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樓始建於三國東吳黃武二年,初爲用於軍事防備瞭望的塔樓,防備對岸的曹魏士卒。待西晉滅吳後,黃鶴樓便不再駐軍,成了來往商旅文士的遊覽之所。
黃鶴樓憑江而立,樓與城連,聳構巍峨,高標卓立;上倚河漢,下臨江流,俯拍雲煙,稱荊吳形勝之最,聞名天下。
“黃鶴樓乃天下名勝,自唐初以來,有詩家提詩無數,殿下也是此中大家,何不在此提詩一首?”李泌指着黃鶴樓牆壁上的諸多墨跡,對李瑁笑道。
李瑁回頭看向牆壁上所提的諸多詩作,恰巧看到了崔顥的那首“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李瑁出言笑道:“本王曾聽聞,昔年名望氣盛的李太白亦曾遊黃鶴樓,正欲提詩之時,卻偶然發現了崔顥的這首《黃鶴樓》,於是連忙停筆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詩絕李白尚且如此,本王又豈敢動筆。”
李泌聞言笑道:“昔年殿下在芙蓉園紫雲樓七步成詩,名傳天下,論起文壇名望,殿下不在李太白之下。”
李瑁笑道:“本王的文壇名望大多是這一身官爵和功績帶來的,算不得數,若是本王和李白同爲白身,怕是相差甚遠了。”
對於這個雖然當世仕途不順,但卻註定青史留名,成就詩家第一人的詩仙李白,李瑁總有着莫名的偏愛和敬重。
李泌道:“殿下文名雖賴王爵加身,但這樣說未滅也太過謙虛了,殿下在玉真觀所刻的那首鳳棲梧,李泌至今記憶猶新。”
李瑁聽李泌這麼一說,腦海中頓時也想起了一首倒還頗爲應景的小詞,於是李瑁道:“有李白和崔顥珠玉在前,這詩本王就不提了,倒是這長短句倒是有一篇腹稿。”
李泌聞言一笑,對身後的護衛道:“傳人鋪紙磨墨,殿下要提詩。”
“諾!”身後的護衛應了一聲,不過片刻,便將現成的筆墨紙硯呈了上來。
李瑁走到桌案前,提起筆,緩緩寫道:“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紫微宮內珠翠繞,芳華苑裡笙歌作。到而今,胡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今朝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李瑁所寫的這首詞,本該是四百年後,岳飛出兵收復襄陽,駐節鄂州所作。那時正是中原淪陷,神州四起烽火的時候,與眼下的情形倒也頗有幾分相似。
李泌在口中小聲地讀者紙上的詞,慢慢地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寂寥。
李瑁將筆緩緩放下,擡頭看向大江上的浩瀚煙波,頓時也沒了繼續賞景的樂趣,便準備收拾回營。
可就在李瑁準備返程的時候,門外守衛的南霽雲突然走了進來,稟告道:“啓稟殿下,盧家小娘求見。”
南霽雲口中的盧家小娘便是曾於李瑁在平康坊有過一夕歡好的盧氏嫡女盧婠婠。
年初李瑁本想着待他回了劍南後便向范陽盧氏提親,納盧婠婠爲妃,但因爲安祿山造反的緣故,這件事情一直拖到了現在。
“傳!”盧婠婠於李瑁算不得外人,於是對南霽雲道。
南霽雲應聲下樓,不一會兒,便將盧婠婠帶了上來。
“小女盧婠婠參見殿下,參見文帥。”盧婠婠一登樓,便乖巧地對李瑁和李泌二人屈膝拜道。
“不是外人,起來吧。”李瑁擡了擡手,示意盧婠婠起身。
“謝殿下。”盧婠婠起身言謝,笑着走到了李瑁的身旁。
李瑁看着盧婠婠問道:“如今河北叛變,天下兵荒馬亂的,你不在范陽待着,跑到這兒來做甚?”
盧婠婠太過聰明,而且又是范陽盧氏嫡女的身份,李瑁對她總是避不了一種防備的心態。
“小女自然是思念殿下,所以這才千里相會。怎麼了,難道殿下看到小女心中不悅嗎?”盧婠婠挽着李瑁的手臂,一雙澄澈的雙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李瑁。
李瑁摸了摸盧婠婠的頭,笑着回道:“你能來看本王,本王之心甚悅,豈會不喜。”
李瑁的話似乎就真的讓盧婠婠陰霾盡散了,她竟走到閣樓內的書案上,拿起了李瑁新寫的詞,自顧地讀了起來。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盧婠婠拿着李瑁的詞,輕聲念着,前面臉色倒還正常,但讀到了後面,臉上卻不禁蹙起了峨眉。
“‘今朝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到了這裡到都還好,只是這‘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倒是有些突兀,與殿下不甚相符。”
李瑁聽了盧婠婠的話,李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女子當真是細膩聰明到了極點,只是這詞中最後一點點的反常,竟然也被她捕捉到了,她若爲男子,恐怕這未來的盧氏家主就是她的了。
李瑁回道:“黃鶴樓上雲煙縹緲,待的久了,難免暫生避世之心。”
盧婠婠聞言笑道:“殿下可不能避世,這天下尚未靖平,需要殿下勞心費神的還有許多。”
李瑁哈哈一笑道:“一時玩笑罷了,當不得真,中原荼毒,社稷不穩,救世之責本王當仁不讓,豈會避世。倒是婠婠你,不遠千里敢來,總不會是專程來評詞的吧。”
李瑁的話音一落,盧婠婠臉上原本的嬉笑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盧婠婠一臉正經地對李瑁道:“小女此來除了思念殿下,還有一件要事要當面告知殿下。”
李瑁道:“講。”
盧婠婠道:“近日安祿山忽然遣人在范陽等地大肆徵收糧草,無論是世家門閥還是平頭百姓都未能倖免,所徵糧草甚巨,已經惹得河北民怨沸騰。”
李瑁是聰明人,李泌也是聰明人,很多事情盧婠婠不用說的太明白,他們便都猜到了。
“安祿山後方糧草不足,已經開始向民間徵糧,靠着民間徵糧撐不了多久,安祿山必然會在潼關逼戰,看來潼關大戰不遠了。”李瑁聽了盧婠婠的話對李泌道。
李泌回道:“此戰避無可避,殿下也該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