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辦過了離婚手續之後,我同意了他的提議,願意陪他去銀座那裡的一家我們曾去過的酒吧坐坐,但是其他的就算了,不要去那些我們曾去過的地方再走一次了,不要再給原本就痛苦的結局加上重量了,沒什麼意義。他知道我不會再有什麼餘地了,也就勉強接受了我的主意。在那次酒吧裡的長談之中,他坦白了他對我們的婚姻的感受,還有結婚前後他的種種決定是如何做出的。”莫桐說道。
“他說他對我們的婚姻逐漸失去了信心,只是不願意承認這一點,還想繼續尋找辦法解決,以維持和我在一起的狀態!他的失望就如同是我的失望一樣,從這一點上講,他是在自欺欺人,這是一個一點兒都不可笑的愚蠢的玩笑。他同樣知道,在我們戀愛的過程中,缺乏互相瞭解的基礎——面對面的交往,信件上面的話,好像是電影臺詞一樣,雖然沒有說什麼謊話,但是,卻把內心裡真實的想法誇大了,看起來就像是僞裝自己的工具,那些話題沒有什麼是和未來要面對的現實婚姻有關係的。”莫桐說道。
“我當時想,不幸的是我也和他一樣,犯了同樣的錯誤——兩個人都太欠缺對婚姻現實的考慮,就像是兩個未經世事風霜考驗的人,等同於在非現實的基礎上蓋了一棟外表光鮮,但實際卻是缺陷百出的建築,總會有崩塌的一天。我們在對待婚姻生活方面,都沒有什麼豐富的經驗。而他的父母,無論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都對我們婚姻的結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莫桐說道。
“他強調說,他的父母絕不是有意的逼迫我們離婚,他們是想讓我們的生活回到‘正常’的軌道,他的這番話我能理解,沒有哪種父母會在同意了兒子的婚姻之後,再反過來大力支持兒子離婚,這不是什麼兒戲,他的父母一定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經歷婚姻破裂的痛苦,天下的父母都會這麼想。”莫桐說道。
“在我離開東京之前,他的父母才得知我們離婚的消息,還專門找到了我的臨時住處來勸我,因爲在我提出了離婚之後,我就已經搬出了我們的住所,臨時找了一家酒店短住幾天。他們來酒店向我解釋他們當初對我說的那番話的意思,完全沒有讓我們離婚的意思。當時我仍舊很尊重他們,用很溫和語氣和他們說明了情況,並且告訴他們我的決定不會改變!”莫桐說道。
“後來,他問我機票訂在了哪一天,我告訴他是一週之後,事到如今,我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他的那番坦誠倒是讓我覺得有了些許安慰,他還不是太幼稚,但是我錯了,因爲他接下來提出的要求讓我又氣憤又傷心,讓我失望和痛苦到了極點,開誠佈公的聊天之後,他竟然提出要我在離開東京前的這一週,搬回到他那裡去住——曾經的我們的住所。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要求,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我非常傷心,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想着這樣的事情,我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精心挖好的陷阱裡。”莫桐說道。
“到了這個程度,我已經不可能再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話了,全部都結束了!到此爲止!更大的痛苦是我想到了我的第一任丈夫,我說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之後,我幾乎每天都想MAKE LOVE,我的確是非常想那樣,喜歡那種極度的歡愉的感覺!可是現在到了他這裡,怎麼就會成了這副樣子?MAKE LOVE難道成了工具了麼?是我自己的感覺出了錯,是我不夠理智,竟然會嫁給這樣的一個人!”莫桐說道。
“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回到酒店之後,我開始渡過了生命中難捱的一週,我從來就沒有那樣期待過一件事情——想要讓時間飛速流逝,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一週,到了登機的那天,我提前了八個小時到機場,那迫不及待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當我拿到了登機牌的那一刻,我好像拿到了可以讓我重生的靈丹妙藥一樣,我終於可以回國了!飛機起飛的一瞬間,我解脫了!”說完,莫桐又抽出了一支萬寶路,輕輕地吸了一口,隨即緩緩地吐出,彷彿她才鬆了一口氣,吐出了沉重的記憶,如釋重負。
“音樂停了?嗯?”莫桐忽然想起似的問道,“什麼時候?”
