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羽凝視着那“炙天爐”,心念電閃之間,竟是突地想起了“有進無出”之中,自己無意間得到的那十數件殘缺法寶。昔時只因未曾尋得煉器之處,故而無力修補,此時有了如此一座玄妙莫測的“炙天爐”,何不趁機將那一衆法寶再次凝練一番,使之回覆功效!
他心中一動,急忙將這想法告知百曉散人。那老者沉吟半晌,緩緩道:“既然有如此煉器至寶,此事也未嘗不可。只不過……”他見張然羽喜上眉梢,不由微微一笑,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只不過,這一衆修補礦材,你可曾有絲毫儲備?”
張然羽頓時神色一黯,這纔想到,自己只是興奮於尋得此處煉器所在,卻是絲毫未曾考慮到,修補這十數件法寶,所需珍稀礦藏,更是萬難尋得。一時間,倒是頗有些興味蕭索,黯然無語。
卻不料百曉散人狡黠一笑,不緊不慢道:“小子,你沒有存貨,可不代表……我也沒有啊!哈哈哈……”
張然羽頓時吃了一驚,愕然問道:“什麼?前輩你……你怎麼會有這些材料?”
百曉散人聳了聳肩,賊笑道:“本大仙料事如神,早已替你備齊了材料。怎麼樣,要如何謝我啊?嘿嘿……”
張然羽滿臉喜色,拱了拱手,正待發問,卻只聽懷中一聲輕喚,卻是貔貅朝歌輕巧躍下,向着百曉這老頭兒翻了翻白眼,接着,只見它低吼一聲,周身倏然一陣赤芒閃爍,身形緩緩變化,重又幻化爲龐然本體,身長數丈,龍首麟身,威武不凡!
張然羽眉頭微皺,愕然問道:“朝歌,你這是……”話未說完,他便登時驚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只見貔貅朝歌緩緩化爲本相,旋即大口一張,卻竟是接連不斷,將那十數件殘缺法寶盡數吐在地上。緊接着,在張然羽震驚目光之中,它抖了抖身子,又是巨口連吐,接連放出了大大小小數十顆礦石。一時間,這石室之內五光十色,耀眼奪目,盡是寶礦所發毫光!
張然羽更是看得眼都直了,眼皮跳動不休,勉強吞了一口吐沫,死死盯着地上成堆的寶礦原料,一眨不眨。“百鍊之術”中自有礦物辨識之說,故而張然羽對於眼前這百餘種礦石,實在是熟識之極——
百鍊熟銅,天隕玄鐵,東海玄冰晶,雨潤礦,碧黃天晶,紫羅銀……
眼前這小山也似的顆顆礦石,閃爍着微微光芒,斂而不散,縈繞不絕,無一不是舉世罕見的絕頂寶物。他懷中那一小截“天銀”,雖也是時間珍稀之物,但若是放在眼前這一堆寶礦之中,卻是定然毫不起眼,無人理會。
張然羽腦中早已一片空白,凝視着這一堆珍異寶礦,只覺恍若夢中,飄渺虛幻。
這……這些都是真的麼?
身旁不遠,百曉散人似是早已料到他有如此反應,含笑不語,面現幾分得意之色。倏地,只見張然羽縱身一撲,跌跌撞撞,直奔向那成堆的寶礦。他伏下身子,一把抓起一塊寸許的晶黃寶石,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半晌,接着,他竟張開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哎喲!”饒是張然羽早有準備,卻也險些硌掉了牙,百曉散人更是早已笑得直打跌。只不過,這少年卻絲毫不以忤,他手捧着這一塊晶黃礦石,興奮地又蹦又跳,大嚷大叫:“癸靈石,真的是葵靈石!哈哈哈哈……”
在那一堆寶礦之前,貔貅朝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砸了咂嘴,緩緩伏下了身子。
張然羽心頭早已樂開了花,眼前這成堆的礦石,不僅足夠將所有殘缺法寶淬鍊一番,更是綽綽有餘。而這一衆稀世珍寶,無不是煉器絕佳之材,尋常法寶只要摻雜少許,便可大大提升法力,甚至生生提升法寶品階,乃世間修真之人夢寐以求的天材地寶。
正自愣神,卻只聽耳旁傳來百曉散人懶洋洋的聲音:“若是一切停當,不如……這就開始吧?”
