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張海軍嗤笑道：“你小子現在可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廚，開的是轎車，住的是豪宅，和我們這些窮鬼湊什麼熱鬧。”
“體驗生活嘛！”何益川不以無然，“再說我這身體，都快發福了，也是該鍛鍊一下，要不然以後還怎麼找老婆。”
“既然你這麼說——去是可以，但我估計你做不了。”張海軍捏了捏林飄逸的胳膊，“林飄逸這身板比較壯實，雖然沒有做過，但還勉強，你就不行了，肯定受不了的。”張海軍搖了搖頭。
“你小子別小瞧人，我不拿工錢，白幫忙還不成嗎？反正也沒什麼事情。”
“成！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張海軍夾了一個小籠包在嘴裡，嗡聲嗡氣的說道。
“嘿嘿！我找死，倒時候不知道誰死，老子可是練過的，走吧！”何益川有些迫不急待，躍躍欲試。“急個卵，包子吃完了——誒！龜兒子，我的包子。”張海軍追了上去。
林飄逸搖頭笑了笑，在後面付了錢也緊跟了上去。
~
朗平放下碗筷，抹了抹嘴，“我吃好了。”他瞥了眼對方的趙情，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你怎麼了！？”
“哦！”趙情一震，這纔回過神，放下調羹，“沒什麼，你吃完啦，要不要再盛點，鍋裡還有。”
“不用。你是不是生病了，看你臉色不好。”
“沒有，可能昨晚沒睡好，休息下就應該沒事的。”
“這樣吧！你今天就不要去公司了，代我去俊豪小區看看，那裡的裝修開始了，你去督促一下。”
“……嗯！”
俊豪花園小區，是一箇中高檔的花園商品房住宅小區，銷售所面向的羣體都是那些小公司的老闆或是大企業的高管一類薪水可觀的人羣。
拿出積蓄在這裡買一套房產，把戶口牽到豐都，也算是脫離了山溝成爲城市人口。
還有一類就是本地人，他們手中資金寬裕，便會在這裡購幾套房，一方面拿來裝修出租，二就是做投資，等着房價升值，狠賺一筆。
林飄逸三人回了趟張海軍的家，換了一身衣服，林飄逸和何益川身上穿着一件鑄泓廠的工衣，淡綠色，比較陳舊，這樣方便做事，也不會把新衣服弄贓。
“誒！你們手裡的活都是怎麼來的？”
張海軍瞅了眼何益川，擋着風點燃一支香菸纔回答道：“找的唄！做我們這行的也要講究資歷和人脈的。這新建成的花園小區都需要裝修，只要裝修我們就有事情做，鋪地板磚，安裝水電，清垃圾，搞搬運，這都是活。嘿嘿！但我們這行不是誰都能做的，沒有熟人帶你做了也收不到錢，還白乾。”
這個林飄逸隱約知道一些，每行每業都自己的潛規則。
“做了也收不到錢，爲什麼？”何益川疑惑的看着張海軍。“嘿嘿！”張海軍笑而不語，何益川又接着問道：“照你剛纔說的，既然那些裝修公司已經負責賣貨了，那他們爲什麼不負責搬運，這都應該包括在裡面呀！難道別人買了東西，還要——”
“說了你也不清楚。”張海軍笑呵呵道：‘我這麼告訴你吧！現在外面的裝修公司很多，單是售賣瓷磚一行的就分很多品牌，這些品牌都是有總公司的，他們做的都是大義務，要麼就是和地產開發商集體合作，搞集體承包，這面向都是廠房或是公司用房，這些是大生意，當然有自己的搬運公司，集體一條龍服務。
而住宅小區嘛！這些房子都是居民自己生活一輩子住的地方，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喜好，所以搞花園別墅開發的房產商建房的時候都是建一個輪廓，裡面的裝修也都是業主自己負責，所以面對小客戶，那些大公司是看不上的，怎麼辦，再小的肉那也是肉啊！所以這些大公司下面又有很多小的代理商，小的代理商就來對這些散戶提供服務，當然，他們也可以組建自己的搬運團隊，但他們沒有這個實力，沒有固定的客戶，做完這家或許等很久纔有下一家，組建一批象我們這樣的人倒是很容易，但那個打工的願意過着兩天打魚三天曬網的日子，所以他們組建不起來，沒有人願意。
