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出徵的命令下達以後,整個漢王府裡頓時沸騰。大唐曾經最炙手可熱的漢王府,實在是沉靜得實在是太久了。所有的人都已經在心中憋了一股子氣,想要告別這種閒談得讓人發瘋的生活。
且不說野詩良輔、高固這些人摩拳擦掌興奮難當,就連府裡的普通僕役與丫鬟,都比平常比了幾分活力。整個漢王府中的氣氛,發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
新組建的五百飛龍騎,其實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曾經當過兵,上過陣,都是職業軍人。來到漢王府快半年了,還是頭一次有用武之地,也讓這些人熱血沸騰起來。命令下達後,既定的訓練即刻終止,所有人都忙着清點物什打點行裝,做好了出征準備。
由於李景略與杜黃裳都在朝堂上供了職,所以李世民出征沒法將他們帶上。高固、野詩良輔、唐漢臣、郭鋼、石演芬這五個將軍,加上先鋒渾,正好統領六軍,李世民自行坐鎮中軍。文職略有缺乏,只好讓武元衡擋任了行軍長史,在中軍帳伺候出謀劃策。
天剛微亮,李世民就帶着武元衡、兵部侍郎杜黃裳再度入宮,數月以來頭一次出現在了尚書省。三人着手開始手派糧草與軍器,太倉屬的人接到了皇帝制令,也不敢怠慢早早就來出班,一起辦好這些事情。
二萬大軍,全是關內駐軍、之前馬燧的部下。一天的時間之內,人馬已經調撥停當,糧草後續供給一應俱全,只等大軍出征。由於軍情緊急,也來不及挑日子、餞行壯威了。皇帝李適接受了李世民的請求,同意讓大軍在兩日後開拔,向鳳翔府挺進。
這一天直到傍晚。李世民纔在皇宮裡忙玩了大軍出征的事宜回府。李世民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行離開長安,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府裡的下人及部衆家眷,也有必要提前做好安排。於是特意給所有人放了一天假,明日要省親的省親,要整理家務地整理家務。僕役丫鬟們,雖然是王府私財。但也沒理由將這些人全部帶到陣上去。於是李世民安排俱文珍留守漢王府,在長安看家,等候消息從事。同時,將武琦雲、蘇菲兒與房慈也都留了下來,讓他們與唐漢臣等人的家眷們一起在漢王府裡等消息。
忙碌了一整天。所有的大小瑣事總算是安排停當了。李世民長吁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搬出了那套鎧甲兵器。
金黃的明光戰甲,猩紅的披風戰袍,加上鐵馬槊與承影劍。的確是地些日子沒有披掛到身上過了。李世民取來了一盆水,自己細細的擦拭起盔甲來。上面每一條細微的傷痕,都讓他想起昔日征戰之時的一個個場景。心中的熱血隱隱就要沸騰起來。大戰在即,他也在努力地讓自己找回那種感覺,早早適應那種久違的心情。
盔甲擦拭過半,門被輕輕的敲響了。李世民回頭說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蘇菲兒擔着一杯湯盞走了進來,放到了桌子上。矮身行了一禮說道:“殿下,請喝湯。”
“哦,你放在那裡吧。我等下再喝。”李世民手中不停,隨意的朝旁邊扔了一句。
“是……”蘇菲兒輕輕的應了一聲,眨着大眼睛看了李世民兩眼,卻有些欲說還休地怔在了那裡沒有離開。
李世民感覺有些異樣,回頭看了看蘇菲兒。不由得笑了起來走回桌邊:“行,我現在喝。你熬的好湯麼。要趁熱喝才補身子。你看看,這幾個月來我常常喝你的湯,人都胖了不少。”
蘇菲兒面上露出一抹紅韻和微笑,輕聲說道:“殿下明日就要出征了麼?”
“嗯。”李世民一面喝湯,一面答道。
“那……什麼時候回來呢?”
