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恐怕不行,這套武技輕易不能示於外人,今日在石牢,可不是鬥戰,而是搏殺,不得已才爲之。”小少年皺眉,抱歉。
花放“呃”了一聲,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
“此”字剛一出口,就瞧見一道人影如風般掠至眼前,靠近胸口前的瞬間,那影子突然間鼓做一團,猛撞上來。
於此同時,影子口中喊着:“胸勁。”
花放是準武者,相對於先天武徒,不只是力道強一些而已,更在於對先天勁力的靈巧運用。
儘管被那團風影搶佔了先機,可哪怕只有眨眼的時間,花放也能瞬間將先天勁力運至胸口,去抵那風影的撞擊之力。
於此同時,花放的雙臂合攏,準備去抱那團風影。
按說先天力道集於胸口,雙臂便只剩下尋常臂力了,可花放有足夠的自信,在抵住對方撞擊後,勁力便能幾乎同時又至雙臂。
於準武者來說,儘管攻擊、守禦仍是集力於一點,可勁力攻擊時,不似先天武徒那般,若要同時守禦身體各處,需得生出第二道勁力,儘管這第二道勁力只是瞬息而至,可再怎麼也需要一個呼吸的時間。
而準武者的勁力一擊過後,並不會散,幾乎半個呼吸不到,便可運至其他部位,而再過半個呼吸,那第二道勁力亦可生出,
說起來兩者只差半個呼吸,可高手鬥戰,毫釐只差也足以決定生死,這便是準武者之於先天武徒的最大優勢。
實力相當的對手,即便能夠察覺到這半個呼吸的時間,卻也難以抓住機會。
這一下若是抱得實了,準武者的五百鈞力道足以抵得上巨型蛟蟒,將那團風影徹底擠碎。
不過,不知是那人影臨機反應極快,還是早就做好這一撞是虛招的準備,在撞擊前的剎那,嗖的一下變了方向,順着花放的身體直落而下,堪堪躲開了花放的那一記合抱。
“這一次是肩勁。”風影口中不停,落下的瞬間,復又直上,化團爲人,四肢張開,肩膀猛得向上一頂。
花放雙臂尚未重新放下,索性借勢,雙掌相握成錘,直接下砸,口中喊着:“謝兄弟,你不是說不打的麼?”
小少年這一頂,依然是虛招,還未接觸花放的抱錘,人就向後幽然退走,“花兄,不打了,不打了,說好不打就不打……”
說着話,小少年再縮成團,行動之突兀,身法之詭異,令花放都有些瞠目結舌。
“頭勁……”小少年再度撞了上來。
一二再,再而三,花放又怎能不知小少年是在演武,一雙眸子瞬間亮了,再不管謝青雲的滿口話語,當下如對陳武那般,大開大合,雙拳如錘,直直擊出。
“頭勁!”
“膊勁!”
“背勁!”
…………
小少年攻擊不斷,口中不停。
“好!漂亮!”花放看得眼花繚亂,越打也越是興奮。
謝青雲也不管花放那龐大勁力洶涌而出,從頭到尾都是未觸即閃,繞着花放將他所會《九截》中的各種勁力一一使出。
一套勁力用完,謝青雲穩穩站定:“這便是我的武技,尚有腹勁、胯勁、臀勁三處未及練成,這武技的名字喚作《九截》。”
像現在這般,小少年使全了的九截,除了教他的老聶,尚未有任何人見過。
花放懂武、識武,更好武,看得痛快,當下就道:“九截,這名字取得好,詭異的運勁法門,以九個部位用來截擊對手的招法,妙得很!”
花放只看一遍,就能說出這些,謝青雲心下是真個佩服,口上也真個佩服道:“厲害,我纔打了一遍,你就能看出其中的精髓,我算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天才了。”
花放倒是被謝青雲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轉了個話題,“你不是說不能示人麼?”
謝青雲撓頭,笑:“不能示於外人,你是生死之交,能算外人麼?”