換句話說，即便是這些小老闆養着一批人，但他們只能賣自己的裝修產品，不能搬，你知道爲什麼嗎？”張海軍又賣了一個關子。
“爲什麼？”何益川一邊掌控着方向盤，側目瞅着他問道。
“你有在工地上幹過嗎？”
“什麼意思？”
“我在廣州工地上幹過一段時間，你不知道，我們每次發工資的時候，外面那些混子就會到工地的辦公室坐着。”
“敲詐！？”
“差不多吧！”張海軍點點頭，“這裡的花園住宅小區也是一樣，外面的混子都盯着呢！就是因爲這行業來錢，他們能從這裡面撈取暴利，所以他們自己找了一批人在裡面搞搬運，除了業主自己，別人休想搬，要搬可以，但必須給他們抽成，這就相當於一個包工頭，不過他們是強制行的搬，爲此打過不少架呢！。”
“那不是說，你平時拿的工錢都要給這些人抽成？”
“這是肯定的。”
“幾成？”
“三成。”
“那這些活都是他們找的嗎？”
“他們纔不會給你找，這都是
我們自己找的，他們只負責抽成。”
“這也太過份了。”何益川忿忿道。
“呵呵！兄弟！”張海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開些，現在社會上骯髒的勾當多得很，有實力就有錢，你別看這些人過的風光，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哪天就會死。——”
“你還看的挺開的。”林飄逸突然問道。
“這有什麼辦法，剛開始我也不平過，爲什麼自己辛苦賺來錢就要分別人三成，但日子久了也就想通了，這就是命。呵呵！現在我早看開了，大不了就當喂狗了。”
“那你現在認識這麼裝修老闆，手中的事一定很不好嘍？”
“嘿嘿！”張海軍得意的笑了笑，“一般，過得去，做不完。你不知道，我以前沒事做的時候，可愁死了，整天打電話找事，東跑西跑。現在，我也算總結出一些道理。”
“哦！？什麼道理？”林飄逸笑了笑。現在何益川也不問了，他知道張海軍這傢伙說話就象雞公拉屎一樣，總喜歡留一結。
“做人的道理。”
“做人的道理！？”林飄逸迷糊了。
“呵呵！”張海軍笑着笑着突然嘆了一口，搖頭，“兄弟不知道，辛酸呀！我們這行是新生的行業，估計現在只有豐都纔有，它就象搞傳銷一樣，上級抽下級，我以前沒事做就找別人找事給我，但這不知道是幾手了，本來還不錯的收入，到我手上，所剩無幾了，最後我慢慢也悟到一些經驗，每到一個到地方做事，首先第一步，先在電梯裡留下的自己的電話，這是最起碼的，就好象發名片一樣，碰運氣。第二點就是做人不能太貪心，生意不能一下做死了，尤其是那些裝修老闆找到你的時候，談價錢也是一個門道，剛開始吃點虧沒關係，合作過一次，人家覺得你這人可以，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而這些就是你手裡的客戶。”
“你小子！現在還悟出了生意經嘛！”何益川笑道。
“那是當然。”張海軍牛烘烘道，“現在老子愈來愈舒服了，尤其是這倆月，坐在家裡天天都有人找我做事，接一線活，認識的人多了，人品在那擺着，人家是看的到的。”
“那你不是也可以組織一批人手，給他們發活做嘛！”林飄逸道。
“是可以啊！但油水實在太少了，我這人不喜歡折騰，許多活都被我推了。”
“你這樣不不行。”
“怎麼啦！？”張海軍看着林飄逸。
“你想想啊！如果那些信任你的老闆，經常給你活做，但你卻推了，一次可以說忙沒時間，二次三次呢！人家還會給你打電話嗎？長期以往你且不是要把你辛苦建立的關係給推散了嗎？”
