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不想聽到他說的一字一句,本能地反抗掙脫他,嫌惡地在桌布上擦拭着掌心的血。
她的一顰一笑,這一切舉動睿帝都看在眼裡,舉杯飲了口酒,被她激怒。雙目充血地將她拽起身,“朕以真心待你,你就這樣嫌惡朕,討厭朕碰你嗎?”
“你做出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還想我如何對你呢?李衍,我不只是討厭你碰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要壓抑着自己不去看那些足以致命的東西,因爲我每時每刻,我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都想殺死你!”
許是壓抑了太久的緣故,李衍揚手將一桌美饌掀翻在地,隻手就將身子纖細的溶月按在桌上,“你是朕的女人!你不想讓朕碰你?看來朕是太過縱容你了,今晚朕就要讓你習慣朕碰你,讓你真正成爲朕的女人!”
“你休想!”
溶月的後背被硬生生摔在桌上,碰的生疼,雙手死命推開他,只是她一個弱質女流哪裡敵得過從小習武的李衍,很快便被他制住了雙手。李衍在她頸邊細嗅,“阿姜,你好香,生下六兒後,你胖了些,更有女人獨有的味道了,你知不知道,這樣香甜的味道,叫朕日思夜想,魂牽夢縈了多久!你不可以拒絕朕!”
早在侍女準備晚宴,睿帝未進到帳中前,溶月就預料到了今夜註定難熬,也許會發生她不願面對的事,是以趁人不備,悄悄取下衣裙上銀飾,拆下鑲嵌寶石的銀扣爪鉤以銀絲絞在一處,就像一把鋒利的鋼梳,藏在袖中。
她驀地取出鋒利無比的銳器,頂在睿帝喉頭,李衍沒有想到她藏有這招,利器在喉間,他也沒有絲毫懼怕擔憂之意。
“阿姜,你已經殺過朕一次了,你很清楚後果,朕不死,源氏無事,朕若是稍有不測,你能保證朝中那些與少商結怨之人會放過源氏門閥嗎?”
溶月只是片刻猶豫,就將利器抵在自己喉頭,“好,我不能殺你,可我寧願毀了自己,也不會讓你得到我!”
“韓雲姜,你別忘了你對朕的承諾,今時今日,你這個人,你的命,都只能爲朕所有,朕不讓你死,你就不可以赴死!”
溶月仰着頭,絕望地笑着,“我早就知道自己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說過喜歡我這雙眼睛吧,既然我自己的性命不能由自己做主,那就從我這雙眼睛,這張臉開始好了。”
她決絕地以利器刺向自己的雙眼,李衍拼盡全力握住鋼刷一般的利器,整隻手都是血,兩人一起摔落在地,溶月額角撞在被帶倒的倚靠之上,霎時青紫一片。
睿帝心疼地奪過她手中利器起身,“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阿姜,朕認輸了,朕向你保證,在你入宮擁有封號前,朕不再動你,你若再敢傷害自己,這裡伺候過你的人,一個也別想活着離開。”
隨即轉身走出營帳吩咐侍女,“好好伺候南姜王女,李進忠人呢!”
李進忠在外頭聽了半晌動靜,
正暗自揣測着,怕睿帝發現他又多動心思,過了片刻才趕至帳前。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替朕再準備一間營房。”
李進忠見睿帝昨日的傷口裂開,手上又添了新傷,“是,奴才這就去準備,另外再傳軍醫來爲皇上您換藥,皇上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
之後幾日,睿帝忍着相思之心,未再見溶月,因源閥軍中人心惶惶,北衙軍又調撥了數萬增援南姜之故,贏朔之戰變的格外緊張。爲鼓舞士氣,睿帝帶傷親自出徵,經過近十日血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朔方烈陽王修書豫王李重景命他與贏國和談,朔方兵力已消耗過半,再打下去只會日漸現出頹勢。和談此舉正中李重景下懷,在戰火最盛時休戰,贏國就無法得知朔方實力到底如何,此時和談,不只能爲朔方爭取最大的利益,或許,還能使他得到契機,重回贏都。
薄櫻在邊城逡巡了數日,軍營全數對外封鎖,她用盡方法,始終無法見到溶月,又聽聞武侯之妻刺殺皇帝被賜死,睿帝即將迎娶南姜王女韓氏的消息,她纔對情勢知曉了個大概。
她猜想溶月定是因武侯過世之事死心,又迫於睿帝對源閥的生殺之權,才答應委身,既然此刻無法見到溶月,即便見到了,說出她所疑心之事,恐怕也會對溶月不利。
薄櫻便決定先獨自折返朔方,去解開自己心底對武侯死因,與朔方閼氏被害小產的一系列疑問,等查清事實,再去找溶月。
睿帝接到烈陽王所遞的停戰協議,陰霾了多日的心情頓時大好,“好!在邊境待了這麼久,總算可以帶朕的阿姜回京去了。”
李進忠面色凝重地匆匆進入帳內,遞給他一封書函,“皇上,這是皇后娘娘從京都傳來的急書,請皇上親啓。”
“這個時候,她來信做什麼。”李衍不耐煩地拆開信件,見宣紙上腥紅一片,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一邊。
“也好,皇后自毀容顏爲自己所犯過的錯贖罪,又主動向朕提奏讓出後位,此事甚合朕心,你替朕擬一份回信,就說朕准奏了!”
