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異國生涯(上)
他把鞭子下的手抽出來,另一手用鞭子綁住她,對着後背一掌,她撲倒地上。如夜靠着地面再次騰空,腳下大步交替,追上了馬車,
正好子硯也趕回來幫忙,結果了一人,只剩下最後一個。如夜踩着他的胸口,問:“是誰派你來的?說了饒你狗命。”他的語氣多了幾分怒氣。
“是……是尹……”此時飛鏢打在他的側頸,立時嚥了氣。
正是剛纔他躲過的暗器,他回頭,四處無人。
“怎麼樣?傷到沒有?”如夜一把拽開車門問。
阡嫿搖頭。她明白了爲什麼如夜不肯到客棧歇息,他早就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他們。若是住客棧,他和她不在一個房間,他怕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是不善言辭的人,與自己一般。
只是她怎麼覺得剛纔的刺客不是衝着她來的,若是千秋的人大可以正大光明地搶走她,畢竟她是逃跑。
也就是說如夜在萬古樹敵不少,所以纔不知今天的黑衣人是誰派來的。
到達謹王府,已經近黃昏。阡嫿看着大門口上方的牌匾――謹王府。心中暗自感嘆,如夜封王了,他非皇帝親生,做了謹王,會有多少人想拉他下位啊!
阡嫿抱着莫葛,走在如夜身邊,所有走過的地方,兩側的下人都福身下禮。如夜,則是冷着臉,沒聽到一般。
見如夜回府,一週身透着貴氣的女子走出來,她眉若遠山,絳脣映日,豐盈婀娜,堪爲國色。她身着芙蓉穿新月長裙,藏不住圓起的小腹。她應該就是如夜的妻。
“王爺回來了!”她笑着迎上來。當她注意到阡嫿的存在時,目光停滯在她臉上,一瞬僵硬的神情,隨後恢復了淡笑,問道:“這位是?”
“會在府上常住,好生招待就是了。”如夜沒有說明她的身份,他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柔情,使阡嫿不禁憶起,在軍營中的他,連笑容都攝人三分,這纔是真正的他嗎?
“快請進。”韓琴默擡起裙角,走在前面。如夜送阡話到正廳,自己回了房。
“不知怎麼稱呼姑娘?”韓琴默遞過一杯熱茶,用溫潤的聲音問道。
她想必就是王爺心中的女子了,她本以爲她壞上了孩子,這個家算完整了,不想她早爲他誕下一子。
他爲何單單愛她?難道就因爲她這絕倫之貌嗎?她不得不承認她即使她粉黛不施姿容也不減分毫。若是爲此,她也不差啊!
“叫我阡嫿就好。”她儘量放低聲音,從進王府大門,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她,感覺自己像做錯了什麼事一般不自在。
“去把偏方打掃乾淨。”聽了這話的婢女有些不解,這偏房不是側王妃住的地方嗎?
“王妃費心了,我住客房就好。”阡嫿忙拒到。她怎麼會不知偏房是什麼地方。
“你就安心住着,哪裡都一樣。”如夜從門外進來,坐在她和韓琴默中間的正椅上。他已經換一身衣裳,他身上穿得是萬古王爺的正裝,幽藍色的長袍,看起來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威嚴。
“是啊,在這王府,就當家裡一樣。”韓琴默和着如夜說,還笑着拉起她的手道:“看樣子阡嫿應該不滿桃李之年,那我就喚你妹妹可好?”
“當然好,姐姐不嫌棄纔是。”阡嫿不願與她這樣逢迎,她該找個機會和她表明身份的,她不是如夜養在王府外的女人。
白首軒一路打探阡嫿的消息,都說她不知去向,他還聽說青羅死了。他不信,爲了證實傳言的真僞,他去魏王府。魏王府在尋找王妃缺少人手,他正好去當了侍衛。
他入了王府纔不得不相信傳言,魏王府的侍衛告訴她,青羅就在死在那片廢墟之下,魏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着尋找王妃,燒燬的房屋也就沒有修繕。魏王念她是王妃的貼身婢女,厚葬了她。
白首軒背過身,不讓別人看見他臉上的淚,青羅真的死了,剛纔他在所剩無幾的廢堆前站着,好像看到平羅在火中的身影,他答應過要娶她的。她爲了自己背叛了公主,才無顏活於世上嗎?
“王爺,好歹吃些東西啊!”憐星站在雲揚面前勸他,這都多少天了,這樣下去別說王妃找不找得到,王爺先垮了。
見雲揚還摸着阡嫿給孩子做得衣裳不肯動筷。她上前奪過雲揚手中的衣裳,大聲道:“王爺不想找王妃了嗎?不吃東西怎麼有力氣找啊?我們這些奴才到底是找王妃,還是伺候王爺啊!”所有下人都朝着憐星望去,她也太大膽了吧!就算她是王府的管事丫鬟,那也是下人啊!