“嗨！我以爲你說什麼呢！這事我知道。”張海軍一副瞭然的神色，“這些客戶我怎麼可能讓他們散走呢！每過一段時間我可都要請他們搓一頓，關係好着呢！”
“既然你有這閒工夫，爲什麼不多廢些神在身邊拉攏一些搬運人手呢！合理的把他們給你介紹的活分配下去呢！？再小的油水也是油水，積少成多嘛！經常請他們吃喝維繫這種關係也不是會事呀！那你賺的錢不是白流了。”林飄逸分析道。
張海軍默默的聽完林飄逸的話，掐滅了手中的菸頭，嘆氣道：“兄弟！你說的這些我何嘗沒有想到，我在這行幹了兩年了，什麼賺錢的分式我都想了，你以爲兄弟我就真的那麼懶，有錢不賺，你是不知道，做我們這行最重要是還是後面的實力，背後若沒有人撐腰，你賺的多社會上的人就要的多，最終的結果我還是白做，而且還要承擔風險，如果和別的搬運隊發生衝突，你就要出來說話，得罪的人也會不少——”
~
“到了！諾，前面就是俊豪小區了。”
“我車子停哪？”
“車子嘛！”張海軍左右瞧了瞧，“這個小區我也是第一次來，對了！前面有一個好萬佳商場，你把車開到那去。”
停好了車，三人步行走了回來，走進了小區。
說是花園小區，其實也沒有什麼花，周遍是栽種了一些花花草草，而且還有一個老年兒童的健身娛樂活動小場地，其他地方就是光禿禿的*場壩子，中間有一個籃球場，不過還沒有籃球架，除了這些就是高二十八層的樓房，門口設了一個保安亭，有三五個保安在值班。
林飄逸乍然一看，這幾個保安居然還是天威保安公司的員工，心裡暗喜，自己的公司總算漸漸壯大起來了。
小區裡比較寧靜，從房子的顏色和窗戶外零落的顏色都可以推斷，現在這裡面還有大半的房子沒有售賣出去，場地上有些仨倆的搬運工，男女都有，甚至有些是外面的城市清掃工也在裡面做事，周圍散落着一堆堆河紗，地板磚，還有些車輛正在卸貨。
樓房裡隱約可以聽到敲打的聲音。
“今天有三套房的瓷磚和河沙要搬上樓，十八方沙，二十四噸的瓷磚。”
“啥！這麼多？”何益川一下子瞪大雙眼。
“是呀！這不算很多呀！”張海軍把一輛鎖在鐵桿上的鐵板車推了過來，“是你自己要來，要不然我就找別人了，呵呵！我看你今天怎麼死，做事吧！我們先把河沙運到三套房間裡，下午瓷磚纔會過來。”
“哼！你別在門縫裡看人。”何益川
哼了一聲。
接着張海軍又去借了一輛鐵板車，推了過來，三人先是把河沙裝進大的塑料袋子裡面，然後一個板車放個六七包往電梯裡運，再把這些裝好的河沙倒在房間裡。
來回跑了兩次何益川就開始發牢騷了，張海軍本不要他承擔運河沙的工作可他硬是要逞強，這不，第一躺，他推着六包河沙足足有四百多斤的重量，上一個斜坡，怎麼推就是上不去，在半坡上卡着，沒力氣了，最終還是張海軍搭了把手才——但剛走進電梯，在過坎的時候他一個不注意，一推一送，把袋子裡河沙全搞倒了，河沙散落一地，又剛好擋在門口。
頓時，便惹來一大片的埋怨呵斥聲，本來這電梯就用的緊張，幾家都在搶着用，他突然這麼一搞——
看到眼前的情況，何益川當時真想一走了之，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才知道里面的辛酸，“呵呵！對不起！對不起！他是新來的。”張海軍趕緊道歉，拿着掃把清理乾淨。
瞅着張海軍點頭哈腰的幫他擦屁股的樣子，何益川這才體會到裡面難言的苦楚，這工作是需要經驗的，他很難想象，當初張海軍是如何一個人做過來的。
最終，何益川承擔裝沙的工作，他力氣比較小又沒有什麼經驗，張海軍還真怕再搞出什麼麻煩來，把河沙搞灑了還是小事，萬一把業主裝修好的房子個磕碰到，那是要陪錢的。
何益川自知不行也不再勉強了，但裝沙也不是輕鬆的工作，一手扯着口袋一手拿着鐵鍬，他這腰啊！累的站都站不直。
