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口海灘,旌旗飄展,吶喊聲赫赫。
但見三千多名將士浸在水中,舉着槍快速的越過各種障礙物以及礁石,向着海灘快速登陸,而在水中,還有一些小艇,上面的將士同樣是快速的往前劃近,跳水,泅渡。
這是魏季塵從定遼軍中挑選出來的三千多名善泳將士,集中進行訓練,不言而喻,是作爲海軍陸戰隊使用的。
海面上面,還有幾艘北洋艦隊的練習艦以及運兵艦靜靜的停着。
魏季塵和劉步蟾兩人站在海灘上一塊高高聳起的礁石上面,滿臉嚴肅的看着士卒們的操練,而在下方不遠處,則是王士珍、馮國璋,以及李鼎新、薩鎮冰等海軍將領。
北洋水師因爲要應對日俄兩國的壓力,前段日子,從南洋水師抽調了‘開濟號’,‘鏡清號’、‘南瑞號’三艘巡洋艦以及其他魚雷艇、炮艇大小艦船共十來艘。
另外清政府還準備從英、德等國購買大小軍艦43艘,其中噸位最大,武備最好的‘海圻’花了三十多萬英鎊,今年5月份,也就是現在開工,預計兩年之後下水。
北洋海軍補充了不少的軍艦,恢復了一些實力,有了些自保之力。
現如今德國艦隊籍口鉅野教案之事進入膠州灣,這是對中國主權的最直接挑戰,是對北洋水師的極端藐視。
雖然德國人艦隊實力不弱,但是其在遠東的就只有這三艘巡洋艦,而其在歐洲的艦隊,或許能夠抽調出幾艘巡洋艦組成支援艦隊,但是其爲了應付英國皇家海軍的壓力,絕對不敢將主力派遣至遠東。
因此,中國只要下定決心與德一戰,並非不能夠像中法戰爭一樣,取得勝利。
自從德國艦隊入駐膠州灣之後,劉步蟾寢食難安,極力向朝廷請求一戰,卻都被駁了回來,劉步蟾是氣憤難平。
魏季塵提議海陸兩軍進行搶灘登陸演習,劉步蟾自然是一口答應。
劉步蟾看到如狼似虎、氣勢長虹的定遼軍將士,不由讚道:“賢弟不但領軍作戰有一套,這訓練士兵也很是了得,短短的一年時間不到,賢弟就已經把定遼軍訓練成一支精銳之師了。”
魏季塵偷偷瞥了他一眼,接着嘆了一口氣道:“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軍隊永遠不能夠成爲一支真正的強軍,可恨啊,朝中一些人看着列強瓜分我國,一力避戰,殊不知這樣做,對軍隊的士氣打擊是很大的。”
見劉步蟾一臉黯然,魏季塵繼續說道:“這樣只會使我們軍隊自認爲低人一籌,連戰都不敢戰,也不知我定遼軍以後的命運如何了。”
劉步蟾不解的問道:“賢弟何出此言,朝廷現如今對定遼軍很是重視,豈不知命運如何?”
魏季塵輕輕坐了下去,臉上帶上沮喪的表情,三分假七分真的說道:“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
劉步蟾也依着魏季塵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看着魏季塵,認真的聽他繼續說。
“唉,德人奪我膠州灣,弟實在氣憤,已經三番五次向直隸總督署以及軍機處請求調定遼軍往山東與德人一戰了,朝廷對我的請命,非但沒有同意,反而還來電責罵了我一翻,要我勿多生事端,山東巡撫李秉衡一力主戰,如今已經被朝廷懲處,徒督四川,估計官位難保,弟同樣一力主戰,也不知朝廷會如何處罰我,一旦調弟離開遼東,這定遼軍落入庸人之手,豈不是不知命運如何了?”
魏季塵其實只是不痛不癢的上表朝廷,表示了一翻忠心,朝廷一旦有令,必與德人決一死戰,魏季塵知道,清廷是決計不敢與德人交手的,做個樣子即可。
不過,這一番話在劉步蟾聽起來,他便感同身受,爲魏季塵打抱不平道:“賢弟如此遭遇,大哥我也是如此遭遇,如今朝廷奸人當道,小人把持朝政,都是一幫酒囊飯袋之徒,我中國遲早要亡與這一幫人之手。”
劉步蟾也是心中着實氣憤,同是覺得魏季塵是個可靠之人,因此才說出這番大逆之言來。
魏季塵心中微喜,臉上表情卻依然憤慨,附和劉步蟾道:“是啊,想一想臺灣之事,劉永福老將軍的遭遇便知道如今的朝廷確實是小人當道。”
清政府把臺灣割讓給日軍之後,臺灣民衆並未接受,黑旗軍統帥劉永福毅然帶兵返回臺灣,臺灣請清朝求助遭到拒絕之後,成立了臺灣民主國,以唐景嵩爲總統,劉永福爲大將軍繼續抗倭,奈何實力相差懸殊。
在去年十月份的時候,臺灣民主國徹底滅亡,劉永福也逃了回來,而當時由於魏季塵忙於定遼軍之事,無暇他顧,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有隔洋遠嘆了。
當然,現在魏季塵提出劉永福之事,是另有目的的,臺灣民主國的成立,至少讓一些中國人看到了一些其他不同的道路。
“朝廷割讓臺灣給予倭國,尤爲可恨,我中國大好河山,從此分爲了兩部,而且倭人在臺灣站住腳跟之後,能夠直接危險東南數省,一旦其恢復實力,必將復侵我中國。”劉步蟾將魏季塵引以爲知己,在魏季塵的影響之下,對朝廷更是失望至極。
魏季塵撿起礁上的一塊小石頭,遠遠的扔了下去,意有所指的說道:“日、俄對我遼東都是窺視日久,遼東更是曾割讓給日本,保不住有一日,朝廷爲了大局計,又拋棄我遼東,不知到時大哥有何打算?是與遼東共存亡,還是聽從朝廷的大計,灰溜溜的從遼東,我們好不容易守住的地方退走呢?”