雲揚被她這麼一說,擡起頭望了她半晌沒有責罵她,反而動起筷子來。
夜雨打梧桐,枯葉盡落,竹檻對孤亭,雲影蕭然。
阡嫿隔着窗看外面的雨,聽着嗒嗒的雨聲,數着時辰,夜裡莫葛翻了幾次身,醒了幾次,他餓了,她就給他餵奶。接下來的路,會平坦嗎?她以什麼樣的身份住在謹王府呢?
她之所以從千秋逃出來,就是不願再於少陵周旋,不願與別的女人搶丈夫,她只想看着她的莫葛好好張大。至於她的國恨家仇,終有一日,她要千秋償還。
“有消息了?”這晚的李笑允皇袍在身,把案上一摞奏摺推到一旁,倚在坐椅上,閉着眼,連一貫的笑容也不見了蹤影,可見他批了太多的奏摺。
“是,華如夜回府了,還帶回來一個女子。”雖然她接手過的事不計其數,但是這一點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皇上既然這樣忌憚華如夜,爲何不結果了他?或者讓他領個閒職也好,這樣暗中監視豈不擔風險?
可是她只能做事,不能問。
“女子?”李笑允睜開眼睛,嘴角又勾起往日的笑容。
華如夜也會帶女子回王府?他可是不吃這迷魂湯的。除非?
“去查查這女子的來歷。”
“是。”她起身,往聽雨閣外走。
“近日瘦了,需要什麼只管和朕說。”李笑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扶搖的身子一僵,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他的一句關切吧!她還能求什麼?自己這一生都是爲他而活。
“奴婢記下了。”明明她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一句話,心卻這般痛呢?大概是知道他所謂的關心都是利用吧!可是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早在六年前她就知道了。
在王府中如夜仍然爲她做粥,並且親自送到偏房,這下人私底的議論越發多了。那日,阡嫿還未入睡,就聽得問口的兩個侍女在小聲嘀咕:“你說裡頭這位是什麼來頭?”
“這你還沒看出來,王爺要納的側王妃啊,這孩子都抱回來了。”
“可憐了正房裡的那位,爲了王爺什麼連孃家都沒有了,還是得不到王爺的寵愛。”
“就是。你說也是怪事,且不說外面傳王爺不進女色,這些年我們都是看着的,見王爺對哪個女子動過心?”
不知是她們以爲阡嫿早就睡下了,還是夜太過於靜謐,聲音漸漸大了,阡嫿盡收耳中。
院中的銀杏一樹金黃,秋風掠過,瑟瑟拂動
,在人的心湖上撩起層層漣漪。
不知何時如夜站到了身後,前日是莫葛的滿月,他想爲莫葛辦宴席,她以初來王府,不願鋪張爲由,謝絕了他。她不願遭別人更多口舌,更不願意他再爲她做什麼,他給她的夠多了。
“這銀杏有那麼好看?”如夜見她看到了他,就走到她身邊來。
“只是在想些事情。”她的語氣略帶些疏淡,她只當他是哥哥,可在他的心中,她清楚的知道,他視她爲女人。
如夜沒接什麼,又朝她跨了一步,大手擡到她的頭頂,阡嫿一躲,向後一大步。卻見如夜的指縫中夾着一片銀杏的葉子。
他只是幫她取下發間的葉子而已,她反應得太強烈了些。
“如夜哥哥,我現在習武可還來得急?”
如夜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回答略遲了些:“你可善舞?”她要習武做什麼?她不信他能保護好她嗎?
“許久未舞了,不知還舞不舞得好。”阡嫿回想着,她最後一次起舞,應該是四年之前在溪王府,少陵生辰的時候。
“你若想習武,先把舞練好吧!”如夜說完,轉身向右拐出了王府。
如夜走後,阡嫿就回到偏房之中,屏退了房內的丫鬟,自己在房間練起舞來。莫葛貪睡,不哭不鬧的,倒是讓她省心。
百蝶從飛的褶裙不便於動作的舒展,她換了件剛及腳跟的紗衣。阡嫿赤着腳,舞於偏房之中。
旁人起舞都喜歡用絲綢,她卻不然,她喜用衣袖。她都忘記了,這舞的名字。
只是輕踮足尖,一臂置於面前,一臂置於另一側的身旁。這第一個動作是遮住臉的,如同兩面青紗扇子展開一般。接着是雙手一揚,一足大起,舉至與肩同高。纖腰反下,彎搭成拱。雙足深抵,雙臂覆繞,彈身而起。柔臂後襬,細腿跟隨。側顏一笑,手滑下頰。最後,手舉頭上,臂起身側,旋飛而舞。
她一舞完畢,手拭粉汗,卻見一人在窗口看得投入,正是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