不過令何益川和張海軍奇怪的是，林飄逸這傢伙，怎麼做起事來，如此輕鬆，簡直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五六十斤的沙袋，他一隻手輕鬆提着上板車，而且一車他要運十五包，健步如飛，如果把物業阻止擔心電梯承受的問題，還不知道他要一下子運多少包沙。
而且這傢伙動作利索，快去快回，張海軍那是大大不如，用張海軍的話就是，“這傢伙，天生就是乾重活的料子，沒早挖掘出來真是可惜了。”
“喔唷！我的乖乖，咕嚕！”張海軍吞了一口唾沫，瞧着林飄逸那牛氣沖天的樣子，真是自愧不如啊！不但是他，就連旁邊那些做事的也——
“哼！”林飄逸心想着，“這算啥！老子要是發起瘋來，還不嚇死一大片，這電梯老慢了，要按我的本性，千八百斤的重量直接給撩到樓上去，這更快些。”
“哎喲！我的腰啊！……哎喲！我的腰啊！……”
“你喊個球啊！還不快點裝，我都沒有沙運了。”林飄逸坐在板車上抽着香菸，瞧着旁邊一邊乾嚎的何益川笑罵道。
“你這死沒良心的，也不說來幫幫我，我這腰啊！估計要在牀上躺兩天了。”
“怨誰呢！是你自己要逞強，活受罪！……”
半上午時間，三人便把十八方沙全部運送完了，之後便洗手出去吃飯，隨便趁時間逛逛超市，在吃飯的當兒，林飄逸向張海軍問道：“你這三套房搬運的費用找誰收呢！？”
“這要看是誰請的，就譬如這三套房子，有兩套是裝修公司承擔搬運的，請我來的也是裝修公司的老闆，這些錢就是裝修老闆給我結，還有一套，就是十六樓那家，那是業主直接找的我，好象還是個女的，呵呵！我也不知道她是知道我的電話，下午搬完了瓷磚我會找她結帳的。”
“那怎麼算錢呢！？”
“一方沙五十塊，這是行規，今天早上我們兩個小時運了十八方沙也就是九百塊錢，除去那些人抽的三成也就是說我們早上賺了六百三十塊，瓷磚四十塊一噸，這也是行規，但有時侯也是看着給，上下多少有些浮動，我剛纔說的價格都是接第一手活的，至於二手三手那就自己協商了。”
“哦！”林飄逸點點頭，這麼算下來，這個行業還是很賺錢的，他心裡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來插一手，雖然他不缺錢，但中國這個市場這麼大，如果這個新生產業能夠形成規模，遍地開花，那得是多少收入啊！
吃完了飯，何益川這小子實在是受不了，拉着林飄逸二人去鬆骨，說是不找妹妹按一下，下午準沒辦法幹活了，當然，這個錢由他出。
這就是現實版的拿錢遭罪受。
早上十點半，趙情纔開着一輛乳白色的東風雪鐵龍私家轎車來到俊豪花園小區，把車停在車庫後便乘電梯直接上了十六樓。
“老闆娘！……”安裝水管，搞裝修的工人見趙情來了，趕緊打招呼。
“別叫我老闆娘，叫我趙小姐就可以了。”趙情糾正道：“師傅們辛苦了，這是我買的一些水，你們拿去喝，我就擱這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沒什麼。誒！這河沙就都運上來了嗎？我看下面的河沙都沒了？”
“是啊！都運上來了，您沒看到，早上來了一個大力士，那場面，拎一袋五六十斤重的沙簡直就是象——輕鬆的很，左右開工，三倆下的工作，全運完了。”
“是嗎？”趙情笑了笑，“那我倒是要瞧瞧。”
“他現在估計去吃飯了，下午您就能瞧見，小夥子力氣真大。”
“呵呵！”趙情笑了笑，也沒在意，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什麼事，便下樓去了，準備到外面去逛一逛，尤其是影音唱片專賣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