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七七回神,看了兩人一眼,便轉身往帳篷的方向走去:“我先去給師兄彈兩首曲子試試,玄玄遲,我怕琴聲會人聽到,你讓定北小子再走遠點,查探一下附近有沒有追兵,今夜我還要去給父後彈琴。”
“不能徹夜撫琴,不眠不休,你身子會吃不消。”沐初阻止道。
“沒事。”
不料人在楚玄遲身邊走過之際,他卻忽然伸手將她攔了下來。
“五皇弟被魔功所傷,與尋常傷病不一樣,只怕你的琴音對他來說沒什麼作用,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無恙,讓他安心睡一覺,明日一早醒來定會沒事。”垂眸對上她寫着訝異的眼眸,他淡淡道:“你父後不一樣,他心脈受損嚴重,身子虛弱,此時若有你的琴音助他,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七七依然愣愣看着他,玄王剛纔是不是一口氣說了很多話?爲什麼總覺得這樣的他怪怪的。
更何況他根本不懂醫術,哪裡知道她的琴音就不能幫助師兄復原?
“你若不信,可以問沐初。”楚玄遲淡然的目光向沐初掃去。
沐初雖然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但在對上楚玄遲的視線之後,還是勉爲其難對看着自己的七七點了點頭:“對南王爺作用不大,不如留着那點真氣替你父後撫琴療傷。”
“好。”七七頷首,又看了楚玄遲一眼:“你還是讓定北幫忙,多注意一下週圍的動靜,我怕琴音會驚動到敵人。”
楚玄遲只是點頭,不說話。
七七這才抱着海角琴,轉身走向不遠處的馬車,一掀簾子跨了上去。
知道悠揚輕快的琴聲從馬車裡慢悠悠響起,沐初才收回追逐過去的目光,厲眸掃向楚玄遲,沉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她不是曾經說過,海角天涯還有另一種用法?”楚玄遲不願多說,舉步走到帳篷前,掀開簾子邁步進入。楚江南之所以一個人躲在林中,就是怕自己的事情會讓大家擔憂。
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也不擅於與人溝通,既然找不到好的藉口,那便索性什麼都不說話,自己一聲不哼走掉,並沒有和任何人打過招呼。
以爲這次還會像過去一樣,雖然過程難免會遭罪,但只要運功壓下去就好,他本是打算熬過去之後就回去,但不想着些魔性發作時,竟如此傷心脈,甚至,他還能感受到夢弒月那邊的情形。
夢弒月現在似乎很不妥,傷得比他還重,所以他本來是沒什麼事的,卻因爲受了夢弒月的影響,莫名傷了心脈,還吐了血。
只是這種玄乎的話,他卻不知該如何向大家解釋。
楚玄遲和七七以及沐初在外頭說的話,尚未入睡的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楚玄遲掀開賬簾進入,他眉心微挑,心裡竟隱隱有幾分不安。
“還能走麼?”楚玄遲盯着他,平靜問道。
“扶着吧。”後一步進來的沐初越過楚玄遲,過去將楚江南輕輕扶起。
從帳篷出去,招來望夕,想要將懸掛在它一側的天涯琴取下來,但想了想,沐初還是看着楚江南道:“這東西不認我,還是你來吧。”
再看望夕一眼,心裡倒是有幾分羨慕,天涯海角人主,連同主人身邊的一匹馬兒的氣息都能記得住,一直讓望夕揹着也沒意見,反倒是他們,曾經不過不經意靠近,便能清楚感受到琴身襲來的寒氣。
神琴嬌貴,他是碰不得。
“它現在該不會傷你。”楚江南知道他在防着,但見四皇兄已有幾分不耐,只好將馬背一側的天涯琴取下,抱在臂彎裡,與他們兩人一起輕輕掠向遠處的山澗。
無名被丟了下來,和赫連夜一起繼續守在馬車前後不遠處,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但見三人走得這般匆忙,只怕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否則,不會故意支開七七。走得足夠的遠,確定那邊馬車裡的人不會聽到這方的琴聲,楚玄遲才住了步,回頭看着在他後方停下來的兩人。
楚江南雖然血氣還是有幾分紊亂,卻在落下來之後,抱上天涯琴席地而坐,擡頭看着楚玄遲和沐初,淡然問道:“是誰練功受了傷?還是兩個一起?”
沐初掃了楚玄遲一眼,冷冷一哼,竟大步走遠。
楚江南神色未變,只是看着楚玄遲時,眼底多了幾分幽暗。
“若我沒記錯,上回七七曾經與你說過,讓你在和夢弒月練功的時候,助她修煉,而你,自我修復。”楚玄遲在他跟前不遠處盤腿坐下,冷眸慢慢閉上:“就像那夜一般,現在,助我練功。”
“四皇兄!”十指已經落在琴絃上的楚江南指尖驀地一緊,因爲激動,胸臆間的血氣被牽動,立即止不住輕咳了好一會。
等他氣息順了,楚玄遲才道:“以我正氣替你養神,明日一早你定能好起來,如此一來,事半功倍。”
“可我身上魔功卻會引導給你。”楚江南想開口勸,卻又忽然想明白。
四皇兄能讓他來就是早預料好了後果,否則,這種此消彼長的事情,他做來毫無意義。
看着他冷毅的臉,他沉聲道:“讓我來修煉不是爲了助我養傷,而是……想要我身上的魔氣?”
