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時我們才醒來,帳篷外面很熱鬧了。我們到小溪邊洗了臉,分到了一些肉吃。然後我去找基卡察頭領,問他是不是已經派人到薩爾勃灣去了。他派的人早已出發,遺憾的是,他們要過五六天才能回來。
“我們必須要等他們回來,這樣我才能決定要不要把佩泰當成敵人看待。”他說,“如果血色印第安人真的是殺人兇手的話,那他們中沒幾個人能活着離開這裡。”
“你只要讓他們供出真正的殺人兇手就夠了,不要濫殺無辜。”我忙說。
“無辜?這來的上百號人中哪個是無辜的?他們都知道是誰殺害了我的猛士,他們都有責任。”
“哼。他們竟然嫁禍給休休努族人,還假裝幫你去打休休努族人,這種壞心腸實在不可饒恕。你可以去和休休努族人的頭領商量商量。”
“你真的認爲他們會來?”
“是的。”
“由那個年輕的猛士頭領瓦格勒泰帶領?”
“這我就不清楚了。因爲事關重大,我想,也有可能大名這個老頭領親自來,儘管他已經有70歲了。”
“他來了會怎麼樣呢?”
“如果你承認你的過錯,對被你處死在刑柱上的人給予賠償,那他會按阿帕奇頭領的請求與你和好。如果你不這樣做,那就會發生流血衝突,這一仗將會消耗你一半的人員。”
“啊!”
“是的,我知道我說了什麼。你想想看,溫內圖站在休休努族一邊,他的計謀,他帶一隊人打勝仗的本領,這就抵得上上百個猛士的力量。他知道怎樣給敵人設圈套,他的圈套其他人想都想不到。”
“可是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呀!”
“爲什麼?”
“如果溫內圖與我們爲敵,那我們肯定把你當成敵人來對待。”
“是嗎?”
“啊!你以爲呢?我們不可能這樣做?”
“會這樣做的。不過,你們也大不聰明瞭,因爲溫內圖會來找你狠狠地算賬的。算啦,不談這些了。”
“好。反正你已經許諾了,到開會時我們把你綁起來。那時你不可能逃掉,跑去幫休休努人打我們。”
“會後事情會怎麼樣,現在不用討論。但對基卡察來說,把溫內圖和老鐵手當成朋友,將永遠是有好處的。我知道你也清楚這一點。”
“啊!老鐵手講得那麼肯定?”
“那倒沒有。我們是所有紅種人的朋友,只要他們不懷有敵意。你們早就該把自己看成是我們特別的朋友了。”
“老鐵手能向我證明這一點嗎?”
“爲什麼不呢?有些印第安人一直是你們的死敵……”
“那些迪克塔族人。”
“是的,那些迪克塔族人。你們屬於蘇族大民族的一支,他們也是,你們與他們有親緣關係。然而,他們卻經常地、毫不留情地和你們開戰,迫使你們也不斷地拿起刀來迎戰他們。現在,大家都很明白,迪克塔族怕的到底是誰。你當然也很清楚。”
“我知道。老鐵手和溫內圖。”
“對。我們只是兩個人而已,但比你那民族所有的猛士給他們特別是蘇族奧格拉拉造成的危害還要大,這用不着我說。我們難道不是你們的最好盟友?”
“啊!”
“迪克塔族不知有多少次要和你們開戰。每逢這種關頭,我們就趕過來,把他們的腳步引到我們那裡去,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
“然而,這樣的兩個朋友,你現在卻要把他們當成敵人來對待?”
“啊!”他很狼狽地回答道。
“你是一位既聰明又勇敢的猛士,你會看到,什麼對你們有利,什麼對你們有害,這裡的關係,我不想多說。你昨天晚上不是和你的老將們討論過了?”
“是的。”
“他們也知道溫內圖對你說了些什麼?”
“不僅他們知道,所有猛士都知道了。”
“啊,你把這個秘密告訴大家了?”
“是的。”
“爲什麼?”
“這得讓大家都知道,好對血色印第安人實行嚴格的監視。因爲,一旦證實他們確實是殺人兇手,那得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但你想想看,知道的人越多,危險性也就越大。只要有一個人不留神或不注意臉上的表情,就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我已經下了嚴格的命令,要他們小心。”
“這個命令很難執行。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我覺得它特別重要。”
“如果不傷害我的話,可以。”
“你知道嗎,我是你給寫過信的那位夫人派來的,我要和她的丈夫納納伯說話,他現在在哪裡?”
“我們把他留在我們部落裡了。”
“你在騙我吧?”
