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這足印,官道上沒有,入山的路之後才瞧見的,喊了你半日你也沒反應,腦子長了也就個擺設。”司馬蘇鳳見李九終於停了馬,不由的沒好氣。
“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李九此刻有些煩躁,一張臉也是青青白白。
“下馬,找回你的腦子再去辦事,急這一刻有屁用。”司馬蘇鳳搖搖頭。
“這話……大哥曾說過你吧。”李九怔了一瞬,不由的彎了彎嘴角,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語氣,似是很容易的便安撫了李九的情緒,她自問不是個脾氣好的人,遇事便急,遇亂便燥,大哥平日裡雖是由着她鬧,可每每這般時候總是十分冷靜的厲聲責備,令她好好的將腦子,找回來。
“還得什麼話都是你大哥說的不成?”司馬蘇鳳不肯承認,眼睛側向一邊,“你既是什麼都聽李天沐的,那便瞧瞧看你沒有他那毒蛇般的眼神。”
“嘖,你便就知道背後說我大哥,”話是笑言,李九輕輕跳下馬,其實她挺感激蘇鳳的,及時的拉回了她那臭脾氣。
“誰要說他?我倒是發覺,你還真是開口閉口李天沐,你便那麼喜歡你家大哥,三白眼李樑王。”司馬蘇鳳撇着嘴,蹲下身子低頭瞧着地上的馬蹄印。
“那是自然的,我大哥多招人喜歡。”李九順口便來,這般時候也不知道臉紅,看着司馬蘇鳳朝她翻了個白眼,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厚着一張臉皮無所謂的聳肩。
“我說蘇鳳,這不太對勁啊。”笑鬧不過一刻,李九的表情卻一點點沉重起來。
地上的馬蹄印清晰可見,紛呈而至,繁多卻不雜亂,李九有些發怔,“玉碗鐵蹄,三分長的回字印,這是軍方的馬啊。”
“不止這一些,你再仔細瞧了,”司馬蘇鳳一張慣是玩世不恭的臉也一點點暗了顏色,“這中間還雜着一匹細蹄印,迴旋形,比軍馬蹄印要淺了半分,該是走在前頭的,被雨刷去部分。”
“這是宮中的制式,我那烏黑踏雪便是這馬蹄。”李九猛的擡起頭,“誰來南鎮了?”
“你該是問,宮中什麼人來南鎮了,並且隨後又來了一批不知道哪方的制騎兵。”司馬蘇鳳望向李九,面色逐漸轉爲嚴峻,“李九,南鎮或許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線索。”
“趕緊走。”李九咬了咬脣,再不猶豫翻身上馬,腳下使勁猛的一夾馬腹,引得馬兒嘶鳴一聲撂了蹄子便朝前跑去。
“你是不是有什麼懷疑對象?”司馬蘇鳳追上李九,並駕齊驅。
“我……”李九側頭望了一眼司馬蘇鳳,卻是沒有說出口。這馬蹄印她很熟悉,她心中確有猜測,可她卻沒有把握也想不到緣由。
“哎,你瞧你這嘴巴,平時沒個把門的,想問你點什麼的時候吧,又這般關得嚴實。”司馬蘇鳳無奈,終是懶得理李九,“左右南鎮就在前頭的山窩窩裡,或許到了,所有的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蘇鳳,謝謝你陪我來。”感受到了司馬蘇鳳寬慰自己的心情,李九無聲的笑笑。她確實一直在防備這亦敵亦友的司馬蘇鳳,可除卻幼時那麼一次,這麼久以來,這位公子哥兒卻是從未做過欺騙她和傷害她的事情,反倒各種時候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笑笑鬧鬧的所有成績都少不了他。
“喲,長良心了,今兒個沒喂狗?”司馬蘇鳳低下頭不着痕跡的笑一笑,一鞭子甩在馬屁股上,催了這肥馬越過李九朝前跑去。
“這不是你今天吃飽了嗎。”李九不客氣,揚聲甩了一鞭子追上前去。
“一個太子爺,光知道嘴上佔便宜。”蘇鳳策馬揚鞭,無奈的笑着搖頭。
確是沒有多遠,山路這些年也拓寬了不少,雖不如官道那般可並排通車,沿途許多地方也是有些泥濘不堪,可是同當年那小不丟的地方比起來,這小山路確是要好走的多了。
“這便是南鎮?你說那民風淳樸食物肥膩的富碩之鄉?”沒有城門,不過一座高高的匾額竹樓,雨水浸潤下的陳年竹竿也泛着幾分不一樣的光澤,司馬蘇鳳放低了馬速,有些疑惑的左右瞧着空無一人的街道,“是我眼神有問題,還是說今日這鎮子有什麼節日,這些人都趕過去過節了?”
