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樓,寒光沉煉。
深夜的皇宮依然燈火通明,雕樑畫棟之間火光穿梭,整齊的腳步聲帶動着鎧甲冰冷而又莊嚴的聲音,讓夜色下的皇宮更加威嚴冷峻。
慕解語一個人立在長樂宮外一顆參天而立的大槐樹之巔,茂密繁盛的樹枝將她纖細嬌小的身影掩蓋得極好,就算有巡邏的內廷侍衛從槐樹下整齊的走過,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如同水月一般盈動的雙眸,透過幾道宮牆雕花門窗,凝在一點。
明亮猶如白晝的宮殿之中,菱紗飛舞,微風掀起層層紗幔,恍然之間可以看到一個身着半新不舊的素雅宮裝,發中夾雜着銀絲的婦人虔誠的跪在一座觀音像之前,手中轉動着一串紫檀木佛珠,一手有節奏的敲擊着木魚。
習武之人極佳的視力,讓慕解語將那人看得清清楚楚。歲月的滄桑吞噬了她的青春,臉上已經留下了褶皺的痕跡,可她身上那一層淡淡的柔光,是那樣的安寧慈祥,有一種讓人一見就忍不住親近的感覺。
慕解語有了片刻的猶豫,這樣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一身溫和之氣的老婦,她真的有一些下不了手,可就是這樣一個權勢不見得大,心不見得毒的婦人,聯合另外兩方之力,對她設下必殺之局……
宮中通行的令牌,各宮都有各宮獨特的標誌,而梅花則是長樂宮太妃廖氏的標誌,當日淳于傲能夠輕而易舉的混入德馨園,便是以爲這位老太妃給慕解語送見面禮的下人身份。
她多麼希望這個與世無爭的人是被冤枉或者被利用,然而,她查出來的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不僅僅是幫助淳于傲進入別宮,就連九色花也是這位太妃利用淑妃羅氏得到,從而用九色花利誘淳于傲……
站在枝幹之上,慕解語微微的仰着頭,眯着眼看了看冰冷的月光,輕輕的瞌上了眼簾,等到又一羣侍衛從槐樹下走過,慕解語驀然睜開眼,眼中只餘一片冷色。
足尖輕輕一點,如同一片潔白的翎羽,朝着主殿飄然而去。她長長的青絲糾纏着飄飛的白紗,在月光下,似要羽化登仙。
“你,終於來了。”
窗扉,被一股輕風拂開,雪白的身影飄然而至,雙足輕盈的落在宮殿光亮的地板之上,隨後裙襬揮下,在餘風之中輕輕一揚。
廖氏睜開眼睛,手中依然沒有停下木魚有節奏的敲擊之聲。
“太妃知道我要來?”慕解語倒是有點詫異。
“是他告訴我的。”廖氏脣角幾不可見的輕揚,眼中也有一絲波動,就連敲擊木魚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他?慕解語黛眉一挑,隨即眸光精光一閃:“定南老侯爺?”
“你見過他了。”疑問的話,卻是陳述的語氣。
慕解語沒有說話,而是目光復雜的看着背對着她的廖氏。
廖氏依然很平靜,平靜的將她的經誦完,然後放下木魚,誠摯的叩了九叩,才緩慢的站起身,轉過身面對慕解語。
當她平靜的目光對上慕解語沒有絲毫遮掩的容顏時,閃過一絲瞭然,低低的一嘆:“果然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