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洲點點頭,憂心地說:“是啊,醫生說已經是晚期了。”
賴老闆一臉同情的樣子,“這個,小王啊,你們父女兩個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也能夠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我是感到愛莫能助呀,對於你的手受傷的事情,我們公司按照規定,馬上進行了詳細地調查和分析,結果很是令我感到意外呀,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當時完全不在工作狀態中,換句話說,你的手不是工傷,你懂我的意思嗎?” ωwш ▪тт kΛn ▪C ○
王亞洲愣住了,伸出了包紮厚厚的手掌晃在賴老闆的眼前,有幾分激動地道:“賴總,你說我的手不是工傷?不是工傷它是什麼?”
賴老闆平靜地說:“小王,我說清楚點吧,你這手不屬工傷,是自殘,我們公司是不會爲你的自殘行爲承擔任何責任的。”
王亞洲頓時驚呆了,聽到這句話遠遠比他當時鋸掉了手指還要害怕,他站起來,激憤地叫道:“不是的,我不是自殘!車間裡的工人都可以證明!”
賴老闆也站起來,手裡拿着一張紙遞給他,“你不用激動,好好看看這個。”
王亞洲用左手接過來,認真地看了下,越看越是生氣,這是帶班長曹大海和車間主任聯名寫的陳述材料,詳詳細細地記錄了他們看見王亞洲的受傷經過。
王亞洲拿着材料,氣得渾身發抖,“賴總,不是這樣的,他們是故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你一定要相信我!”
賴老闆拍着王亞洲的肩說:“小王,這件事情我希望到此爲止,你有你的難處,我也不會責怪你,你以後也不必爲了這件事情來找我鬧。當然,你的醫藥費和基本工資我還是照給,你是我們公司的老員工了,應該受到這樣的優待。”
王亞洲無意識地搖着頭,眼淚又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哀求道:“賴總,我求求你,你不要信他們的,求求你給我錢吧,我真的很需要它呀……”
賴老闆皺了皺眉,將王亞亞洲推向門外,“好了好了,我現在還有事,你還是去醫院待着吧
……”
賴老闆說着將王亞洲推出門外,砰的一聲把門反鎖了。
他走回老闆椅上躺下,閉上眼,吁了口氣,不知道這個災星能不能送走呢。
王亞洲拿着紙條,抹了把眼淚,轉身跑去了車間,他要質問曹大海和車間主任,問問他們究竟安的是什麼心腸,如此的落井下石。
車間裡的工人看見王亞洲回來了,都放下手裡的工作擁了過來,關心地問問他的傷勢。
王亞洲詢問着曹大海和車間主任,工友們都搖頭說沒看見他們。
其實,這兩個傢伙寫完了材料,害怕王亞洲找他們的麻煩,早就躲起來了。
郝二麻子看罷王亞洲手裡拿着的材料,滿腔怒火地破口大罵:“我草他媽,他媽的胡說八道!曹大海這兩個龜孫子,老子殺了他們!王八蛋!”
工人們也是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地斥責着,紛紛爲王亞洲打抱不平。
郝二麻子罵了一陣,關心地說:“亞洲,你現在怎麼辦?”
王亞洲搖搖頭,流着淚說:“我不知道,我想去看看可可!”
郝二麻子憐憫地拍着他的肩說:“你去吧,我們也幫不上忙,不過你放心,你的工傷我們都會給你做證,大不了上勞動局告他們,大家要團結一致,不能讓他們隨便欺負咱們工人。”
工人們都應聲附和着。
王亞洲點點頭,默默地離開了車間。
工人們看着王亞洲孤苦的背影,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郝二麻子喃喃地說:“你們看王亞洲,他變了很多,完全不像原來那個人了,沒有一點點精氣神,好像一股風都能把他吹倒似的……”
王亞洲回到女兒的醫院門前,半天都沒有勇氣走進去,他掛念着女兒,關心着女兒,可是又害怕自己的傷殘給全家人帶來更大的傷害,他無法面對這一切,也不敢面對這一切,他的人生被失敗和痛苦的陰影籠罩着,他快要承受不住這一切無情的打擊了。
醫院
的門口人來人往,王亞洲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覺得自己心裡堵的難受,忽然發瘋一樣咬破了自己右手的手指,然後雙膝一彎,重重地跪在地上,顫抖着手指,在白色的地板上寫下了十個大字:求求好心人,救救我女兒!
十個大字,個個都是血紅血紅的……
人們在他的面前過來過往的,有的人冷冷地瞥一眼就匆匆而去,更多的人含着同情的目光打望他,然後稍作停留,也轉身離去。
這個社會需要幫助的人太多,有的人在揮金如土,有的人卻無力承受生命之重,他們中的很多人也需要幫助,也想像他這樣,那怕沒有什麼結果,只是一種哀痛無助的發泄,可是也沒有這樣的勇氣。
喬芳下了班之後,又往女兒的醫院裡趕去。
這一段時間以來,她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探望女兒,和女兒說說話,安慰一下可可奶奶和小妹,然後夜深了又趕回蒲小東那裡,當然,也騙着她們說是住在同事那裡。
她現在已經很少想起王亞洲,模模糊糊地依賴着蒲小東,尤其是看到她的女兒病重之後,可憐巴巴地住在那樣一個人多狹小的病房裡,就隱隱地生起丈夫的氣來,本來懷着的愧疚竟然減少了許多。
她在醫院的路口下了車,剛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人垂着頭,直直地跪在醫院門前不遠的地方,她看着他,正想從他面前走過,地下的幾個歪歪扭扭的血紅的大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房,她再定睛一看,這個人竟然是她的丈夫。
喬芳蹲下身來,失聲叫道:“亞洲……”
王亞洲擡起頭來,看清是老婆時,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抱着她,大聲地痛哭起來:“芳芳!哇……”
人們聽見哭聲,紛紛向他們圍過來。
喬芳見圍着的人越來越多,便分開丈夫,扶着他向不遠處的醫院牆角走去,兩人便坐在了牆根的臺階上。她看着丈夫的手觸目驚心,小心地抓起了它,驚問道:“亞洲,你的手怎麼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