“有沐初給你施針治療,你明日一定定能好起來,無須我助你養傷。”楚玄遲淡淡回道,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楚江南就知道,要他的魔氣,這纔是他的目的,可……爲何?
“你……”遲疑了下,他忽然臉色一沉,不悅道:“你一直在修煉魔功?”
楚玄遲不說話,楚江南雖然心裡氣悶,但回想自己也是一聲不哼與夢弒月修煉起來,此時又似乎沒什麼資格責備他。
“七七知道嗎?”他輕聲問道,問完,才發現自己的問題有多沒意義。
若是七七知道,豈會任由四皇兄如此胡鬧?
“你會傷了她的心。”沉默了好一會,他吐了一口氣,無聲嘆息。
楚玄遲卻已不耐煩了:“修煉已有一段時日,天煞入體,根本無力揮去,就算你不助我,魔功依然在。”
“四皇兄……”
“父後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楚玄遲終於睜開眼眸,盯着他:“二十多年前,他同樣修煉了天煞。”良久之後,繃緊的十指慢慢落在琴絃上,終於,略嫌低沉的琴音在山澗中緩緩響起,慢慢盪開……遠處的馬車上,七七同樣在撫琴,本來氣息不錯的臉,卻在忽然之間莫名蒼白了起來。
夢蒼雲坐在一旁,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雖然沒有睜眼看她,卻一直在關注着她的氣息。
明顯感覺到她氣息亂了,她倏地睜開眼,看了眼她蒼白的小臉,沉聲道:“回去休息吧,你父後有我,無須你來操心。”
“我不是……母皇,我沒事。”七七忙搖頭道,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剛纔只是忽然間感受到一份蒼涼的氣息,似乎有人在悲傷在心痛,因爲這一份忽然揪起來的痛楚,她氣息一亂,臉色立即起了變故。
可那點痛轉瞬即逝,轉眼間已經消失無蹤,如今在回想,卻已經徹底想不起來剛纔爲何而痛。
但,那痛分明不屬於她,她人還好好的。
“母皇,我真的沒事,剛纔……只是一點意外。”無法解釋,只好隨意找了個藉口。
夢蒼雲見她臉色果然慢慢恢復了尋常,纔沒有強迫她停下來,但這種以耗費真氣救人的方法,始終讓她無法安心。
這海角琴太神奇,她有點放心不下。
所以哪怕允許七七繼續,這次,她還是親自頂着她,以防萬一有任何意外。
不過這琴聲確實神奇,聽着悠揚的琴聲,就連她也漸漸覺得身體變得輕快,這兩日爲四海不歸運功療傷而上的心脈,竟似在琴聲中通暢了不少,連氣息都變得特別平和均衡。
天涯海角,果然名不虛傳,那麼,靈洞天的傳說……
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太短,重逢之後又不斷有事端發生,七七身上很多事情,夢蒼雲還沒來得及一一去發掘去了解。
今夜她若不將海角琴取出,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天地鐲裡有這麼一件上古神器,更不知道她就是海角琴的主人。
若她是海角琴的主人,那麼,天涯琴呢?琴和人又在哪裡?
好不容易,兩個時辰過去之後,琴聲嘎然而止,餘音卻依然縈繞在馬車周圍,久久揮散不去。
七七吁了一口氣,執起衣袖拭去額角的汗跡,睜眼便看到夢蒼雲依然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她皺了下眉,納悶道:“母皇,這個時候,怎麼還清醒着?我彈的曲子不好聽嗎?”
她的琴藝雖然遠遠不及師兄,但,自問彈得也不算太差,出門表演什麼的,還是勉強可以的。
這麼好聽的曲子,這麼柔和溫暖的氣息,若是沉睡在其中,自我調息將會事半功倍,她母皇就這麼白白錯過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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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父後睡得這麼香,明日一早醒來,他氣息絕對會比今日好看數倍。
夢蒼雲卻依然盯着她,等她理順自己的氣息之後,她才平靜問道:“你說你手中的是海角琴,那麼,天涯琴在何人手裡?”
一些匆忙中未曾來得及細看的片段在腦海中掠過,夢蒼雲秀眉微擰,想起那夜在後山與楚玄遲一起回到後方阻攔追兵的楚江南,當初白衣素影間,似乎也抱了一口黑亮的古琴。
只是當時的情況不容許她分神,纔會來不及去關注。
不等她想太多,七七直接給了她答案:“天涯琴,就在師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