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一連串兒清脆而又密集的馬蹄聲在左武衛的府衙前響起,十多匹快馬自府內駛出,直奔御史臺而去。
御史臺門口的守衛見李瑁帶着兵將,氣勢洶洶地迎面走來,連忙擋了上去:“來人止步,此乃御史臺重地,不得擅闖。”
站在李瑁身旁的馬璘喝道:“好大的膽子,壽王殿下你也敢攔。”
守衛一聽的李瑁的名號,面上一驚,忙跪拜道:“小人拜見壽王殿下。”
李瑁低頭瞥了他們一眼,冷聲問道:“御史大夫宋渾呢?”
守衛擡頭看了李瑁一眼,忙回道:“啓稟殿下,宋大人正在臺中審案,請殿下稍等,小人這就前往稟告,請宋大人出來相迎。”
李瑁貴爲親王,他親自來御史臺宋渾是應該出來迎接的,但李瑁看守衛的眼睛有些遊離,一直不敢直視自己,哪還不知道宋渾正在審理的犯人是誰?
李瑁擔心李光弼有失,拉住了準備入內的守軍,拒絕道:“不必通傳了,本王親自入內尋他。”
“殿下不可,此乃府臺重地,外人不得擅闖。”守軍一聽李瑁在徑直進去,連忙解釋道。
“哼!本王乃皇子,此番又是前來提拿自己的右衛郎將,也算是外人嗎?”李瑁一手推開了擋在前面了守軍,喝道。
李瑁力氣不小,一下子就把守軍推到了一邊,自己闊步走了進去。
左武衛的衆將一見李瑁入內,心裡頓時打起了鼓。
李瑁此行明顯就是來找宋渾麻煩的,李瑁雖然身份尊貴,可宋渾的背後站着的是誰?那可是權傾朝野,以陰恨著稱的右相李林甫啊。
他們跟着李瑁過來不打緊,可一旦闖了進去,那可就是得罪了了李林甫,衆人一下停在了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在李瑁身後的馬璘也發現了這種異常,看着左武衛進退維谷的樣子,心中大怒,喝道:“爾等都堵在門口做什麼,難道等着殿下一個個扶你們進來嗎!”
馬璘官拜左武衛將軍,自李瑁以下,整個左武衛便以他爲尊,馬璘一發火,衆人面容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都進去了。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無論是李林甫還是李瑁他們都開罪不起,更何況李瑁就在他們的身邊,他們總不能當面叫李瑁難堪吧。
衆人的腳邁過御史臺門檻的一剎那,便都明白李瑁爲何一定要拉上他們一起了,因爲只要他們進了這個門檻,他們就算是徹底得罪了李林甫,爲了生存,他們以後只能牢牢地抱住李瑁的大腿,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不知不覺間,李瑁已經將他們的生死富貴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當李瑁火急火燎地衝入堂中時,御史臺的審堂上,御史大夫宋渾正端坐其上,而左武衛右郎將李光弼則被兩個差役壓着,動彈不得地跪在地上。
李瑁看着這個本該在未來威震天下的大唐名帥正穿着一身髒亂的囚服,面色晦暗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中竟一陣酸楚。
李瑁大步走到李光弼的身前,兩腳踹開押着李光弼的兩個差役,自己將李光弼扶了起來。
“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李瑁一邊扶起李光弼,看着李光弼狼狽的模樣,冷冷道。
李光弼並不識得李瑁,他突然感覺被人扶起,身後又傳來這麼一句話,連忙轉頭望去,發現身後站着的是一個一身戎裝,年輕俊秀的陌生男子,頓時一臉迷糊與錯愕。
不過李光弼雖然不認得李瑁,但宋渾卻是認得的。宋渾看着李瑁氣勢洶洶的樣子,心知李瑁來者不善,於是連忙走下臺階,拱手笑道:“下官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哼!”李瑁輕輕地哼了一聲。
“宋大人官居從三品御史大夫,官高位顯,何曾將本王放在眼中?”李瑁言語疏遠,絲毫不給宋渾親近的機會。
“殿下說的哪裡話,下官豈敢不將殿下看在眼裡。”宋渾故作不知地否認道。
宋渾話剛說完,左武衛的一衆將官也走了進來,蔡慶德看着李光弼被李瑁扶着手臂,一臉茫然的樣子,連忙上去對李光弼解釋道:“李郎將,此乃新任左武衛大將軍壽王殿下。壽王殿下得知你被御史臺擒拿,特地來探視你的。”
什麼?壽王殿下?
李光弼聽蔡慶德這麼說,臉上頓時滿是驚訝和激動,他萬萬沒想到李瑁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李光弼也是聰明人,以李瑁的身份,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一定是衝着他來的。不過他李光弼只是小小的一個左武衛郎將,何德何能竟能驚動李瑁這等人物?
“末將李光弼參見殿下。”驚訝之餘,李光弼當即以軍禮跪拜道。
“李將軍不必多禮。李將軍乃本王下屬,你出了事本王自當知曉。”李瑁不等李光弼跪地,又將他扶了起來。
李瑁轉過身去,指着李光弼的囚服對宋渾道:“不知這御史臺何時也幹上了大理寺的差事,竟然也涉獵刑訊了。”
宋渾雖攝於李瑁身份,面上要讓他三分,但他的身後有李林甫撐腰,倒也不會就真的怕了他。
宋渾打了個哈哈,笑道:“殿下多慮了,自太宗朝後,御史臺便設臺獄,專受官員貪腐瀆職之案。這刑訊之事可非大理寺與刑部獨有。”
李瑁看着宋渾一副言辭鑿鑿的樣子,心裡也有些沒底,莫非李光弼當真是犯了什麼事,叫宋渾抓住了把柄?