李世民喝完了湯,長吁了一口說道:“那可就不知道了。行軍打仗這種事情,少則半月多則數年,甚至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殿下快別這麼說!”蘇菲兒急忙說道,“殿下一定會打了勝仗早早回來地。”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起來:“那倒也是。”
“殿下……”蘇菲兒眨了幾下大眼睛,有些尷尬,更有些不捨的說道,“殿下到了軍隊裡,還有人爲你熬湯喝麼?會有不有人伺候你飲食起居?會不會有人爲你洗腳?”
李世民微微一愣,隨即啞然失笑:“軍隊裡,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可沒有像你這樣細心的人來照顧。再說了,行軍打仗,可是天底下最苦的活兒,並不是去享福消閒的。一碗白水一個饅頭,肚子裡不餓就是好的了。十天半月不換衣,常年累月不洗澡都是司空見慣了地事情,可不比在家裡這樣悠閒自在。”
“那……”蘇菲兒靦腆而又滿懷希冀的說道,“殿下將婢子帶上吧!婢子就跟在殿下身邊左右伺候,讓殿下天天都有熱湯喝,都有人洗腳洗衣服。”
李世民哈哈的笑了起來:“不用了,菲兒。我都說過了,這是去行軍打仗,不是去享受的。軍隊裡是男人堆,而且隨時可能遇到危險。就算沒有危險,你一個弱女子和一羣彪悍的男人混在一起,總不相宜吧?你地好意我算是心領了,你就和武琦雲呆在府裡吧。用不了多久,會再見面的。”
“噢……”蘇菲兒滿是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然後輕輕的朝外面退了去。李世民看着小姑娘形影蕭瑣的樣子,心中也略微有些不忍,對她說道:“菲兒,你是個好女子,我不會忘記你的。呆在府中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盡快來接你的。畢竟,我都已經習慣了你在身邊伺候。”
蘇菲兒的大眼睛裡頓時流溢出了許多的光彩,開心的應了一聲:“嗯!婢子就在府裡,每日盼等着殿下派人來接我!”
才過了一會兒。武琦雲又帶着房慈來了。二人見過了禮,卻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世民笑了一笑看着他們:“怎麼了?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武琦雲急忙道:“殿下,我……其實是房慈求我帶他一起來的。房慈,有什麼話想說地,現在就對殿下說吧。”
房慈來了漢王府半年了,個頭也長高了一些,剛剛過了十歲的生日。他猶豫了一下。走到李世民身前跪下就磕起頭來:“求殿下帶我去上陣吧!”
“什麼?你要上陣?”李世民不由得一笑,“你才十歲,個頭都沒長齊,怎麼能上陣?你還是呆在府裡好好讀書練武吧,要上陣也不急於現在。武琦雲。我與你大哥都要離開王府了,房慈就交給你來照管。你監督他每日讀書練武,日後回來,我可是要檢查的。”
武琦雲擡眼,頗有幾分幽怨的看了李世民一眼。輕聲應道:“是……”
“怎麼了?”李世民有些不快的說道,“你們怎麼都像是……很不痛快的樣子?”
“其實……”武琦雲有些吞吐的說道,“我們都習慣了每天都圍在殿下身邊。殿下這樣離開了長安。王府裡就沒了主心骨,難免都會有些失落。而且我大哥跟我說,這一次離開京城,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從此以後就是遙遙無期地期盼……免不得讓人有些落寞麼!”
房慈像是鼓起了勇氣,一咬牙說道:“殿下,你就讓小仨兒上陣吧!小仨雖然個頭小力氣也不大,但能騎得好馬、射得好箭,不會拖累誰的!”
“你……騎得好馬射得好箭?”李世民不由得笑了起來。“比起那些飛龍騎士來說,如何?你畢竟還是孩子,不能與大人相提並論。戰場可不是王府後院,那裡刀光劍影矢石如雨,你一顆幼苗。怎麼受得起那種狂風大浪的摧殘。小仨兒,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不要心急,好好的呆在府裡,學好本事養好筋骨,自然有用得到你地一天,明白麼?”不料平常看似怯懦膽小的房慈,今天卻像是王八吃稱鉈鐵了心了,一邊狠狠磕頭一邊說道:“殿下今天要是不答應,小仨兒就跪在這裡磕頭,一輩子也不起來了!”
