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章 初代妖精【二更】

距離李星洲訂婚之日,已過去一月有餘。

蘇絮已經徹底認清了現實,現在偶爾在新聞上看到李星洲的報道,她已能做到心如止水。她有些佩服自己,說斷就斷,如此果決,她不禁懷疑起自己來,莫非自己跟李星洲是一路人,都是薄情寡義之人?

蘇絮最近的狀態並不好,處於各方面考慮,她到底還是推掉了美國名導的邀約,反倒是選了一部國內的現代奇幻題材的電影,電影名叫初代妖精。蘇絮自然是女主,她扮演的女主,是一個從殷商時代就存在的古老的強大的妖精,隨着人類的不斷進化與科技的高速發展,妖精在幾百年前逐漸被道士滅亡,即將走向滅絕之路。

在不停的廝殺與逃亡中,妖精們逐漸學會了與人類生活的本事,悄悄地隱匿在人羣中,扮演起人類角色來。

妖精與道士息息相存,妖精數目的銳減,導致道士這份職業逐漸退出歷史舞臺。

在道士稀少這樣的大背景下,開始有餘孽妖精走出人羣,再度作妖。

而蘇絮扮演的女主伯裔,則是初代妖精。所謂初代妖精,就是指年齡達到兩千歲的老不死怪物。在電影劇本設定裡,現如今,東方世界裡的初代妖精,僅存量不到十位,因此,她也被奉爲老祖。

伯裔活了三千五百年,她以妖怪的身份見證了朝代的數次更替,看遍了世界大戰時的殘酷與血腥,漸漸地,她認識到,比起妖怪,人類纔是最可怕的生物。深知人心的險惡,她在近些年與人相處的時候,總是保持着幾分戒備,從不與人推心置腹。

她極美,有無數追求者,卻從沒有迴應過他們。因爲她明白,這些仰慕者看中的不是她這人,只是她這場臉皮。可妖怪也是有心的,在又一次搬家後,伯裔遇到了影帝墨辰所扮演的男主蘇好。

蘇好是個開朗的男人,他是一名水墨畫畫家,他對身邊的一切事物都充滿着好奇,他最熱衷於乾的事,便是搜索鬼怪。他每天都會花上兩個小時的時間去閱讀鬼怪中的奇異世界,看到道士們將那些醜惡兇狠的妖怪滅殺,他就會感到熱血沸騰。

不久後,蘇好的樓上搬來了一個神秘的女住客。這位女住客深居簡出,搬來這裡的一個多月時間裡,蘇好從沒見她出過門。但每到傍晚時,就會從樓上飄下來一股令人心馳的飯香。

蘇好從來沒有聞到過比這更香的飯菜味。他對住在樓上的鄰居十分好奇。從此,這位畫家每到下午五點,都會將畫架搬到陽臺,只爲聞一聞樓上住客做的飯菜香。

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兩個月,有一日,蘇好去參加一個畫展回來,在小區的電梯裡,遇見了一個美麗至極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絲絨短款旗袍,胸前用紅色絲線繡着一朵朵妖異的玫瑰。女人那雙玉手纖細入蔥,指甲上塗抹着與玫瑰一樣的色彩。她站在電梯裡,整個電梯裡都瀰漫着一股令人沉醉的香味。

蘇好在電梯門外錯愕了半晌,都忘了進電梯。

最後還是女子開口提醒他,他這纔回過神來。蘇好走進電梯,忍不住偷偷打量這女人,越看,越覺得這女人不是俗人。他看了眼電梯樓層間,瞧見唯一亮着的那樓層,就在他的樓上。

蘇好瞬間明白,這絕色傾城的女人,便是他樓上新搬來的住戶了。

那是蘇好第一次見到伯裔,他從不相信一見傾心一見鍾情這種事,但蘇好卻不得不承認,他愛上了她。他在無數個夢裡夢見了樓上的美麗住客,夢見她那雙漂亮的手擺弄着精緻的菜餚,夢見她的手滑過自己的嘴脣。

從此,從不畫人物像的蘇好的畫作裡,多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或坐或站,或嗔或幽怨,但都是美麗的,賞心悅目的。

就這樣偷偷暗戀着,悄悄地畫着,又在一個多月後,蘇好終於再次見到樓上的住客。那是一個夜晚,圓月高掛在天空上,蘇好提着啤酒走在小區外的梧桐小道下。

他低頭兀自走着,忽然,一陣微風襲來,夾帶着一股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香氛。

他擡頭,果然看見了樓上的住客。

“小小姐”蘇好緊張的都結巴了。

伯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說:“先生,夜深了,很危險,可不要一個人獨自在街上晃盪。”

