”在姚府的時候她白天幫姚大夫人料理中饋,晚上和姚成花前月下,每天都繁忙充實,如今回了府,她瞬間閒了下來,隱約有點兒……空虛。她不想讓自己閒下來,因爲一閒下來她就會忍不住地想姚成,想得心口發痛。
水玲瓏觀察着她的神色,發現她陷入了回憶,遂試探地道:“大姐,姚大人在王府門口暈倒了,我琢磨着有必要告訴你一聲,畢竟姚府的人如果死在王府門口,傳出去大抵就成一樁命案了。”
言罷,水玲瓏就看見諸葛汐的臉突然一白,她垂下眸子,道:“我約了諸葛鈺,先不陪大姐了。”
從清雅院到諸葛鈺的書房要經過一個後花園和一條長長的吊頂回廊,不同於其他府邸的敞開式迴廊,它的一側用大理石封住,並雕刻了很多栩栩如生的畫面,頭一幅是一名人身蛇尾的美豔女子棲息於碧潭之中,翹首望向天空的皎潔明月,脣角掛着溫柔的笑,這應該就是喀什慶族信奉的天神女媧娘娘了。
第二幅又出現了一名人身蛇尾的俊逸男子盤着尾巴在高崗上凝視女媧,這是伏羲。傳說女媧和伏羲既是兄妹也是夫妻,但通過迴廊上的畫看不出二人的兄妹關係,一路走到尾都是女媧用層出不窮的計策考驗伏羲的真心,最後一幅圖是空白的,水玲瓏猜這應當是女媧終於點頭接受了伏羲的愛。
只是爲什麼要空着它呢?
水玲瓏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迎面走來一位身着綠色對襟華服和素白曳地裙的美麗婦人,正是與水玲瓏在這輩子有過一面之緣的鎮北王妃冷幽茹。
水玲瓏忙屈膝行了一禮,態度恭順地道:“臣女水玲瓏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金安。”
冷幽茹止住腳步,淡然的眸光落在了水玲瓏瞧不起表情的臉上,雲淡風輕道:“是鈺兒的未婚妻啊,不必多禮。”
聽不出任何情緒!
水玲瓏眨了眨眼,輕聲道:“多謝王妃。”上次在寺廟裡相親,王妃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似乎都沒拿正眼瞧她便定下了這門親事,當時她覺得諸葛鈺的行情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今再遇王妃,忽而有種王妃不食人間煙火、不理凡俗事的感覺。
冷幽茹望了一眼水玲瓏來時的方向,脣角微揚,淡淡笑道:“小汐在姚府忙慣了,突然之間閒下來心情定然不悅,你有空多陪陪她,若能住在府裡就最好了。”
那豈不成了未婚同居?水玲瓏柔柔笑道:“臣女很喜歡諸葛小姐,承蒙諸葛小姐不嫌棄常約臣女過府一敘,臣女有空一定多來陪諸葛小姐。”卻沒說留宿的話!
冷幽茹看向水玲瓏,從手上拿下一個羊脂美玉鐲子,拉過水玲瓏的手給她戴上:“真是個乖巧的孩……”
話未說完,話音戛然而止,水玲瓏擡眸朝冷幽茹看去,冷幽茹卻及時撤回了目光,只笑着道:“我平日裡處理完庶務便在佛堂禮佛,沒招待你,你可別往心裡去。”
水玲瓏謙遜地道:“臣女不敢。”
冷幽茹拍了拍水玲瓏的手,不再言辭,和水玲瓏擦身而過。
水玲瓏擡起手腕看向了上面的兩個鐲子,一個是王妃剛剛送的,一個是諸葛鈺送的,如果她猜的沒錯,王妃先前那股子驚訝便是因爲看到了它。
諸葛鈺在房內換了一套滾金邊墨色錦服,從不在意外表的他今日對着鏡子照了幾遍,確定自己英俊瀟灑、俊美無雙了才喜滋滋地跨出了房門。
一出門便看見冷幽茹和水玲瓏擦肩而過,臨走時冷幽茹還拍了拍水玲瓏的手,二人似乎……有過交談!
諸葛鈺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快步行至水玲瓏跟前,望了望冷幽茹的背影,道:“我母妃和你說了什麼?”
