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新雨眼見着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只想無語問蒼天。
她着急得有些上火,卻也沒能想到什麼妥當的辦法。她心急火燎地要去找關彥淮商量,卻又在半路被一個電話攔住。
易新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有些驚訝, 又有些情況大概不那麼好的預感。
她沒察覺到, 自己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莫函?”
電話那邊的聲音一如既往, 並沒有哪裡不對勁, 易新雨莫名鬆了一口氣。
“你嚇死我了, 我還以爲……”
莫函是知道她回家的事情的,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也不會打電話。
可若是關於工作的重要的事,也不該打給她。
所以易新雨在那一瞬間便有了些不該有的聯想, 知道她只是來附近旅行, 想順便看一下她之後, 也是實實在在地慫了一口氣。
等到見到莫函滿臉憔悴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易新雨覺得, 自己也實在是放心得太早了些。
“你……這是怎麼?”
易新雨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莫函,聲音很輕柔,帶着難以言說的溫柔。
就像是……怕碰碎了什麼名貴的瓷器一般。
莫函勾了勾脣角,眼底卻沒什麼笑意。
“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我哪有那麼脆弱。”
易新雨抿了抿脣:“出什麼事了, 可以和我說說嗎?”
莫函嗯了一聲:“我來這裡, 就是想讓你聽聽我的故事呀。”
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嘆息的意味, 難以言說的壓抑仿若潮水一般襲來, 讓易新雨莫名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靜靜地看着對面的人。
按理說, 願意傾訴便代表着情緒還沒有下降到極點,更何況, 莫函除了憔悴一些,實在沒有更多的難堪。
她不該那麼擔心。
可心中的不安不但沒隨着莫函的傾訴漸漸低落下去,反而有要發揚光大的錯覺。
易新雨不怎麼專心地聽完了莫函的故事,心中焦灼,總覺得什麼事情快要在眼前發生,偏偏她又無能爲力。
“從最初就是我過於樂觀了,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其他人。我本以爲我可以不在乎,到最後卻終究還是不能不在乎。或許我依然愛着他,可卻不願意在陪着他了,那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是個逃兵。”
莫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最後終於歸於平靜。
“你……”
易新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
事實上,她對莫函的感情細節,並不那麼清楚。
所以到現在,勸說也無從開口,她只能默默送她離開。
即便預感到了什麼,她也終究什麼都改變不了。
易新雨心情有些低落。
再被關彥淮電話轟炸的時候,她有些懵,腦子裡總是想起莫函的話。
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個,實在讓兩個人都累。
莫函說的是她自己,可易新雨卻總覺得,字字句句也應在了她的身上。
“你讓我冷靜一下吧,好好想想。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媽媽也有些沒想通,給我些時間,讓我勸勸她。”
易新雨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說到,那當中帶着幾分疲憊,又像是帶着幾分疏遠。
關彥淮很快殺到了她面前。
“你什麼意思?!我都說了隨便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還在鬧什麼?你就不能不要這麼矯情?!”
易新雨抿脣不說話。
良久後,她開口的聲音乾涸而帶着幾分沙啞的意味。
“對不起。”
她的眼眶有些酸,又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踩得踏實的落腳點,一遍一遍在心裡重複。
對不起,好像我們永遠,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你覺得婚禮怎麼樣都無所謂,我本以爲我也那樣覺得,卻總也落不到實地,好像哪裡都不滿意,又哪裡都挑不出錯。
易新雨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沒讓他看到她的淚,彷彿前方就是萬丈深淵。
她自問自己並不比旁人高明到哪裡去,甚至是更怯懦更糾結的性格,所以對未來毫無把握。
媽媽說,關彥淮不讓她見父母,就是在騙她,她是不信的,可總是會想,爲什麼呢?
是不是,他也對他們的未來沒有那麼自信,所以覺得,沒有必要?