“哦?”這時我也忽然發現音響忽然安靜了下來,不過須臾之間,《yesterday once more》再次響起,“循環播放!確切的說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您的講述之中,您的注意力集中在回憶中,所以我和您都沒注意到曲子循環播放的間隙!”我說道。
莫桐笑了笑,“這溫暖的房間裡,是絕不能缺少音樂的是吧?古典音樂裡,你喜歡聽誰的作品?”
“莫扎特、德沃夏克、斯美塔那、馬勒,都很喜歡!您喜歡莫扎特?”
“是啊!曲調歡快!聽了之後讓人的心中充滿了陽光和快樂!”
“的確!而且您的書架上有莫扎特的專輯——D大調小夜曲‘Haffner’!您是很喜歡聽這組曲子吧?”
“你也喜歡聽?”
“嗯!我有一張專輯,和您的這張一模一樣的!”
“這倒是蠻有趣的!”莫桐說道,“一個有趣的巧合!聽這個曲子讓人心情愉快,旋律、音色,就像是沐浴在早晨明媚的陽光裡!”
“而且是爲了烘托婚禮的慶典氣氛而創作的!”我說道。
“是啊!這曲子甚至讓我清晰地回味起了自己在婚禮上作爲新娘時的甜蜜的幸福感,因爲我和我的初戀的婚禮上也是播放了這組小夜曲!幸好,只有在我聽的時候纔有這樣的感覺!”莫桐說道。
“難怪感觸如此之深!”我說道。
“每次聽的時候,我都想和初戀再結一次婚!像個孩子似的是吧!呵呵!”莫桐說着,對我展露出了微笑——那青春不再卻又充滿魅力的笑容!
“剛剛回都北京的那段日子裡,”莫桐接着說道,“我幾乎每天都會聽‘Haffner’,我自己自己的心裡很清楚,我是一個剛剛再婚後又離婚的女人,這次失敗的婚姻難免會讓我回想起初戀、初婚!”莫桐說道。
“那時候我每次聽都會感動,甚至流淚,那隻能存在於回憶中的婚禮,還有那讓人陶醉的幸福感!讓我這個對婚姻非常失望的人有了那麼一點點精神上的慰藉——也許只是爲了那麼一點點用來逃避現實的安慰!儘管這安慰很虛幻!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思考婚姻與我的生活目標的關係,我真正的開始現實起來了,越來越現實!至於如何去面對現實,我開始有了自己的準則——婚姻也好、生活也好,都要圍繞着我的事業目標,都要對我的理想能夠有幫助!”莫桐說道。
“既然還活着,那麼每天的生活還得繼續下去,無論有怎麼樣的挫折都得走下去,而且我也不再懼怕婚姻的挫折了,因爲我的心中有明確的夢想,婚姻的失敗不意味着夢想不存在了!不過,在那個時候,我還是對婚姻抱有一絲希望的!回國之後的半年之內,我的第二任丈夫從日本給我打過五次電話,來過十二封信!電話直接打到了我的父母那裡,要求和我通電話!”莫桐說道。
“他對我的父母說了很多恭維我和他們的話,我每次都是從父母手裡接過電話,直接掛斷!在他最後一次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告訴他,徹底死心吧!如果還有希望存在,那我壓根就不會離開東京,所以請他自重!而且我也告訴他,他給我的信件,我一封都沒有打開過,我會集中起來之後退還給你,你不要再做無謂的努力了!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如果再打電話,看到你的號碼我不會再接,直接拔掉電話線!他見我是這樣的態度和做法,也就真的放棄了!沒有再騷擾過我!我的父母對我的這段婚姻已經十分無奈,並且不再過問了!”莫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