水玲瓏挑了挑眉:“哦,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希望我多來陪陪你姐,並送了我一個鐲子,還讓我別怪她除了忙庶務就是禮佛沒空招待我。”
諸葛鈺蹙了蹙眉,道:“自從我二弟去世後,她就這樣了,你的確不用放在心上。”指的是冷幽茹疏離淡漠的態度!
水玲瓏睜大了眸子:“二弟?諸葛鈺你有過一個弟弟?”她怎麼沒聽說過?
“有的,不過還在喀什慶的時候便早夭了。”諸葛鈺似乎怕水玲瓏繼續追問,扣住她的手就說道,“你不是要跟我講南水西掉的改良方案嗎?正好我父王出門了,我帶你去他書房。”書房重地,水玲瓏這種外姓女子是沒資格進入的。
諸葛汐聽到姚成暈倒在王府門口的消息後,幾乎是水玲瓏前腳剛走,後腳她便帶着華容走出了府,當她看到滿臉鬍渣、容色蒼白的姚成躺在一灘水窪裡時,一顆心霎時揪成了一團。
她才知道她就這麼點兒出息!
見不得他和別的女人好,也見不得他過得不好。
前段時間姚成每天都來府裡找她,三天前突然不來了,她的心……其實是有些失落的。
華容擔憂地問道:“小姐,怎麼辦?聽侍衛說,他躺了有……一個多時辰了。”
一個多時辰?
諸葛汐的素手一握,呼吸粗重了起來:“把他擡進府,找個大夫來。”
“這……”華容面露難色,王爺和世子對姚大人恨之入骨,如果讓他們知道小姐把姚大人擡進府醫治,肯定會大發雷霆的,她的眼珠子動了動,“要不……派人把姚夫人送回姚府吧?”
那樣……也行!
諸葛汐撐着傘,慢慢轉身:“你安排吧。”
華容長吁一口氣,忙叫了兩名侍衛和一輛馬車,將姚成送回了姚家。
看着馬車漸漸駛離,諸葛汐的心底涌上了一層不祥的預感。
水玲瓏拿了一支炭筆,在工程圖上畫了一個圈:“這座大壩的位置不好,在喀什慶以東兩百里的博城,這意味着它的控制權在朝廷手中,朝廷要是想滅喀什慶,直接開閘泄洪即可。”
諸葛鈺正色道:“這也是我父王一直在和他們據理力爭的地方,從地理位置上來講,博城盆地多,乾涸的湖泊也不少,的確是靠近西部最佳的大壩位置。想要囤積南部的水,很難再有更好的選擇,喀什慶的旱災……太嚴重了,喀什慶需要這項工程。”
水玲瓏自然知道荀楓挑選的大壩位置是經過嚴密考察的,但如果把控制權交到朝廷手中,不管誰做皇帝,喀什慶都會成爲任人宰割的羔羊,水玲瓏丟下炭筆,按了按眉心:“那就換城池!把喀什慶的城池和博城作交換,一定、一定要把主動權控制在自己手裡。”
諸葛鈺的眼睛一亮,對啊,這是個好法子!
姚府。
姚大夫人將昏迷不醒的姚成接入了自己院子照料,命人給他換了乾爽的衣衫之後,姚老太君和馮晏穎也來到了屋裡。
姚老太君狠瞪姚大夫人一眼,厲聲道:“好端端的,你把人給放了出去!瞧瞧你做了什麼好事?”
姚大夫人自知理虧,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低着頭任由婆婆訓斥。
馮晏穎不好參與婆婆和她的婆婆之間的鬥爭,便裝作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
大夫給姚成把了脈,又施了針,仍無法使高熱退掉,且姚成的身子虧空得太厲害了!
“大人,我兒子怎麼樣了?”姚大夫人焦急地問道。
大人搖頭,微微一嘆:“原本就三日未進食,也沒喝水,早上胡亂用的東西若我猜的沒錯他後面全部都吐了出來,這樣的狀況別說淋雨,就連多跑一段路也是很危險的,依他的脈象,他在雨裡淋了不下三個時辰,寒氣入體,心肺受損,回天乏術啊,準備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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