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隨胤莽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這麼多年,看慣了大風大浪,也磨礪出了處事不驚的鐵血性子。是以他瞥見方纔那一幕,僅僅是兩道濃眉略微一皺,卻沒見什麼其他的反應。
而那李德允呢,素來就是個心細如髮的人物。
他是一直曉得陛下於鳳儀宮內金屋藏嬌,卻總也以爲英武不凡的新帝到底也只是眷戀美色。畢竟李德允也是從前侍奉過先帝的人了,曉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與無上權勢相比,之於一個地位至高者同樣具有無法阻擋的吸引力。
對於美好的事物,但凡是上位者,都會想着征服或是獨佔。
就連前朝以法紀嚴肅,仁厚禮賢出名的建和皇帝,後宮內還不是美嬪無數?
李德允見慣了一夜飛上枝頭的美人或是常在,可饒是當初多麼受主恩寵,大抵是得到手了,失了新鮮感以後,總是膩煩,所謂的一世榮寵,多是寫在話本里愚弄無知百姓的罷了。
是以李德允一直以爲,晉元帝對待太傅府的四小姐,大抵也就是存着這種態度。這段時日的冷落,以及再不見晉元帝踏入鳳儀宮半步,足以現象足以證實李德允心中的猜想。
如果邀請四小姐隨行南苑圍獵,李德允還能理解爲晉元帝的一時興起。方纔那一幕又應當如何解釋?
便是現下的皇帝出身再如何粗鄙不堪,總是還沒有淪落到親自爲一女子斟酒,對方還愛理不理冷臉以待的地步吧?
李德允低垂着眉眼,沒有聽見主子的傳喚,他便規矩地靜待在一邊。
而他的內心,實際卻是在暗中尋思。是否是他小覷了此女在晉元帝心中的地位?或是錯估了眼前這位,看上去脾氣就絕稱不上和善的晉元皇帝,其人的耐心。
不管怎樣,往後無論遇着什麼,李德允覺得他愈發應該少言慎行。除此以外,仔細不要怠慢了太傅府這位四姑娘,總不會出差錯的。
**
蘇婉容也不理他,胤莽興致缺缺的,便只在帳帷下停留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畢竟今日的目的是來跑馬射獵的,未多時,便在侍從的伺候下起身,往圍獵場的方向與輔國將軍及其他幾名武將會和了。
同幾名將軍賽馬,切磋身手,原本是晉元皇帝自己提出來的。
規矩也算簡單易懂。便是繞着圍場駕馬跑上一圈,順便射獵途徑上遇見的羚羊山兔一類。到達終點以後,通共射中的獵物數目,以及抵達速度都需要一併考量。
說是欣賞跑馬,參與其中的那可是當今聖上,總是沒有人膽敢把這場賽馬真給當真。
此時圍觀的人心裡都有數,幾位將軍大抵也就是隨了皇帝興致,裝模作樣地陪着晃悠一圈。最後等晉元帝大勝歸來,他們再順勢阿諛一番,也就是討皇帝一個歡心罷了。
衆臣如此想着的時候,晉元皇帝,輔國將軍,以及其餘兩名將軍已經於起點處並列成一排,隨着武騎常侍的一道大喝,四皮駿馬嘶鳴聲起,如若離弦之箭一道飛射而去。
對於常年於官場上咬文嚼字的文臣,或是那些受邀而來,官員家重規矩的閨秀們。顯然從前都沒有機會瞧看這種浩大的場面。
馬蹄奔騰而過,捲起草場上飛揚塵土,起起落落,原本就極是驚心動魄。立在草場外面的圍觀朝臣更是提着嗓子眼在那裡看。
倒不是因了賽馬刺激的場面,他們是大驚失色。這與他們之前料想中的完全不同!
其他幾名副將倒還識點眼色,問題就出在輔國將軍身上。
馬場之中,輔國將軍趙龍與那晉元皇帝幾乎是並駕齊驅。他們的速度太快了,圍觀的人也只瞧見一明黃一鐵黑兩道影子飛速自眼前掠過,未半響就沒了影子。
這和預料中的不一樣啊,說好的陪着新帝盡興的呢。哪裡是讓他真和皇帝較上勁兒了呢。
誰不曉得,輔國將軍乃是晉元帝手下最爲勇猛善戰的一員悍將。連北方蠻夷都聞之喪膽的鐵血將軍頭銜,顯然不會是浪得虛名。
輔國將軍其人勇猛彪悍,弓馬騎射,刀槍劍戟樣樣精通。
這幫子圍觀朝臣可以說是操碎了心。生怕輔國將軍若是赴了全力,新登基的年輕帝王在衆人面前輸了跑馬,到時候惱羞成怒,再遷怒旁人那該如何?
他們嚇得冷汗涔涔,緊張的不敢繼續看下去,又禁不住擡頭時刻關注着圍場那邊的狀況。
然而就當一棕一黑兩匹烈馬繞着圍場跑了小半會兒以後,再度出現在衆人眼底。此時此刻,受邀而來的朝臣們這才意識到,他們方纔是顧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