蘇好怔怔地點頭,見伯裔轉身回家,他也忙跟着追上去。那時的他只顧着追仰伯裔的背影,卻沒有想過,危險的夜裡,爲何她一個女子會孤零零的出現在街道。

要知道,近幾個月,每隔幾晚,就會有民衆暴屍街頭。

因爲那一晚的相遇,漸漸地,蘇好發現自己越來越愛伯裔。他搞不懂自己愛的是伯裔的那張臉,還是她這個人,亦或是她做的那一手好菜。在一個夕陽再美好不過的下午,蘇好鼓足了勇氣,敲響了伯裔的家門。

伯裔打開門看見是樓下的住戶,有些吃驚。蘇好第一次如此瘋狂的愛上一個人,愛的純粹勇敢,他不顧伯裔的吃驚,開口就說:“小姐,我不是變態,請不要急着關門。”

伯裔只是看着他,表情古怪。

見伯裔還開着門,蘇好眼睛一閉,豁出去了。他說:“我愛你,我愛你很久了,每天都在夢裡夢見你。但是我搞不清我是愛你這份美麗雍容的外貌,還是愛着你的人。小姐,請給我一個機會。”

伯裔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異色,她打量着面前年輕的男士,頭一次,覺得這人有些意思。他真的很誠實,誠實的過了頭。

伯裔自然是沒有放他進門。

可從那天開始,每天伯裔家門口都會出現一朵盛開的紅玫瑰。

伯裔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但她每天都會分出幾分鐘的時間,去觀察一下樓下小子在做什麼。當發現樓下小子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畫自己時,伯裔終於收起了那漫不經心的態度。

又一天晚上,畫家小子家裡的顏料用完了,他不顧夜深,決定出去買顏料。伯裔擡頭看了眼天上的彎月,勾了勾鼻子,嗅到了周圍那淡淡的妖氣。看來今晚,又有小輩出來害人。

伯裔望着那畫家的背影,久久不語。

畫家小子提着顏料走在路燈下,路過紅綠燈時,竟然見到斜靠在燈杆下,身穿一件鮮紅色長裙的伯裔。她看到畫家小子,只說了句:“好巧,你也出來逛街?”

畫家小子生怕伯裔發現了他偷畫她的秘密,趕緊將顏料藏在身後,然後才應道:“真巧,你也是啊?”

“嗯。”

“那一起回家?”

“好。”

兩個人第二次在圓月的陪伴下走向了回家的路。

幾次來往,蘇好是再也不肯對伯裔放手了。後來,他開始厚着臉皮去伯裔家蹭飯,該送的玫瑰,照樣不斷。漸漸地,伯裔默許了這個厚臉皮男人的接近,但也僅僅只是允許他接近自己。

一次,蘇好無意間撞見妖怪夜襲路人,他瞪大眼睛看着妖怪頭上的獨角跟十指間的利爪,他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觀受到了衝擊。那妖怪發現了他,想要吃掉他,蘇好下意識伸出左臂去擋,一道刺眼的藍光從蘇好左臂亮起,那光,竟然將妖怪重傷。

蘇好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何故,倒是那妖怪見怪似的盯着他的手臂,滿臉驚懼地喊道:“你是他的後人!”他是誰,妖怪沒細說。

蘇好回到家,開始研究起自己左臂上那塊胎記來,那胎記極黑,看上去,模模糊糊,有些像一個八卦陣的圖。

蘇好有一次在翻開家族發展史的記錄冊上,發現了一個令他驚訝的事情。原來早在六七百年前,他的家族就曾出過幾代能力不俗的除妖道士,其中最後一個道士最爲出色,他名叫蘇不語,一生除妖無數。但他唯一的污點,卻是愛上了一個妖怪,並且還爲了救那個妖怪,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蘇好很敬佩那個叫做蘇不語的前輩,卻也不理解他的做法。妖怪那麼壞,他爲什麼會愛上她?發現了妖怪存在的事實,蘇好便經常在夜晚出沒,專門對付那些吃人的妖怪。終於,他的名頭在妖怪之間越傳越廣,有一天,有一羣自稱道士聯盟的人找上了他,稱他們的天職就是降妖除魔,他們誠心邀請蘇好加入他們的聯盟,一起對付所有妖怪。

蘇好心裡本就種着一顆滅妖的種子,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在除妖的日子裡,他仍不忘追求真愛,他的一片赤子之心,伯裔看得見,卻無法迴應。蘇好感到氣餒,但卻從不說放棄,有一日,道士聯盟的人設計將一羣妖怪引入陷阱圈,卻在即將擊殺他們的時候,被一個強大的妖怪救走。

蘇好趕到陷阱圈的時候,妖怪已經不見了,他聞到事發現場那股濃烈的香氛時,腦子有些懵。因爲那香味,竟然跟伯裔身上的一模一樣。進入道士聯盟,蘇好這才知道,並不是每一個妖怪身上的氣息都是臭的,也有一些法力高深的妖怪,身上自帶異香,香味越濃郁,就代表法力越深不可測。