她回顧過往的戀愛過程,總覺得一切都彷彿漂浮在水面上,毫無依託,風一吹就四處盪漾,那些過往什麼也支撐不了,只是淺淡的一片痕跡。
易新雨站在原地,隱約有些茫然。
她知道是自己矯情了,可人生漫漫長路,若是連着一點算不上波折的波折都無法順利度過,那……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逃避。
另一邊,關彥淮自然也察覺到了易新雨的情緒變化,想挽回卻無從下手。
彷彿被什麼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打散了所有的勇氣與衝動,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自己徹底把事情搞砸了。
他試圖做些什麼補救措施,卻彷彿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落不到實處。
易母與易父都拒絕接觸,說是緩緩,等易新雨想清楚。
易新雨自己倒是沒有一味躲避,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神色卻有些恍惚,總讓他有一種她欲言又止的錯覺。
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卻總也抓不到實處。
他待她越發溫柔,她也越發客氣,只是兩人從前有過的親密,卻仿若流水一般,迅速逝去了,連痕跡也找不到。
關彥淮很快屈服了,繳械投降,然後乾脆利落地回去搬救兵了。
怎麼說也是親兒子,關母在嘲笑他一番之後,還是收拾好自己,來處理這爛攤子了。
關彥淮從機場接到關母,沒忍住開始埋怨。
“你之前怎麼也不提醒我,我問你彩禮的事情的時候……”
關母嘖了一聲,懶得聽他的廢話。
“你這是欺負我沒在你打電話時候錄音,還是覺得我不靠譜?那你自己解決唄。”
關彥淮不說話了,忍辱負重地深呼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錯了。”
他的聲音細若蚊足,帶着明顯的憋悶,關母笑得得意。
“知道錯了就好,乖,你就等着我去把媳婦接回來吧。”
關彥淮帶着關母敲開了易新雨的家門。
易母看到他的時候神色淡淡,沒什麼多餘的情緒:“新雨出去了,你給她打電話吧?”
關彥淮:“阿姨,我今天是來找您的。”
易母有些驚訝:“找我?”
關彥淮嗯了一聲,往旁邊讓了讓,關母笑盈盈地和易母打招呼。
“你好,我是關彥淮的媽媽,今天特意來商量商量兩個孩子的事。”
易母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而後把門徹底拉開了。
“啊,快進來,不過這事其實也該等兩個孩子都商量好了我們再……”
她再心裡犯嘀咕,同時又多看了關彥淮幾眼,總擔心自己還有什麼錯看了的東西。
關彥淮之前做過什麼,早已原原本本地上報過。所以關母如今看易母不冷不熱的態度也沒什麼被冒犯的感覺,只笑着解釋。
“這小子不懂事,話傳得不對,我已經說過他了,今天來就是特意致歉的。”
關母氣質不凡,舉止有度,未開口就已讓人信了七分,不疾不徐的語速更讓人如沐春風,讓人根本懷疑不起來。
“彩禮的事情,是我的主意。我也不怕你們笑話,這周圍的朋友們呢,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攀比的意思,我們家又就這麼一個小孩,難免被盯得緊些,所以我的意思呢,是彩禮稍微多給一些,也是說出去好聽,給我們家的面子。”
說到此處,她笑了一下,眼帶歉意地看向易母,又將目光移向易母身後、聽到動靜走過來的易父身上,而後鄭重地鞠了個躬。
“這事說起來是我沒考慮清楚,此前一直比較忙,在國外處理一些事情,這小子又着急,我就讓他自己安排了,沒想到造成這麼大的一個誤會,真是抱歉,我們家是絕對沒有輕視的意思的。”
她說得情真意切,倒是讓易父易母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來兩人也不是刻薄的人,不過是被關彥淮氣得有些上火,後來讓關彥淮找長輩來談又遲遲沒有準話,所以才一拖再拖。
如今人家的長輩已在眼前,又帶着如此誠意來,若是他們再抓着不放,倒是顯得他們有些不懂事了。
易父易母心裡的疙瘩已消了大半,迎着關母在客廳坐下,又泡了茶聊了好半天。
易新雨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看到關母的時候,她有些懵。
“阿姨,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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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能地去看關彥淮,卻發現後者一副做錯了事不敢看她的樣子,心中疑惑更深。
關母牽着易新雨坐在她旁邊,手撫着易新雨的手背,目光溫和:“聽說這小子升起了,我來幫你教訓一下他呀。”
易母哎呀了一聲:“這事說開了就算是過去了,其他的事情呀,還得兩個孩子自己商量。”
關母笑:“我也是這個意思。”
她溫溫柔柔地轉頭看易新雨:“不過呢,既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就沒那麼多講究了,以後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就直接跟阿姨說,阿姨幫你教訓他!”
易新雨懵懵懂懂地點頭,又莫名覺得有些緊張,站了起來。
“媽,你做飯沒有啊?我們中午怎麼安排?”
易母:“出去吃吧,彥淮媽媽難得過來,我們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婚事畢竟沒定下,加之對方家境明顯比自家好太多,她不願意叫親家,顯得自家多上趕着似的。
然而這句話後,易母卻看見,自家女兒震驚地睜大了眼,迅速轉頭盯向了關彥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