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海呵,我知道你會有想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用大帽子套下來,我也不好說話。案件的事,你先把需要做的工作交給其他同志。至於其他的事,只能是等你回來再作商議。”聽到李局長是這樣的吩咐,龍若海一時沒有吭聲。自己這一離開,手頭上的工作,必須要會有所停頓。局長有局長的難度,自己做部下的當然不能由着性子來。
“我也已經將情況向郭副廳長、魯局長做了彙報,一切等到你回來再說。去北京的事你要細心,這件事涉及到老百姓,更要細上加細。這裡面有許多說不清的貓膩,公安機關管不了,但也千萬不能讓人當槍使,給某些得利的人背黑鍋。”李局長說出了掏心窩的話。“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會堅持文明禮貌,安全護送**的老百姓到家。”領導把話說到了這麼個份兒上,如果自己再堅持什麼的,就是不懂事了。
得知龍若海要去北京執行任務,還沒有等到葉嬋娟說話,魯祥雲搶先噘起了嘴。昨天才和心上人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還想乘着這一次的機會,能讓自己多有一點心理上的慰藉,卻又轉眼成空。當然她不會讓自己的心聲流露出來。只能是埋怨李局長不通人情,這麼一點小事都不知道照顧一下。小夫妻團聚一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本來還有點不快的葉嬋娟,反而被弄得面紅耳赤。早晨起牀的時候,她就被魯祥雲和宋丹青堵在房間裡。青姐是用欲笑不笑的目光,反覆打量自己的臉龐。雲兒這個瘋丫頭,則乾脆就在眼光落到了牀上。葉嬋娟知道,自己夜裡和龍哥的恩愛活動,肯定是落到了睡在隔壁的兩個丫頭耳中。只是羞得說不出話來。現在再被魯祥雲這麼一說,當然不敢答話。只好等不及的打包要回家,用行動來堵住魯祥雲的嘴。
唐建軍也亂了手腳,急忙拾掇起讓客人帶回家的土特產。還好,都是自家常備的東西。一會兒功夫,就都準備齊全。讓各奔東西的客人都戀戀不捨地起了程。送別了淚眼娑娑的嬋娟,告別了幽怨而落寞的宋丹青,託付了大大咧咧的魯祥雲,龍若海登上了去京城的車子。去京城的所有工作人員,分乘一輛桑塔納警車和一輛伊維科,信訪局的沈副局長當仁不讓地扒上了警車。
自從在沈全斌家相識以後,倆人就結下了忘年之交。老沈50開外的人,見聞廣博,十分健談。他對仕途看得很透,也很淡,當然也就不會再有所夢想。有了這樣的心態,反而讓他的工作做得是得心應手。在別人眼中是焦頭爛額的事,到了他的手上,都能做得是有板有眼。信訪工作,是一項很另類的工作。說起來的時候,比什麼工作都來得重要。真正做起來的時候,還不是用‘次要’所能形容的。而是人見人畏,不願沾身。從縣領導開始,到各個部門的掌門人。只要看到老沈,臉上笑嘻嘻,腳上快步飛,把他當成了官場中的‘喪門星’。
他看到龍若海這個對人尊重、知書識理的後起之秀,確實是打心眼兒的喜歡。這使得他一路上總是打起精神來爲龍若海指點迷津,很是讓龍若海獲知了許多不爲人知的事情。談到**的事,龍若海不解地問道:“爲了拆遷,政府不是從財政上拿了好多錢,用以貼補拆遷戶嗎,爲什麼還要有人在**?”他的房子是雙方父母一手操辦的,根本不知其中的艱辛。加之長期在刑偵部門工作,去外地接**戶,也是大姑娘坐轎子——頭一回,就虛心向老沈討教了起來。
“政府是用了不少錢。財政支出在拆遷這一塊上,就象是個無底洞。公務員的工資,也被拖欠和扣發了不少。但涉及到羣衆利益,沒有人敢說三道四。”老沈這麼一說,龍若海更不理解了,困惑地搔了搔頭。“不理解的還在後面呢。”老沈看到龍若海的動作,開心地笑了起來。“施工的建築隊也說沒有拿到錢,拖欠工程款的數目也是十分驚人。”
“難怪經常看到包工頭在城裡飯店請客。”龍若海若有所思,說出了自己看到的情況。“對了,要想拿到被拖欠的建築工程款,先要把大大小小的權力機關的人員餵飽。所以說城裡的飯店、浴場和舞廳生意特別好了起來,這也能算是城市拆遷的意外效果吧。你看一看就知道,縣政府最新的政績,就是發展了第三產業。”沈局長嘲諷的笑了笑。
“老百姓沒有得到實惠,建築隊拿不到工資,財政又確實撥了款,錢都到那兒去了?”龍若海又抓起了頭皮。“這還不清楚嗎?錢到了開發商和少數有權的‘人民公僕’手中去了。不然那些優惠政策會這麼容易出臺!”老沈不無諷刺地笑了笑。接着解釋說:“你去看一看商品房,就能看出一個大概。從防盜門到浴缸,從水泥到鋼材,都有領導幹部親屬的影子。至於其他幕後交易,就只能靠你小龍自己去想象啦。小夥子,那些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呀。”
