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剛把凰鳳怡送走,這頭蘇明月及笙的日子也快要到了。整個郡主府上下都在籌謀佈置着蘇明月的及笙禮,女兒及笙,是何等大事,更何況蘇明月及笙之後就要嫁給凰天爵做璟王妃,自然需要更加謹慎在意。
事關自己接下來的終生幸福,凰天爵自然也要加倍用心,與蘇明月一起忙的團團轉。
而就在他們忙得不可開交之時,後宮之中的雲妃受到了賢妃賞菊的邀請。
飄素宮中,花香四溢,珍珠垂簾反射出晶瑩的光芒,讓整個宮殿看起來溫潤光澤,又十分親和。
雲妃坐在雕花睡蓮水銀銅鏡前,身邊的貼身宮女沫兒正在給她梳頭:“聽說宮裡新進了一個昭儀,還是秦王從民間帶回來進獻給陛下的?”
“是啊,進宮也有些日子了。長得倒是水靈美豔,聽說性子也還算乖巧,進宮這麼些日子,不少見不慣的都上門挑釁過,聽說都被她不動聲色的忍了下來。那些娘娘們碰到個軟釘子,折騰了些時日,見陛下並未寵幸她,也就罷了。”沫兒從妝盒中翻出一根翡翠碧玉翠蝶簪,“娘娘,今日戴這個簪子可好?”
“儘量素淨些就是了,”雲妃淡淡吩咐一句,思緒還停在剛纔的事情上,“怎麼那昭儀都快入宮一個月了,還未侍寢麼?”
沫兒點頭,擦了有些玫瑰花的頭油在手心上,一點點仔細均勻的塗抹到雲妃髮髻上:“是的。原本前日陛下是要翻她牌子的,只是她自稱爲民女,鄙陋粗俗,不懂規矩禮節,怕惹惱了陛下。說是要跟着宮裡的嬤嬤們再好好學一學規矩,再來伺候。”
“倒是個聰明伶俐的,難怪那麼多人上門找茬都沒討到好去。”雲妃粗了蹙眉,捻起面前的遠山黛輕輕描摹自己兩條細長的柳眉,嘴脣彎彎,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誇獎。
沫兒有些不解,看着銅鏡裡雲妃如雲般高潔的美貌,“娘娘爲何如此說?奴婢倒是覺得她格外蠢笨,陛下如今是圖着新鮮所以格外喜歡縱容些,她還不趁着這個機會趕緊討好巴結了。這後宮裡每日都不缺新人,萬一陛下哪天要是膩了,我看她怕是要毀的腸子都要青了。”
這個沫兒是新進的小宮女,平日裡給雲妃挽發的活都是她在做。她年紀還小,入宮也不久,心思單純沒有心機,其實並不適合在宮中這樣複雜的環境中生存。雲妃之所以看上她,是因爲她忠心,嘴巴也緊。
在深宮之中,聰明伶俐固然重要,但更緊要的還是要忠心。在這後宮之中,終日都要面對看不見的敵人。如果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要提防的話,那活着該有多累。想要讓自己不腹背受敵,至少身邊的人都要可靠忠誠的才行。
此時殿中只有她們兩個人,所以沫兒這般說雲妃倒也覺得沒什麼,精緻清麗的面容泛着聖母般的光輝,雖然不是絕色傾城美豔不可方物的姿容,倒也別有一番韻味,“你年紀還小,不懂這宮中的生存之道。在這後宮之中,的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急於攀附,讓陛下的手得過於容易,也就失了三分好奇心。在這宮裡,想要脫穎而出,美貌並不是最要緊的手段,更要緊的是心計智謀氣質和個性了。”
“個性?”沫兒顯然不能理解,“可是陛下事九五之尊,如果在陛下面前耍性子的話,不怕找來禍端嗎?”
雲妃撲哧一笑,被她單純的性子給愉悅了心情,“吃多了山珍海味,偶爾來一道清粥小菜,更讓人覺得胃口大開不是。”
雪昭儀入宮那日,乃是陛下爲巫羌國太子巫子墨舉行的送別宴會之上。一個姿容出衆的女子,舞姿傾城絕美不說,骨子裡還透着一股傲氣,與宮中慣會逢迎的女子都不同。
凰闕自來見慣了美人主動投懷送抱,這般清新孤傲的女子自然還是第一回見到,立時就被吸引了目光。再加上她入宮後一直拒絕侍寢,將陛下的好奇心調到了頂點,得到了卻又吃不着,才能讓一個男人心裡癢癢,無時無刻不念着想着。說起來,在這一點上,這個雪昭儀倒是比她剛入宮時還要聰明許多。
後宮,是讓一個女人看清現實,並快速成長起來的爭鬥之地。
回想起她初入宮時對陛下滿腔的愛慕,心思單純的只覺能跟陛下天長地久白首相依,雲妃眸中不由閃過一絲苦笑。
當年的純真,如今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沫兒聽完雲妃的話之後,垂眸仔細思考品味,片刻後懂了其中的道理,登時恍然的長大小嘴兒:“原來如此啊!娘娘,雪昭儀如今的法子,是不是就不跟娘娘您常讓陛下去其他娘娘宮裡歇息是一個道理啊?”