“呃……”花放一愣,纔想起之前謝青雲的確說的是不能示於外人,不禁搖頭失笑:“謝兄弟,你真是詭詐的很……”
不等謝青雲接話,花放又道:“不過你的詭詐配上《九截》倒是相得益彰,只是於我的武技卻不大合適了。”
花放好武,見到有意思的武技,對方願意教,他都想學,對方不能教,他也想打上一架,細細揣摩。
可打過之後,哪怕對方願意教,他也未必都會去學,因爲他明白什麼叫貪多務得,什麼叫適合自己。
謝青雲聽過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當下問道:“對了,你的父親和兄長不都是軍門武者嗎,爲什麼你打架卻都是堂堂正正的?兵家不是常說,兵者,詭道嗎?”
老聶打架,什麼都用,老聶是兵王。可花放的父親兄長也是兵,花放的打架方式,卻讓謝青雲有點摸不着頭腦。
“你不知道勢麼?”花放問道:“詭道有勢,正道也有勢。”
“不知。”謝青雲搖頭,“能說說麼?”
“不是外人,自然能說。”花放笑了,示意謝青雲席地而坐,跟着當先坐下。
謝青雲也笑,更多了幾分期待,心中猜想這所謂的“勢”多半與武者修習相關,因爲怕自己分心,所以老聶才從未提過。
小少年當初也用心剋制,從不找人詢問武者相關之事。因爲他知道一旦問了,多半會分心,影響到習練《九截》。
不過這些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他只剩三種勁力尚未學成,其餘六種都已練至初成,即便多聽些武者修習之事,他相信自己也絕不會受到影響,相反,多一些見識,對於將來禦敵,會更有好處。
所以,小少年欣然坐下,洗耳恭聽。
“用兵之道,正奇相輔,鬥戰之法,也是一般。”花放認真講解:“正就是正道,奇就是詭道,尋常武技不分正奇,在於用武之人的心思。而有些武技,自創始之初,本身的招法就分了正、奇。”
謝青雲一點就通:“我明白了,正道武技,若老想着用坑人的法子去使,反而會削弱招法的戰力。同樣,用的是詭道武技,卻非要堂堂正正與人硬撼,也無法施展出武技的精髓。”
未等花放再說,謝青雲又疑道:“不過我剛纔坑你的法子和武技沒多大關係。我以爲,在用武同時,誘敵、陷敵,不都是可以的麼,而且即便是武技本身,一個人也不可能只學一套,多學幾套,有正有奇,不是很好麼?”
花放點頭,又搖頭:“你說的沒錯,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不過我卻不大一樣。武道有勢,詭勢、正勢,想要真正練成武道之勢,便不能分心,需擇一勢練到極致。這便要求,若想練正勢,不只所學武技須是正道武技,且心思脾性也都要堂堂正正,更不存在鬥戰前後或是間隙,想法子坑人了。”
“……”花放的這一套說法,謝青雲聞所未聞,連他那向來機敏的心思也有些想不通透了。
可在他的心中,卻似是打開了一扇大門,儘管門那邊模模糊糊的,不大敞亮,但卻透進來絲絲縷縷難以捉摸的東西,令謝青雲心生嚮往。
“如果要練詭勢,也是一般,除了所學武技要求詭道之外,禦敵時,從頭至尾,都要盡極了各種手段,平日的心性也要練得玲瓏剔透。所以以這法子習武的人不多,因爲一旦如此,與人鬥戰時,便要非正即奇,這樣一來,很容易吃虧。”
末了花放又補充一句:“但練得久了,勢日漸盛隆,便可見得威力。”
說完這些,花放便靜靜的等着,等謝青雲自己去悟。
這些不是武技,卻是一種武道,一種習武之道,花家一門三人所領悟的武道。
花家的武技,父親不允許,便不能教授。但花家的武道,卻能說與至交兄弟聽,謝青雲演《九截》於他,花放又怎會小氣。
花放清楚,有些時候學一門武技,不如明一種武道,即便謝青雲聽過之後,不卻選這種武道,也足以令他大受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