劉步蟾身子一震,沒有想到魏季塵忽然從臺灣之事上講到了遼東之事上,而且問出了這麼一個難題來。
魏季塵一雙眼睛像是要看透劉步蟾的心一樣,直勾勾的集中在劉步蟾的雙眼之上。
劉步蟾臉部肌肉抖了抖,最終說道:“劉某萬無撤退之理,即便葬身着黃海之下,也要抵抗到底。”
魏季塵撫掌堅定的說道:“好,既然劉大哥有此決心,弟甘願爲兄驅使,奉兄爲主,以臺灣共和國爲借鑑,獨立於清廷,與他國進行殊死戰鬥。”
劉步蟾大驚,四處一看,只見其他將領離自己和魏季塵談話之所甚遠,不由稍微放下了一點心,繼而沉默不語。
魏季塵心中暗暗着急。
半響,劉步蟾幽幽說道:“子傑,爲兄看出你是做大事之人,統領遼東不出一年,便使得遼東安定如常,並且蒸蒸日上,爲兄自認爲無此能力,爲兄最大的心願是我海軍能夠在自己的海域上,遊弋無阻,而列強的軍艦不再敢在我之海域河流橫行無忌。”
劉步蟾接着正色說道:“賢弟今日一番話,讓爲兄看出了你所圖甚大,爲兄沒有其他的要求,但願賢弟你準備能夠充足點,勿讓列強乘機佔得便宜,使得我中國四分五裂,如果賢弟能夠答應爲兄的這些要求,爲兄願意追隨賢弟,甘爲馬前卒。”
劉步蟾這一翻話,簡直就是說願意和魏季塵一起造反了,他下的決心不可謂不大。
魏季塵神色有些尷尬,想不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劉步蟾看穿,果然,這世上沒有一個糊塗人,有的只是佯裝糊塗的人。
劉步蟾如此坦誠,魏季塵也不好再裝糊塗了。
“大哥既然說開了,弟也不再在你面前裝忠臣了,不錯,弟早就有了異心,弟認爲,我之民族,如今需要的不是一塊幹饃饃,而是一個生存的空間,一個民族的生存空間,這生存空間,不是靠乞求和抗議來實現的,而是靠鐵和血來實現的。”
魏季塵握緊拳頭,激動的說道:“我之中國,如今在我面前的,站着的是一個民族,一個在屈辱中呻吟的民族,那場戰爭結束之後,我們這個民族的驕傲就沒有了,那些戰勝者騎在我們的脖子上面作威作福,他們隨意踐踏我們的尊嚴,一個亞洲大陸上,曾經最高貴民族的尊嚴,曾今留着千年不屈血液的民族,在滿清的統治之下,已經慢慢消磨了,已經慢慢忘卻了。”
“而我,只是要讓我之民族重拾往昔的尊嚴,即便這條路佈滿棘刺,即便這條路是南牆,我也要撞得頭破血流,流盡自己體內的最後一滴血,哪怕是戰死,我也會微笑着去見我們的祖先,我可以昂着頭顱走到秦皇漢武面前,我可以驕傲地對他們說:我,你的子孫,沒有給你丟臉,我爲偉大的中華民族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我不是爲自己的私慾而戰,爲的是一個新的、公平的世界而戰,我爲我之中國人人吃得飽,穿得暖而戰,爲那些奴役我們的人滾出中國人的土地而戰,爲我們不需要卑躬屈膝整天喊着抗議而戰,爲我們的尊嚴而戰,所以,弟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無愧與祖宗!”
魏季塵慷慨激昂的一番話,說得劉步蟾熱淚盈眶,多少年了,多少人不敢再提中國爲世界中心之國,多少人忘了秦皇漢武,像一隻狗一樣匍匐在地,苟延殘喘。
“賢弟,爲兄在此發誓,從今以後,我劉步蟾是賢弟最忠實的追隨者,若違此誓,我劉步蟾必將不得好死,受盡天下人唾罵。”劉步蟾看着魏季塵,緊握着雙手,目光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