張然羽微微一怔,看了看那一捧寶礦之旁,同樣堆積成山的無數殘缺法寶,心中頓生萬丈豪氣,拍了拍胸膛,傲然道:“這些破爛兒,都交給我了……”
數日之後,煉器密室之中。
“嘖嘖……這纔是真正的‘火雲刀’嘛,此寶貴爲靈器,果然遠非凡物可比,你看看這威勢……”百曉散人打量着石臺之上,一柄赤紅似火的長刀,口中更是讚歎連連。在他一旁,張然羽雖灰頭土臉,略顯疲態,卻也是笑意盈盈,眼中滿是歡喜之色。
眼前這柄赤紅的“火雲刀”,通體晶瑩如玉,長逾四尺。狹長刀身之上,赫然正有一道火紅光暈流轉凝匯,好似層層烈焰噴薄而出,散發着陣陣瑩潤光澤,威勢着實不凡。而在這“火雲刀”刃身之下,原本缺失殘破的刀柄,更是早已恢復原狀,也是一層暗紅之色,閃爍着微微火芒,與那赤紅刀刃相得益彰,更添幾分氣魄!
至此,這原本靈性盎然的中品靈器,也終於擺脫了“太監火雲刀”的惡名,真正還原爲本來面目,氣勢磅礴。
百曉散人目不轉睛,盯着那刀柄打量半晌,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笑道:“你小子手藝不錯,這刀柄乃是以千年乾陽鐵淬鍊而成,恰與這刃身融合無礙,方可發揮出這寶刃十成功效!很好,很好……”
他一面出言誇讚,一面含笑看向那“火雲刀”一旁。原來,在這石臺之上,赫然仍有十數件各式法寶,與那“火雲刀”並排陳列其上,散發出陣陣璀璨毫光,五光十色,交相輝映,蔚爲壯觀。
百曉將這十數件寶物盡數打量一番,終於微微點了點頭,旋即緩緩直起身來。張然羽見他滿意,心中也是興奮不已,插嘴道:“前輩,此次歷時數日,終於將這些寶物盡數淬鍊完畢,回覆它們本來面目,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吧。”他經過如此一番歷練,對於先前諸般煉器疑問,更是迎刃而解,煉器手法也是愈發純熟圓滑,着實受益匪淺。
百曉散人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調侃道:“你小子,少在那臭美!若不是‘炙天爐’功效非凡,也萬不可能如此順暢。說起來,你倒是忒也命好,那‘炙天爐’之中竟是連火山蟲靈也備了不少,倒是省卻你苦尋三昧真火之虞。”
果不其然,那石臺之旁的炙天爐,雖早已熄滅多少,卻仍是通體暗紅之色,竟是餘溫未褪一般。
張然羽更是深以爲然,也不由大爲贊同。此時大功告成,靜心思來,若不是有了這火山靈蟲,只憑自己這半吊子靈力,更是尚未習得三昧真火凝練之法,險些便要徒勞無功,兩手空空而返。
原來,這火山蟲靈卻乃是一類上古異物,壽命極長,生長於萬年火山熔岩之中,不僅生性極喜高溫,若是經由靈力催動,周身更可散發出滾滾熱浪,灼熱無比,比之三昧真火也是絲毫不遜,實乃難得的火源之物。只不過,又只因火山蟲靈僅現於火山熔岩之中,塵世之間萬難獲得,也就極少相傳於世,不爲人知。
當日張然羽決意將這些法寶修補淬鍊之時,卻苦於未曾修煉三昧真火,無從尋覓火源之物。正自一籌莫展之時,卻教百曉真人無意間發現,那“炙天爐”底部乃是中空之狀,其間更是貯有數百隻火山蟲靈,稍加靈力催動,便瞬間騰起滾滾灼浪,熾焰氾濫,源源不絕。於是,這最大的問題,也終於迎刃而解。
而此時,這一座石臺之上,十數件完好法寶橫陳而列,寶光縈繞不散,耀眼奪目,靈氣逼人!
