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教她習武,其實也不過是傳授她幾式皮毛的動作。
女兒家家的,總也不可能真叫她上戰場同敵人舞刀弄槍。胤莽見小姑娘隔三差五地染上個風寒,身子骨嬌氣的不得了。便想着平日閒下來了,總也不能老窩在屋裡的,時常操練個一式兩式,非但可以強身健體,也能防身。
wWW★ Tтká n★ ¢ o 而那蘇婉容呢,這會兒倒是和胤莽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的自幼體弱多病,前世便是因了這個吃了虧。但凡日子稍微過得貧苦一點了,身子骨就先受不住,一年裡面大病小疾的幾乎沒有斷過。二十多歲的人,虛弱的真真便像是個四五十歲的身子。
這輩子若是幸運的話,大抵也不會淪落到被人掃地出門,流浪街頭的地步。儘管如此,蘇婉容心中,每每還是很羨慕,譬如趙鳶那般農家裡長大,從小鍛煉出來的結實身子骨。
依男人所言,女子修習這拳腳功夫,同樣能夠舒展身心,強健體魄。蘇婉容聽了,其實也挺心動。面上扭捏了兩下,嘴裡恩了一聲,便算是同意了。
刀劍無眼,胤莽自然不放心小姑娘去碰這等危險的事物。教的幾個動作均無需用到任何兵器,淺顯易懂,適合女兒家學習。
胤莽先給她演示了一遍,蘇婉容從旁看了,也有一點躍躍欲試。可等真正輪到她的時候,蘇婉容才意識到,這武藝之道,切身操練起來以後,遠沒有作爲旁觀者所看見的那樣簡單。
方纔蘇婉容站在一邊遠遠看着,只覺得男人的拳法乾淨利落,也沒有什麼過於複雜的動作,瞧上去就是紮實從容的。換作了她自己出拳,她記憶力好,明明也是效仿着男人一模一樣的姿勢。可揮出來拳頭就是軟綿綿的,沒有半分那種瀟灑快意的感覺,動作也不到位。
可這蘇婉容呢,又是個倔強不服輸的性子。上輩子年紀還小的時候,在女學跟着夫子上課,無論是琴棋,或是書畫,但凡是她下了功夫的,從來都是同年齡貴女中的佼佼者。
至於這武藝之道,蘇婉容從前確實不曾接觸過。但這會兒既然下定決心要學,就沒有學成四不像的道理。於是便從頭開始,愈發認真地操練起男人方纔教給她的一招半式。
這麼一來二去好些遍以後,蘇婉容漸漸地,也領悟到了這武學博大精深之所在。看似簡單的動作,卻將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塊兒筋骨都活動到了,通體舒暢不已。小半刻時間過去,雖然累得細喘微微,沁出了一層薄汗,身上卻鬆快多了。就連昨夜牀事過後,腰腹痠軟,四肢乏力的感覺竟也緩解許多。
蘇婉容正全身心投入於武學當衆,倚翠和凝香兩個丫頭一直安靜守在一邊,也在默默觀看。
倚翠和凝香,都是侍女出身,自然同樣也不懂這拳腳功夫。旁觀蘇婉容操練,只覺得男兒家出手英氣勃發的拳法,到了自家娘娘這裡,就見那柔軟的腰肢,柳條一般的纖細無骨,緊隨着出拳的動作,這麼一扭接着一擺,無端地就多了那麼幾分婀娜婉轉的嬌媚之感。
她們不懂武藝,卻覺得皇后娘娘這一套拳法,實在是比尋常的舞曲都要婀娜好看。
娘娘前後練習了七八遍左右,確是一遍比一遍熟練了。這會兒應當也是有些累着了,收勢的時候,一張精緻飛紅的芙蓉面上,已是香汗淋漓。便像一顆熟透浸水了的水蜜桃,白裡透紅,分外的嬌俏可人。
這副模樣,就是倚翠和凝香兩個姑娘家瞧看見了,都不禁動容。又見皇后娘娘嬌喘吁吁,半扶着那纖細的柳腰,大口大口呼着氣,顯然是累壞了,倚翠心中不忍,走上前去便要攙扶。