“適才的大哥不是說,沒有查出瘟疫嗎?”李九一手勒着繮繩,眉頭緊緊皺起,爲何這麼些年過去,這個原本熱鬧紛呈的山中小鎮子,會瀰漫着一股死亡腐朽的氣息……
“疫起源於戰,亦或始於水,如若真有疫情,不可能瞞得過去。”青石板的街道也有些破破爛爛,空曠的鎮子中迴響着兩人踢踢踏踏的馬蹄聲。
“那兒有人來了,我去問問。”遠遠的瞧見一個急匆匆的人影,李九翻身下馬,心中滿是疑惑。
“你慢些,小心爲妙,”這鎮子處處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詭異氣息,司馬蘇鳳此刻忽然有些懷念馬車內的潮溼氣味,起碼那個時候只是不舒服,還不至於令人汗毛倒豎。
“這位大嬸?大嬸?”是個全身裹着斗篷的胖大嬸,李九拼命的招手,擋在人前,直待這人急匆匆的走近了些,方纔發覺似乎是個年輕的姑娘,李九眨了下眼睛換過稱呼,“姑娘,小姑娘……誒你等等我,我問你個事兒,誒……誒?”
胖姑娘壓低着頭上的斗笠,並未理會李九,懷中似乎抱着什麼包袱,步履匆匆一刻也未停留。
“姑娘還請留步,”李九被甩在了身後,司馬蘇鳳皺着眉上前一步,攔住了姑娘的去路。
“你們要問什麼啊?我還記着給我家小公子瞧病去!”姑娘左右跨步皆走不了,一時有些着急,猛的掀開斗笠擡起頭,一張胖胖的臉滿是焦急。
“喜鵲?你是喜鵲?”李九一步上前,似乎有些吃驚,“胖丫頭喜鵲?”當年自己想帶回宮的那個手腳利落愛吃甜食的小丫頭,此番回來居然又遇見了,瞧着眼前這丫頭的模樣,該是已
經嫁人了,此刻看着還是胖,然而那張略微蠟黃的臉,卻是再沒有當年那般水靈白嫩的機靈模樣了。
“你認識我?”喜鵲被阻了去路,本是一臉不愉,此刻瞧見李九喚她名字,終是停了腳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攔路的兩個公子哥兒,卻是迷茫的搖了搖頭,“我好像看你有些眼熟,不過卻是想不起來你是誰了……”
“我自是認得你,我還記得你的兄長是隨軍的伙伕,怎麼的,如今該是百夫長了吧。”胖丫頭懷中似乎抱着個娃娃,李九偏頭,想要問個清楚,卻又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口。
“我也許久沒聽聞兄長的消息了,”說起自己的哥哥,喜鵲似乎有些失落,不過也就在一瞬便回了神,焦躁重新爬回了臉上,“兩位小公子,你們既是認識我,能不能幫我個忙,我家小少爺高熱不退,能否借二位公子的馬載我一程,圖個腳力。”
“上我的馬。”李九望了一眼司馬蘇鳳,未待對方反對,先行將胖丫頭拖至自己馬前。
“多謝公子!”喜鵲頓時一臉感激,在李九的攙扶下,不太利索的爬上馬。
“路上說。”李九瞥了一眼沉着臉的司馬蘇鳳,低着嗓子輕輕搖頭,此番遇到熟人,要問起什麼事情,該是要順當得多。
司馬蘇鳳有些無奈的上馬,陰沉着一雙眸子,沒有說一句話,這李九,誰都信!
“丫頭你要去哪裡?”李九扶着喜鵲,沒敢讓馬兒跑太快。
“出了鎮子往西,在山頭裡有個老大夫,他能止了咱家小公子的這高熱。” 喜鵲一手挽着懷中的小孩子,一手指着前方。
“老大夫?”李九眯着眼睛,風雨不算大,卻是細細密密十分的阻隔視線,山中霧氣濛濛,瞧不清楚又什麼屋苑住所,“丫頭,這小公子是你家……夫人的娃娃?”哪家官人讓一個小丫頭帶着公子獨自去瞧病,一匹馬一輛車也沒有。
“喜鵲早已經沒了夫人了,”丫頭的聲音低了下去,“這小公子是我家小姑子的孩子,小姑子也算是個官夫人罷,不得寵罷了。”
哪家妾室的庶出公子麼?李九皺眉,南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達官貴人隨是不多,卻也並非沒落,哪家的公子哥兒,即便是庶出,也不該這般不重視。一面想着,一面猜測着之前的疑惑,李九口中的話隨着馬兒的顛簸吞下去又冒出來,來來回回幾次,最終還是沉下臉色,不再顧忌,“喜鵲,這南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爲何這般模樣。”
“都怪那太子爺!”喜鵲突然有些激動,一雙胖腿不自覺的夾了下馬腹,引得馬兒不耐的一聲嘶鳴。
“太子爺?”李九側着腦袋望了一眼身側的司馬蘇鳳,瞧着對方眼中那般意味深長的調侃,不由無奈,“關太子爺怎麼回事?”這丫頭如此激動,幸虧剛纔沒有自報家門,瞧她這模樣,若是知道她的身份,簡直要動員全鎮的老少爺們來打人那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