孺子可教,這丫頭日後必堪大用。雲妃點頭,回頭含笑的看了這小丫頭一眼:“正是!”
沫兒這下算是徹底明白過來了,這宮裡任何一個舉動都並不單純,背後肯定都包含深意。看來日後她說話做事之前,一定要再三揣摩,可不能給娘娘惹麻煩。
一邊思考着,一邊又從首飾盒裡取了兩支素雅的蘭花點翠步搖,一左一右插在鬢邊。長長的珍珠吊墜兒垂下,行走間盪開優美弧度,讓雲妃顯得更加端莊典雅。
“娘娘,您可真美啊!”沫兒扶着雲妃站起來,又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了煙霞色的披風給她繫上。今日忽然颳起了風,娘娘如今身子可金貴呢,絲毫不能馬虎大意。雖然比起新近的那些主子來說,娘娘的年齡算是大了,可是依舊膚如凝脂吹彈可破,一雙美眸清冽純淨,神色平和安寧,自帶着一股讓人平靜的氣質,十分端莊典雅,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蘭花,不與旁人爭長短,卻依然美的驚心動魄。
想到這一點,沫兒就忍不住有些抱怨:“陛下也真是的,都有了那麼多美人兒了,還不知足,這次選秀又添了許多。”
“沫兒!”雲妃掃了沫兒一眼,低頭拉了拉披風,那一眼的凌厲讓沫兒不敢招架,不由自主的垂下頭去,“這話日後莫要再說了!”
這是在宮裡,稍有不慎就可能人頭落地。
沫兒吐吐舌頭,知道自己剛纔確實是說錯了話,“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說了。”
南詔國的氣候確實是詭異,若是在現代的話,這菊花少說也要等到九、十月份才能開,可如今這裡還是初夏,居然就已經開了。
對此,蘇明月不得不再一次感嘆,有時候花開也可能要看心情。
雖說是賢妃組織的賞菊,不過這花卻不是在賢妃宮裡,而是在御花園裡頭。一朵朵金黃、粉白、紫紅的花朵在原本的奼紫嫣紅之中顯得格外清寒孤傲,一如它的品性。
雲妃遠遠的過來,已經看見圍繞着太極湖邊站着衣裙錦衣華服的美人,個個都是妝容精緻美豔動人。就算隔着這麼遠,依然能聞到一股沁香。
雲妃現在懷有身孕,在宮中的地位簡直如日中天。皇后之位虛懸,有眼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這後宮裡最有可能一躍成爲後宮之主的人,除了那位平日裡不與衆人來往的尹貴妃之外,就是這位雲妃了。更何況如今雲妃有孕在身,更是後位最有力的的競爭者。所以嬪妃們自然要多多巴結,早些討好。
“嬪妾等見過娘娘!”一羣位份在雲妃之下的趕緊過來請安,未有賢妃遠遠站在花前未動分毫。
那個雪昭儀雖說也請安了,不過面上神色卻並沒有絲毫的恭敬。那聲音也如同冰玉一般,有一種肆意狂妄的感覺在裡面。
雲妃也不在意,擺擺手讓她們先起來,眼風落在雪昭儀身上,見她今日穿着一件冰藍色的錦緞曳地長裙,忍不住含了親切和煦的笑容道:“雪昭儀這身衣裳倒是好看,這顏色和你的氣質也更爲相符當初內廷司進宮的時候,本宮就覺得與你格外相配。這衣裳若是穿在本宮身上,怕是顯不出它的氣韻來。”
“娘娘過譽了,不過是內務府送過來的時候,我瞧着顏色還好,就留下了。雲妃娘娘氣質清雅,自然適合素淨一些的顏色了,不會顯得老氣。”雪昭儀十分不以爲意的掃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在看了雲妃一眼,語氣十分的挑釁。
她這話說的實在是無理,在場很多人聽着都忍不住皺眉,沫兒甚至忍不住就要開口訓斥,卻被雲妃給擋了回來。
雪昭儀話中的意思,不過就是諷刺雲妃已經老了,年老色衰的自然穿什麼衣服都不好看了。不過她一個小小昭儀,居然就敢對妃位的娘娘如此囂張,單衝這個性子,在宮裡頭也活不久。
更何況,在宮裡呆了這麼久,這樣的挑釁,雲妃豈會放在眼中,“雪昭儀這話本宮倒是愛聽,陛下也時常誇讚,說本宮氣質沉穩,更適合清雅些的顏色,太出挑了反倒是不好。”
“陛下對娘娘愛重,自然怎麼都是好的。”言下之意,在這宮裡,陛下喜歡誰,誰就更有臉面。
雖說雪昭儀如今是皇帝的新寵,衆人對她都多少要忌憚三分。可是囂張成這個樣子,還未侍寢便已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裡,不知要樹敵多少。
對於這樣自尋死路的人,不必她過多籌謀,也有人搶着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