在面對伯裔的時候,蘇好就留了個心眼,他很想直接問她究竟是不是妖怪,但他怯弱了。

愛到深處自是膽怯,蘇好不問,伯裔便也不說。

後來蘇好再也沒有在伏妖時聞到過那抹香味,他告訴自己,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而伯裔也在與蘇好的相處中,逐漸動了真心,終有一次,蘇好在伏妖時被一個強大的妖怪所傷,差點沒命。是伯裔將他救回,並且冒着身份被揭穿的風險,與生命垂危的蘇好行情愛之事。

伯裔接着歡好之事,將本身的法力渡給了蘇好,蘇好好了以後,終於認清了伯裔的身份,再面對她時,態度十分糾結。他仍是愛她的,但她是妖怪,還是法力無邊的初代妖精。

之後的一段時間,蘇好不再見伯裔,因爲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可就在他逃避伯裔的這段時間裡,又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道士聯盟的盟長,竟然被妖怪給殺了!現場不留半分痕跡,卻有人聞到了一股令人沉醉的玫瑰芳香。

蘇好大驚,跑去質問伯裔是不是她乾的,伯裔自然說不是,可蘇好卻不再相信她了。就在伯裔的家裡,在插滿了他送的玫瑰的房子裡,蘇好切下自己的一縷頭髮,扔在了伯裔的面前,並且狠絕地說道:“我說過我不會對你放手,但這次,我要違約了!”

“人妖殊途,望你好自爲之!”

蘇好頭也不回的走了,伯裔看着他的背影,仍是不爲自己辯解。

蘇好回到聯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情緒都很低沉,有一天,聯盟內忽然少了許多人,蘇好一詢問,才知道大部分出色的道士都被新的聯盟長聯合起來,去擊殺初代妖精去了。他們要擊殺的妖精,正是伯裔。

爲了確保行動萬無一失,聯盟出動了一百二十個道士。

伯裔被道士們堵在一片荒郊,她身上仍穿着那身黑色繡紅玫瑰的旗袍。她的身下,鮮血流成了河。蘇好匆匆趕到郊區的時候,一百二十個道士,已被伯裔擊殺得只剩下五六人,而這六人中,除聯盟長以外,其他人都身受重傷。而被圍剿的伯裔,渾身遍體鱗傷。

蘇好躲在一棵大樹後,聽見聯盟長質問伯裔,到底是不是她殺了上一任聯盟長。

伯裔冷笑,不承認也不反駁,望着信任聯盟長的眼神,卻充滿了鄙夷與諷刺。

蘇好看到她驕傲而發冷的笑,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一刻,他忽然相信了她的話,他意識到,或許上一任聯盟長,真的不是伯裔殺的。聯盟長見伯裔就要敗亡了,便祭出法器,打算在此結果了她的生命。伯裔本就身受重傷,根本無處可逃,她也是心死了,沒打算逃。

就在那柄劍要擊穿伯裔胸口的時候,半路突然殺出一個蘇好。蘇好力量沒有聯盟長高深,自然抵不住他的全力一擊,那劍插入蘇好的腹腔中,血染紅了他一身白衣。

伯裔怔怔地看着這一幕,眼神很迷茫,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許多刻意被她封存的往事。

“蘇不語”伯裔接住倒地的蘇好,摟着他,嘴裡喊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蘇好痛楚的眼裡多了些震驚,隨即,又釋然。

蘇不語。

六百年前,蘇家最傑出的天才伏妖師蘇不語,愛上了一個妖精,並且爲了救那個妖精,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兜兜轉轉,隔了六百年,蘇不語的後人蘇好,再一次愛上了一個妖精,並且爲了救那個妖精,他也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而他們愛上的妖精,卻是同一人。

原來,六百年前,伯裔被蘇不語救後,一時無法接受蘇不語死亡的真相,就將自己那幾年的記憶封存起來。在這個初代妖精的記憶裡,便再也沒有了蘇不語這個人。六百年後,伯裔到底還是沒有逃過情劫,再次遇見了蘇不語的後人蘇好,並且再次愛上了他,也再次,被蘇不語所救。

蘇好死在伯裔的懷裡,這一幕,跟六百年蘇不語死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愛人的死去,徹底激怒了這個初代妖精。

伯裔當場暴走,她揭穿了新任聯盟長以蘇好有危險爲由,引誘她出現在上任聯盟長死亡之地,以此將上任聯盟長之死的罪名嫁禍給她的陰謀。她最後擊殺了新任聯盟長,然後將蘇好埋葬在一片玫瑰花園裡,最後,她一個人坐在玫瑰地裡,再次封存了自己的記憶。

從玫瑰園醒來的伯裔再度忘卻了前塵,成了一個無牽無掛的初代妖精,但她,卻愛上了嬌豔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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