“娘娘這才第一次練武,就能武得這樣好看,實在是不容易。奴婢和凝香方纔遠遠瞧着,都看入迷了呢。眼下時候也不早了,娘娘且歇一歇,奴婢先伺候娘娘進去梳洗梳洗,便準備用膳了吧。”
畢竟是費了心思去學的,一開始沒有領悟其中精髓所在,照葫蘆畫瓢,自然生疏笨拙了些。後來逐漸掌握了訣竅,最後的那兩遍,蘇婉容也覺得自己操練的好看。
可,自己心裡想着的,跟別人嘴裡誇出來的,還是大爲不同。這會兒聽了倚翠的一番誇讚,蘇婉容心裡也挺高興。只是面上謙虛,沒顯現出來罷了。
一番操練,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的汗,暢快之餘確實有點累。就伸出手,正準備由兩個丫頭扶着回屋洗洗呢。誰曾想,從蘇婉容操練第一遍開始,就負手從旁觀察,一聲不吭的胤莽,這會兒猝不及防地來了一句:
“練武講就一氣呵成,三兩個招式都沒練好,這會兒用完膳,方纔練習的那些包準全都得忘。朕傳授給你的拳法,是爲了叫你強身健體的,可不是外面那些花拳繡腿。光姿態好看,動作不到位,能頂什麼用處?”
那聲音極爲冷硬,像是個訓誡偷閒打混學生的嚴格夫子。倚翠和凝香兩個外人聽了,都覺得有些難堪。
豈料這還沒完,一番嚴厲的批評以後,晉元帝面色端肅,一板一眼地指出,方纔皇后娘娘的拳法諸多的不足之處。譬如出拳的姿勢太過拖沓,身子骨不平衡,動作軟綿綿的根本就是在侮辱武學之道。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分了。
蘇婉容也有她自己的骨氣。是,她初學拳法,武出來的姿態,可能還不如他一成的嫺熟有力。她可以接受旁人善意的指點,可是惡語傷人就是他的不對。他說她的招式是花拳繡腿,可這能怪她嗎?畢竟她的資質就擺在那裡。
先天不足,後天彌補,笨鳥先飛。這個道理蘇婉容還是懂的。所以剛剛她是全心投入地在學。
自己的付出,不受人認可,還被人挖苦貶低。這事兒放誰身上,想來都不會覺得多麼好受。
一時,蘇婉容心裡也有些不太服氣,便開口反駁道:“既是強身健體,又不是真的爲了同人打架,動作稍微不標準那麼一些,又有何礙?這幾套拳法下來,我便是覺得自己氣息通暢,渾身上下都彷彿輕鬆不少,想來我這種不入流的‘花拳繡腿’也是有些效果的。”
此言一出,倚翠和凝香頻頻點頭,都覺得皇后娘娘的話在理兒。
是啊,娘娘身嬌體軟的,平日裡半點粗活重活都不曾做過的。這等累人的拳法,稍稍學個皮毛,意思意思也便算了。哪能跟軍隊裡面的那些糙漢子一般,真練出什麼名堂來呢?怕是動作沒到位,先弄傷了娘娘嬌貴的鳳體。
可那胤莽卻是一副鐵面無情的模樣,聽得蘇婉容這麼一句,只淡聲說道:“你可曉得練武最忌諱動作不到位,並非是爲了同人打架勝出,而是怕習武者走火入魔?你方纔拳法不精,仍舊覺得通體舒暢,那是有朕一直從旁看護着的緣故。你若是不打算認真學,那朕索性也不教了,免得你往後不小心走火入魔,還去了多的。”
其實蘇婉容是明理之人,也相信男人現下只是在陳述事實。
可,想要挑出她的錯處,原本有千百種更加婉轉中聽的方式,她虛心求學,自然也會改正。他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她哪裡不認真了哪裡不用心了?
這麼輕而易舉地全盤否認別人的努力,蘇婉容就有些失望又有點委屈,再看男人這一張不近人情的冷臉,鼻腔莫名發酸。便倔強地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