那頭磕在地上砰砰砰的響,把一旁的武琦雲嚇得心膽驚顫。
李世民眉頭一皺尋思了一下,大聲說道:“房慈,你給我站起來!”
房慈如同條件反射一樣哧溜從地上爬起,站得筆直。
“你要上陣,這也可以。”李世民面色沉沉的看着他,“不過,你如果真地進了軍營,那就要像所有人一樣遵循這裡的規則,沒有人會把你當作孩子來憐憫照顧你。現在跟我去校場,你如果能在馬上和我走過二十個回合,十箭射中八個耙心,我就讓你和我一起出徵。”
房慈先是惶然一愣,然後咬牙道:“好!”
李世民挑嘴一笑:“走!”
二人到了大校場,五百飛龍騎今天晚上也都放了假,在這裡的人不多。李世民騎上了自己地青騅馬,讓人給房慈也牽來了一匹馬,給了他弓箭和長槍。
房慈跨上弓提上槍,身形瘦小的他與這些兵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顯不合適。稍後,他有些狼狽爬上了馬背,對李世民喊道:“殿下,我準備好了!”
李世民指着前方的耙子說道:“你先飛騎射一輪箭給我看看。”
“好!”房慈高聲一應,從背上取下弓箭來,然後略有些緊張的拍了拍馬,跑了出去。看得出,雖然不是很熟練,但他的騎術也還算過得去了。那馬越跑越快,房慈也漸漸的穩定了情緒完全適應了馬匹跑動的速度和頻率。到了跑馬道上,他看似瘦弱地臂膀接連拉開大弓,連連射出數箭。李世民細看了一下,一共射出了十箭,還真的是有八箭中了耙心。其餘兩箭,也都射到了耙上。
在一旁觀戰的飛龍騎將士都忍不住大聲叫好起來。
房慈射完了箭,喜滋滋的跑回了李世民身前說道;“殿下,我能上陣麼?”
“呵,箭射得還算可以。”李世民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陣上地敵人不會都像耙子一樣站在那裡讓你來射。現在,我就是你的敵人,拿起你地槍來,與我過招吧。二十個回合——你若能在我手上走過二十個回合,你就勉強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兵。”
房慈咬了咬牙,下定決心的一點頭:“好!那小仨兒就得罪了!”說罷,雙手一抖槍就擺出了一個照門。
李世民一看,心中就樂了:這房慈的武藝,還真是有幾分成色了。這小子其實資質一般,但好在極肯吃苦,肯學肯練。每天半夜,他都還要獨自到校場上來練上一陣;天剛初亮,他不用別人去叫,就和飛龍騎混在一起訓練。短短的半年時間,他居然從一個活脫脫的山野愣小子,變成了一個將門出身的虎子一般。勤能補拙,還真是不假。
不過,既然房慈是這樣難得的苗子,李世民就更不能讓他這時候上陣冒險了。
馬匹策動的時候,李世民手中的木槍毫不留情的就要將房慈挑下馬來。
不料,奇蹟發生了!房慈居然一個輕盈的閃避躲了過去,還順勢刺出了一槍反擊!
李世民心中一驚:這小子才十歲,居然就有這般功夫了!
一回合交馬而過,旁邊一陣歡呼聲大起。李世民也呵呵的大笑起來:“的確不錯嘛,房慈。但本王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好欺負的,再來吧!”
房慈殺了一回合聽到了歡呼聲,已是信心爆棚,這時高聲就叫道:“殿下,我又來了……啊!”一句還沒喊完,他就被李世民一槍拍翻,落到了地上。馬匹兀自跑出好遠才停了下來。
李世民拍着馬走到他身前,微笑的看着他:“時候還早。你這隻雛鷹,還是在巢裡再修煉一些時日吧!”
房慈站起身來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