李瑁想了想,問道:“不知李光弼犯了何事,竟要宋大人親自審訊。”
宋渾從桌案上拿過一張狀紙,遞到了李瑁地手中:“回稟殿下:有馬販爲證,前日左武衛右郎將李光弼作價百貫,販售軍馬,今證據確鑿。按大唐律當革其軍職,杖責一百。”
李瑁拿起手中的狀紙,粗略地看了幾眼,向身旁的李光弼問道:“這是真的。”
李光弼面露羞愧,爲難地點了點頭:“末將妻子染病,需百貫錢買藥,否則性命不保,下官左右籌不到錢,萬般無奈之下才有此舉,請殿下治罪。”
李瑁一邊聽李光弼說着,面色越發地凝重,原來宋渾捉拿李光弼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有憑有據的。李光弼私賣戰馬雖然情有可原,但確實是初犯了大唐律例,這着實有些難辦了。
李瑁在心中思忖了片刻,開口道:“李光弼那我左武衛將士,本王雖上任不久,但也是左武衛大將軍,下屬犯錯本王難辭其咎,這一百大板本王願承擔一半。”
“殿下不可,末將之過豈能累計殿下。”李光弼也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還不等宋渾說話,李光弼自己倒先拒絕了起來。
“閉嘴,本王和宋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李瑁重重地呵斥了一聲李光弼,又對宋渾說道:“本王之意宋大人以爲如何?”
“下官萬萬不敢。”宋渾想都不想地搖了搖頭,李林甫今日之意只是想要試探李瑁,並非是要與李瑁爲敵,若是當真敢動李瑁一下,莫說是皇帝,就是李林甫也得扒了他的皮。
李瑁見宋渾搖頭拒絕,笑道:“左右不過一匹軍馬罷了,着實算不得什麼大事,何須宋大人親自審理。李光弼是我左武衛的人,宋大仁不妨將他交由本王帶回,本王一定嚴加懲戒。”
宋渾再次搖了搖,拒絕道:“官員違法貪墨之事本就是御史臺的職責所在,交由殿下恐怕不妥,請恕下官不能從命。”
“啪啪啪。”
李瑁一連被宋渾拒絕,怒極反笑,輕輕地鼓了鼓掌:“好一個職責所在,可若是本王非要將他帶走呢?宋大人待如何?”
李光弼將來對於他,對於大唐的價值李瑁清楚地很,可這一百大板打下來李光弼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李瑁又何如能任由宋渾行刑呢?
宋渾見李瑁這副志在必得的模樣,生怕李瑁硬來,於是提醒道:“今日之事相爺也是知曉的,下官審理他也是相爺的意思,殿下不至於爲了區區一個郎將開罪相爺吧,殿下還是三思的好。”
李瑁來勢洶洶,又帶來了十多位左武衛將官,宋渾一介文官自然是攔不住的,無奈之下宋渾只得擡出了李林甫。
聽宋渾這麼一說,李瑁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難怪這宋渾堂堂正三品御史大夫竟親自審理李光弼,原來這宋渾根本不是衝着李光弼來的,他就是衝着李瑁來的。
李林甫一直以爲李瑁軟弱可欺,容易被架空,這才一直支持李瑁取代李亨,但前日在朱雀門外的事情叫李林甫感覺到了李瑁的變化,讓李林甫心中有些不安,李林甫爲了試探李瑁這才佈置了今天的這個局,他想要看看李瑁還是不是和以前一樣軟弱。
不過今日李林甫卻是選錯了對象,李林甫若是選了其他的將官,李瑁興許還會退讓一二,但今日被押到御史臺的是李光弼,這是李瑁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的籌碼。
李瑁聽了宋渾的話非但沒有半點退縮,反而往前更進了一步,對宋渾笑道:“既然此事是由李相做主那便再好不過了。麻煩宋大人回去告訴李相,本王今日初次上任,總不能連自己人的生死都做不了主吧。此事關係本王顏面,本王非做不可,今日就當本王欠李相一個人情,改日必當奉還。”
說完,李瑁不由分說地帶着李光弼就要離去。
宋渾見李瑁要走,忙趕上道:“殿下留步,殿下若將李光弼強行帶走,下官和李相不好交到啊。”
李瑁頭也不回地回道:“此事必不叫宋大人爲難,今日晚些時候本王自當親自登門相府,向李相解釋此事。”
作者的話:
感謝星落的夜裡、南柯彧山兩位書友的打賞。
謹言是個新人,白天還要上班,只能晚上碼字,自知更新速度有限,所以從來無顏主動向大家索求什麼。不過還是有這麼多的書友一直支持謹言,真的是讓謹言感受到了被認同的感覺。
最後向大家推薦陳導的新電影“妖貓傳”。昨天同事過生日,謹言被拉去看了一場,確實還不錯。電影講的是白居易尋訪楊貴妃死亡之謎的故事。謹言是個有大唐情結的人,裡面的很多畫面和場景都很美,雖然處理手法略顯誇張,但大體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