“那我們這次去北京帶人應該如何辦?”龍若海對這位坦誠相待的長者打心眼中佩服,恭恭敬敬地給他點着了香菸。“能有什麼好辦法!老百姓不容易哦。全家人都有工作的還要好一點,再碰上下崗的,家中有病人的,你讓他們怎麼辦?就好比要哭的孩子,你不惹事他也要哭,何況再有人從中發財。老弟,聽我勸一句,對老百姓一定要耐心勸說,以禮相待,換位思考,安全爲重。”老沈的腦袋往座位的後背上一靠,長長地吐出了一口煙霧。“放心,我們一定照你沈局長的指示執行。”龍若海坦誠地表了態,一老一小的兩隻手握到時了一處。
休息了一會,龍若海又虛心地請教了起來。他將這次與張躍進交鋒的全過程給老沈講了一遍,反正開車子的是徐大勇,也不怕泄漏什麼內幕。“你知道張躍進最信任什麼人嗎?”聽完龍若海介紹的情況後,老沈沒有正面回答問題,接口卻問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就連專心開車子的徐大勇,也情不自禁的掉頭看了看老沈。
“不知道吧。哈哈,你們不要瞎猜,既不是‘二狗子’,也不是況超羣,更不是趙有才。你們想破了頭皮也不會想到的。”老沈象個孩子似的,爲自己出的問題難倒了這兩個頭腦機敏的年青人而樂得合不攏嘴。等到最後,還是老沈自己解開了謎底。他笑着說道:“猜不到吧?哈哈,大勇應該認識這個人,就是沙東鎮錢裡村的‘二瞎子’。”“怎麼會是他?”徐大勇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尋求證實的問道:“就是那個到處招搖撞騙,大兒子出了車禍,二兒子坐了牢房的‘二瞎子’!”“就是這個‘二瞎子’。”老沈頷首加以肯定。看到龍若海不明白的樣子,老沈介紹說:“龍大,這個‘二瞎子’,在我們寧北也算得上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人。”“什麼名人不名人的,不就是一個走街串巷的算命瞎子嗎?”徐大勇有點不以爲然。
在老沈的介紹下,龍若海終於明白了‘二瞎子’是什麼樣一個人。改革開放以前,‘二瞎子’的算命,在衆多同行之中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名氣。只是靠着一張嘴騙騙老頭老太太,也能勉強爲生,混上個粗布衣服菜飯飽。那場大運動的時候,到處都在掃除封建迷信。他也沒有了市場,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到生產隊裡做起了農民。大農活也幹不了,就在生產隊裡幫着記記工分。
村民們看他一副可憐的樣子,孤苦伶仃的一人生活也不容易。就有**發善心,給她介紹了一個寡婦。倆人成了家,小日子過得還不錯。雖說寡婦帶來了兩個兒子,但也能按人口分上一點口糧。生活也就這樣你幫我扶地,過了下去。在這期間,也有人偷偷找他算過命。生意上門,‘二瞎子’也不會推託。只要做得隱秘,能混點酒菜錢也是不錯的事。張躍進就是他不多的顧客之一。
張躍進是到親戚家來吃喜酒,聽人說這兒有個‘二瞎子’,算命有一套,就動了心思。當時他已經做了採購員,手上也有一點活泛錢,可以說溫飽問題已經得到解決。唯一讓他不能釋懷的事,就是沒有一個兒子。當時的計劃生育抓得又緊,沒有法子能生第二胎。自己在外邊尋花問柳,除了解決生理需要以外,也希望能有哪個女人能幫自己留下一個種。他精明,人家也不傻。
就是爲了那麼一點糧票,偷點嘴也就罷了。真要懷上張躍進的種,那就要虧死了,打也要被丈夫打死。所以時間過去不短,糧票也花去不少,張躍進就是沒有聽到一個來勁的消息。這次聽到‘二瞎子’的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他就找上了門。‘二瞎子’一聽這事,可不好回答。如果是以前,自己還可以回答個模棱兩可的話。生養無窮期,可以讓他慢慢等。老樹開花的事,也不是沒有。說不定有哪一天會生個兒子的。
現在計劃生育抓得這樣緊,等也沒有用。上門的客可不能推出門,‘二瞎子’裝神弄鬼的算了好大一陣,最後吟了一句詩:雲深不知處。弄得張躍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再三追問如何理解詩義。‘二瞎子’哪能兒肯回答,只說了一句‘日後自明’,就模仿傳說中的世外高人,閉目不語,自顧自的打起了座。
‘二瞎子’的算盤很精明。你如果沒有兒子,我已經說過了。說的什麼?這你都不懂嗎?雲深之處是什麼,是虛無飄渺。就是告訴你,兒子的事只是空中樓閣,沒有指望的。如果有了兒子?更簡單,我也已經說過,你有兒子。只是因爲雲霧遮擋,看不清罷了。
“咦,這事與張躍進最信服‘二瞎子’能連得上嗎?”龍若海還是有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