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格格帶着有毒的笑容,等待着,低垂着頭,長髮披散在臉上。
汪雪穿着超市的制服,頭髮還溼溼地搭在額前。雨水密密地輕落在傘上,她站在夏格格家門口,房門大開着,整座樓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點光。
“夏格格!”她叫一聲,沒有回答。
她的心格登一下,收好傘,她小心地拿着東西走進屋子,伸手去按開關,燈沒亮。但是在樓梯的頂端,她隱隱看到一絲光,好象是剛剛纔亮的。她擡腳走上樓梯,那光開始移動了,當她走到二樓時,那光便消失在夏格格的房間裡。
“夏格格!”她再叫,還是沒有回答。
光卻在屋裡忽閃了一下。
她站在房間門口,伸手去按開關,燈還是沒亮。但她知道屋裡坐着個人,背對着她,低垂着頭。
“格格,我看見你了。”她說。
那個身影慢慢轉過身來,機械的,一點一點地轉動。當她完全面對她的時候,她一下呆住了——她又看到了那些草!在她的嘴裡,還有鼻子耳朵裡,有許許多多的草從裡面長出來,觸角一般的葉子柔軟地伏在她臉上,然後不斷地長長向腦後延伸,再從另一邊繞回來。它們靈活地纏繞在一起,如同給她下半個臉戴上了有生命的面具,並且緩緩擠壓着,又象是在咀嚼。而在這個面具的上面,她看到了一張蒼白如雪的臉,兩個黑洞一樣的眼睛,無神地瞪着。就在這時,“嚓”的一聲,她身後的電視機突然亮了,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她看到一張鬼臉猛然出現在屏幕上,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脣邊流着血。屋子裡一下亮了很多。
“啊!”汪雪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傘和煙都掉到地上。
“嘿嘿嘿嘿……”夏格格剪影一樣坐在電視機前得意地笑了,“好玩嗎?”她問。
“啪”的一聲,她打燃了手裡的火機,然後又熄滅。火苗照一下她的臉,蒼白如雪,但是那些草卻不見了。在她的身邊,散落着好幾個大小規格不同的燈泡,她拿起其中一個把玩着。
“幫我把它們裝上吧。”她散漫地說。
汪雪沒有說話,慢慢走上前蹲下身子跪到她旁邊,伸手到她臉上摸了一下,只有還沒幹透的面膜。屏幕依然定格在那張鬼臉上,癡呆地張着嘴。
“怎麼沒有了?”她輕聲說。
“什麼?”夏格格一陣茫然。
“那些草。”她依然盯着她的臉。
“你在說什麼?”她完全愣住了。
“我剛纔看見你嘴裡長了草,以前我在王伯兒子的耳朵裡也看見過。”
“什麼意思?”夏格格只感到一陣寒氣侵上心頭。
“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汪雪說,“能把電視關上讓我再看一下嗎?”
“你想幹什麼?”她緊張起來。
“只是想再看一下,只有在黑暗裡我才能看到這種東西。”
夏格格沒有動,過會兒突然不住地冷笑起來,“汪雪,你以爲我會怕嗎?”
“是我怕。”汪雪站起身認真的說,“因爲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夏格格瞪圓了一雙眼,面膜敷在臉上使她蒼白得如同一個鬼。突然,她大笑起來,而且無法止住似地越笑越厲害,肩膀劇烈顫抖着,人漸漸縮成一團。過了很久,她終於不笑了,聲音突然變得極冷,“你想嚇我,沒門!這個遊戲實在是太好玩了,很過癮,我已經很久沒有象今天這麼刺激了。謝謝你啊好同學,我已經知道該怎麼玩這場遊戲了。”
汪雪沒說話,到門口撿起那條煙遞到她面前,夏格格沒接,只是仰頭看着她。
從她家出來時,她站在門口往二樓看了很久。重新撐起傘,腋下夾着那條煙,她知道客人拒絕付錢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但她心裡想的,卻是那些詭異的草。夏格格的房間依然只有電視亮着,她面對電視坐着,一直盯着屏幕上那個凝固的鬼臉,一支菸在她手指上燃燒着,如同一星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