李進忠諾諾應承,心知皇后於宮中突發此事,定然與南貴妃脫不了關係,野心昭然若揭,可以今日的情形,她所費的一番心思,恐怕就要付諸東流了。
天啓六年,大贏史書記載,武侯叛國,伏誅於瀾滄江,武侯之妻蕭氏于軍營中行刺睿帝被賜死;同年,睿帝御駕親征平南姜、朔方之亂,迎娶南姜王女韓雲姜爲妃,班師回朝。
御駕回京之時,南宮煙於宮中得知睿帝迎娶南姜王女的消息,憤懣不已,一氣之下將閣中瓷器擺件摔了個粉碎。
“皇上親征的這些日子,本宮將後宮打理地井井有條,爲的是皇上回來能體味本宮的辛勞,讓本宮坐上皇后之位,可皇上倒好,領兵出征也沒閒着,又要帶個女人回來,還是個什麼王女,那本宮想方設法逼皇后退位
,到頭來,豈非爲她人做嫁衣裳!”
侍女采芹未免她將事情鬧大,傳到皇帝耳朵裡,只好從旁勸着她消氣,“娘娘切莫意氣用事,皇上對您向來寵愛,還曾讚譽您有母儀之美,皇后退位,這後位不是您的,還有誰呢。
那南姜王女是何模樣,多大年歲咱們都不知道,這天下間的女子又有幾人能比的過貴妃娘娘您呢。況且皇上出征在外,邊境的情勢如何,誰也無法知曉,亦或皇上對那位王女只是聯姻之故。”
南宮煙聽了采芹之言,心中總算稍稍寬慰,“是嗎?也許皇上只是因爲要收服南姜民心,才娶的新人?”
“是,娘娘,您先坐下休息,奴婢們麻溜着將這些碎瓷片清理出去擺上新的,免得皇上回來,對娘娘多心,反倒不好了。”
聖駕回宮那一日,整個冬季未落雪的大贏下起了鵝毛大雪,戰火燎燎後的山川土地被蒙上一層霜色,大祭司在天樞宮祭壇上揮舞火把,唱頌睿帝御駕凱旋,大贏國祚萬年。
崇源太后馮氏攜後宮衆妃於朝闔門外恭迎聖駕,正值盛年的睿帝身披赤袍金甲,金戈鐵馬在前,明黃色鳳鸞車駕由禁軍精騎簇擁在後,浩浩蕩蕩自正宮門進入大贏宮。
溶月掀起帷帳,在馬車內聽到祭司唱頌之歌,嗤之以鼻,什麼瑞雪兆豐年,春日飄雪,分明是連上天都看不下去,對睿帝所做那些喪盡天良之事,對大贏宮室之污穢的警示。
雖然一衆后妃早已知曉睿帝迎娶新人南姜王女的消息,可當身披赤袍金甲的睿帝走到她的車駕前,屈膝扮作馬奴,迎她下車後,在場衆人面上無一不驚,尤其是馮太后那張飽經滄桑充滿算計的臉龐,幾乎驚詫地要瞪出眼珠子來,腳下踉蹌。
“韓雲姜,竟是你……”
睿帝摟住身姿纖弱的雲姜,“沒錯,母后,這就是朕爲您帶回的兒媳,南姜公主韓氏,朕已親自冊封她爲女樞宮貴妃,即日起將入主西宮,執掌金印,待來日誕下皇子,即刻封后。”
女樞宮,乃馮太后爲妃時所居的宮室,睿帝繼位後,她遷往東宮,迫於其在宮中的威勢,多年來,從沒有哪位妃嬪敢入住這座宮室。溶月之所以向睿帝提出要入住此宮,就是爲了給衆人一個下馬威,爲她在即將踏入的大贏宮走出鞏固威勢的第一步。
畢竟如今朝野內外都對源氏門閥虎視眈眈,只有她在宮中得勢,源閥纔不至於任人欺凌。
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她這個新寡改嫁的不潔之婦與睿帝攜手,一道步入正午乾坤殿。
“李衍,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死在我的手上,向我的夫君贖罪。”
睿帝輕吻在她如凝脂般滑嫩的手背,“殺了他,我沒有一刻後悔過。阿姜,如果可以選,我寧願酣暢淋漓地死在你的牀上。”
在甜如蜜糖的笑意裡,蕭溶月恢復韓雲姜之身,作爲南姜王女,正式拉開了入主大贏後宮的新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