張然羽長伸了一個懶腰,他這幾日醉心於法寶凝練,廢寢忘食,全然不知外物,此時細細一想,頓時發覺有幾分古怪……
“咦?若是屈指算來,自那日開爐煉寶之時,直至今日大功告成,其間少說也有……七天?”
他頓時大吃一驚,急忙轉身問道:“前輩,我在這‘曲徑通幽’之中,究竟已然滯留幾日?”百曉散人見他滿臉惶急之色,不由微微一怔,卻又彷彿想到了什麼,面上泛起一絲狡黠笑意,不緊不慢,緩緩答道:“嗯……若是我沒有記錯,應當是……整整七日。”
“天吶,這下完蛋了……”張然羽面色慘白,悲嘆一聲,頓時急得跳腳:“失蹤七日未歸,師父師兄那邊……這這這,這可怎生是好?”
不及多想,他急忙默唸法訣,右手之上倏然一陣光芒閃耀,一個小小石刻印痕緩緩浮現而出,投射出層層耀眼光芒,漸漸幻化爲一片巨大光暈,銀光流轉不休,熠熠生輝,正是一座光幕結界!
“曲徑通幽”乃上古神物,玄妙無比,張然羽右掌之間那石刻印痕,正是這寶物開啓之匙,可隨意幻化出光幕結界,進出無礙。此時他右手一揮,頃刻間撐開結界,急衝衝便要一頭扎進去。
“慢着慢着!你小子急什麼急,我還沒說完呢……”百曉散人猛然飄至他身前,眯了眯雙眼,不緊不慢道:“‘曲徑通幽’如此異寶,又怎會如此誤事!你大可放心,我們在此盤桓數日,塵世之間……也就頂多只過了幾個時辰而已。”
張然羽原本尚滿面惶急之色,心中更是驚懼不已,生怕陸家父子見他久候不至,心中生疑。此時聽這老頭兒如此一說,他腦中卻彷彿遭受重擊一般,霎時間呆愣當場,癡癡問道:“前輩,你……你說什麼?”
百曉散人“嘿嘿”一笑,撫了撫顎下長髯,故作高深之狀,傲然道:“你這傢伙,手中有如此一件珍稀寶物,卻又不知善加利用,實在是暴殄天物啊!可惜,可惜……”他滿臉沉痛之色,裝模作樣搖了搖頭,“老夫居於此處已數月有餘,箇中神妙之處更是早已通透。這‘曲徑通幽’之中,比諸塵間世界,卻乃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他見張然羽滿臉茫然,不由更是擺出一副倨傲之色,故作高深般道:“仙界之中,但凡突破‘界’之範疇者,皆可破碎虛空,自創一座空間,也並非稀奇之事……瞧你這大驚小怪的樣子!”
他本乃是仙界中人,於此間玄妙自然熟識無比,又哪知張然羽本爲凡塵俗子,此等驚世駭俗之事,簡直聞所未聞,心中更是一片憧憬神往,繼而更是悵然若失,茫然。
“自創一界,破碎虛空……”他喃喃念着,早已是神遊物外,百曉散人這一番話語,與那神秘莫測的“曲徑通幽”,更是在他心中開啓了一扇未知的門,彷彿未知的世界,逐步呈現在眼前……
原來,那神秘莫測的仙界之中,竟也有如此強橫之輩,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開創自己的世界。這樣的思索,令他在“搭救師父”這個目標之外,又有了一個若有若無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