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走後,柳尼娜依舊坐在沙發上自斟自飲,影佐繼續在宣紙上寫着毛筆字,“尼娜,你這次可是走了一招險棋啊,在你的這個計劃裡,環節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也太多。”
“你是指孔慶文和林之江?”柳尼娜問道。
“對,那個孔慶文,你不是一直在懷疑他嗎,現在又加上了個林之江,你可別忘了,他,原來可是軍統的人啊,你把他倆綁到一起,變數就更大了,”影佐手中的毛筆在紙上慢慢地遊走。
“正是因爲他們倆都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所以我才把他們組合到一起,讓他們倆之間互相監視,孔慶文有孔慶文的任務,林之江有林之江的用途,我這是給他倆搭臺,就看他們能演一出什麼樣的好戲了,”柳尼娜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當天晚上七點半,龔家的餐廳裡燈火通明,餐桌上的晚宴讓人垂涎欲滴。餐桌旁一共坐了五個人,半個小時了,只有一個人面帶笑容,也只有一個人在說話,這個人就是影佐禎昭。
“諸位,剛纔我已經介紹了在座的諸位,也把相關情況給大家做了說明,希望各位通力合作,”他端起了酒杯,“爲我們的友誼,乾杯。”
其餘的四個人都無奈地端起了酒杯。
孔慶文臉上依舊掛着招牌式的笑容,影佐把林之江派來安插到自己身邊,說是配合行動,實則是要監視自己,可爲什麼日本人對龔府的槍擊案這麼上心呢,難道他們想通過這個案子達到什麼目的?
一旁的孫瑰婷面無表情,她呆呆地看着酒杯裡的紅酒,她對自己在這場鬧劇中要扮演的角色非常清楚,一邊是孔慶文,雖然表面上自己是他的助手,可實則自己被派來監視他。但她血管裡流動着中國人的血,再加上孔慶文亦正亦邪的表現,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她所表現出來的其實更多的是對孔慶文的掩護和配合。
孔慶文的對面坐的是林之江,他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如果說自己被推到漢奸的行列裡,他還能接受,因爲正如柳尼娜所說,自己的手上已經不乾淨了,而且他更多的是爲了心中的幸福。但如果說,自己將面對孔慶文,這個事實將更難以接受。他不是不瞭解孔慶文的能力,他甚至不止一次地聽說過這個男人的手段,而說這些話的人,就是周紅。他心裡沒底,柳尼娜安排的秘密任務,在孔慶文這裡很難完成,更別說他的身邊有一個古怪精靈的孫瑰婷了。
心情最爲複雜的當屬坐在林之江身旁的周紅了,作爲軍統的特工,她眼睜睜地看着林之江投靠了日本人,她又眼睜睜地看着軍統南京站被這個林之江破壞殆盡,她一直在尋找刺殺林之江的機會,如果不除掉他,將對軍統南京站的負責人王天木造成很大的威脅。而現在,自己受重光堂的命令,出現在林之江的身邊,她的任務是監視林之江和孔慶文這兩個人,同時要配合林之江在龔府完成秘密任務。這是她刺殺林之江的絕好機會,而且又可以趁亂將責任推到孔慶文的身上。想到孔慶文,她的心裡有一些迷茫和不解,孔慶文這個人有很強的能力,雖然身處汪精衛的陣營之中,但他並沒有做出什麼令人髮指的行徑,他一直被列爲軍統拉攏的人員。高橋審訊室裡的針鋒相對,最終又暗中幫助自己;啄木鳥計劃的盡心竭力,最終那批貨又被炸得煙消雲散。這種種的跡象表明,孔慶文的背景十分複雜,她甚至開始懷疑他的陣營,可重慶傳回的消息,他既非國民黨、又非**。即便是這樣,周紅的內心都一直有着一絲期待。
四個人杯中的紅酒被喝乾,影佐用眼神來回地打量着衆人,“呵呵,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二位英雄身邊都有佳人相伴,我這遠道來的老朋友,不知何時能喝上你們的喜酒啊?哈哈。”
這頓晚宴終於在猜忌、提防、試探中落下了帷幕,四個人被告知:在這五天裡,他們將吃住在龔府,直到完成任務。
龔志正在二樓爲他們準備了四個單間,一時間龔府上下顯得熱鬧起來。他們四個人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龔家。
龔府家的二樓有一個大陽臺,孔慶文站在欄杆前,享受着夜晚的清涼。
“孔處長,好雅緻啊,”林之江也走上陽臺,“久聞孔處長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
“行了,咱倆就沒必要說這些客套話了,”孔慶文取出一支菸叼在嘴上,隨即又給林之江遞上一支,“日本人不會平白無故地派你來,我知道你有你的任務,可有一樣,我是屬狗的,誰要是咬我,我就咬死他。”
林之江從孔慶文的手中接過煙,隨即點燃了打火機,伸到了孔慶文的面前,火光映出林之江驚愕的眼神,“最好的辦法就是誰也別咬誰,因爲有兩塊肉,你我可以各得其所。”
孔慶文把頭湊過去,點燃香菸,猛吸一口,緩緩地吐出,“你我都是日本人的狗,可咱們的主子不會讓咱們吃肉。”
林之江無奈地笑了笑,“你的肉在碗裡,我的肉在鍋裡,你放心,我是不會跟你搶的。”
“我聽說,你在那邊混得不錯,咱們投到這邊來了?”孔慶文有意試探。
林之江長嘆一口氣,“一言難盡啊,說白了,現在這個亂世,只能自保了,誰能給我命,我就給誰賣命。”
“命是自己搏的,不是別人給的,”孔慶文的目光投向山下的鬧市。
“我知道你很有能力,可爲什麼也蹲在矮檐下?”林之江反問道。
“因爲我是狗,呵呵,就喜歡找矮檐趴着,”孔慶文的回答充滿着自嘲。
“不,在我眼裡,你是狼,”林之江轉頭看着孔慶文。
孔慶文大笑着把菸蒂狠狠地彈向夜空,頭也不會地走了。
二樓的一個房間裡漆黑一片,兩個女人站在窗前看着陽臺上兩個男人的身影。
“周小姐,我沒有想到你也被捲進來了,”說話的正是孫瑰婷,“看來這個院子裡充滿了誘惑。”
“哦,是嗎,我怎麼沒覺得,咱們這些女人能活在亂世當中,已經不易了,還去想什麼誘惑,”周紅淡淡地回答。
“五天,呵呵,”孫瑰婷試探地說:“誰知道這五天會發生什麼?”
“是啊,但五天後,我們就知道了,”周紅隨即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五天後我們會不會知道。”
躺在牀上的孔慶文透過窗紗看着天邊的月亮,就在幾天前,郭慶已經明確表態,這個林之江已經叛變,而且引發了一系列對抗日組織的破壞行動。而就在今天,這個林之江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孔慶文有了一種想除掉他的衝動,如果還讓他繼續活着,勢必會造成更大的損失,對,一定要除掉他。
必須把情報送出去,請求上級的指示,可現在日本人已經把自己困在龔府,怎麼樣才能把情報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