“我說的是真話。難道你認爲我會把這樣一個犯人帶着在戰場上到處走?要監視他還得要派好幾個猛士呢。”
“我只是希望能見到他。”
“老鐵手,你可以見到他,可以和他說話。”
“還不只是這個要求,我還要求你放了他。”
“那得付槍錢。”雅孔皮託帕堅持着。
“不付槍錢。因爲事實已經證明他對你的人的死亡沒有責任。你不但不能再索要贖金,而且要把從他身上沒收的一切,包括皮貨,全部還給他。”
“啊!看這架勢好像這裡的頭領不是我而是你。”
“我只是你的朋友,向你要的不是別的,只是正義。哈,佩泰在那裡,他看到你了,好像要和你說話。”
“是的,他來了,我的心在抗議這麼友好地對待這條狗。你留在我身邊嗎?”
“不,因爲如果我和他碰在一起,很容易會打起來的。”
我觀察到,這個血色印第安人帶着何等仇恨的目光在注視着我。我慢慢地離去,不讓人誤會好像我怕他似的。
我回到我們的帳篷。過了不長時間,雅孔皮託帕來了,告訴我說佩泰要求今天就商量處死我們的事。
“我該怎麼回答他呢?”他問我。
現在形勢變得對我們多麼有利,他怎麼回答,還要來和我商量。
“我首先得知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麼?”我聲明道。
“我告訴他,我得先問問應該參加會議的猛士們,然後派人告訴他。”
“這就對了。本來我們應該把決定推延到派去的使者回來。”
“等六天?這不可能。”
“真遺憾。”我說。當然我也知道這不可能。
“他威脅說,如果我們不按他的意志辦事,他就拉着他的隊伍走了。”
“我們不能放他們走。”
“是不能。難道要我用暴力把他們扣押在這裡?”
“也不是這樣。要避免任何暴力,也就是避免任何衝突,至少是現在。”
“那我怎麼辦呢?”
“想辦法拖時間。”
“他沒耐心等,他要你們死,並且越快越好。”
“你試試看吧!等到他實在耐不住了,你就召集會議,也讓我參加吧?”
“爲什麼你也參加?”
“因爲我想說話。”
“這沒必要。”
“沒必要?要給每一個受控告的人以機會爲自己辯護。”
“我會爲你說話的,這比你自己說要好。老鐵手又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猛士,用得着親自在這條血色印第安狗面前辯護嗎?”
他走了。我暗暗發笑,因爲我把他看透了。可以預料,他要對付佩泰也不太容易。他不讓我去,是怕讓我看到假如他對付不了佩泰時的尷尬局面。
快到中午時,他又來了,告訴我佩泰只想等到傍晚。到了傍晚,他又告訴我說佩泰這個血色印第安人的耐心只保持到明天一早。如果還老是拖延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他就帶着他的上百號人走,沒有別的辦法。雅孔皮託帕說,只好滿足他的意願了。時間還是有的,因爲老將開會要作出一項決定並不像判決那樣簡單。
看來,會明天是一定要開的了。我心裡雖然一點兒恐懼感都沒有,但無法知道接下來的結局是怎樣的,不知是否會發生對我們不利的轉折。我提醒我的同伴時刻注意事態的發展,提醒他們要保持鎮靜。
這一天終於過去了。我從烏波薩羅卡族人對我們崇敬的舉動看出我不用擔什麼心,他們都相信血色印第安人是殺人兇手,因爲他們對我們很友好。
啞巴魚的身體從昨天起得到了恢復,在我面前,他總說他很健康。他聽說,明天要開會來決定我們的命運,這使他很開心,我也不去掃他的興。他又美美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們洗完臉後坐在門前,一邊吃早餐一邊觀看營地裡來來往往的人們,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們要幹什麼要緊的事。由於這與我們有關,他們的目光便總是偷偷地往我們這邊投來。我們很開心。
這時,頭領帶着兩個紅種人走過來,對我們說:
“請你們回到帳篷裡去。”
“爲什麼?”我問道。
“現在得把你們綁起來,因爲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好,綁吧。”
我不拒絕,因爲我承諾過。但我感覺繩子綁得很鬆,我隨時都有可能把繩子解開。他們綁上了我們的手腳,我們的武器雖然被他們摘下來了,可並沒拿走,就放在我們旁邊。他們這樣對待我們這幾個人,我們感到放心多了。雅孔皮託帕對我說:
“我知道我的老將們心裡想什麼,他們都反對把你們處死,但佩泰堅持要把你們處死在刑柱上。如果兩種意見不能統一的話,老鐵手可知道應該怎麼辦嗎?”
“知道,判決是兩人決鬥。”
“那老鐵手同意這樣的判決嗎?”
“同意。”
他用目光把我全身打量了一番,說:“我知道還沒有人能打得過你,我也不想玷污你的名聲,但你有沒有注意到血色印第安人頭領的體型?”
“注意到了。”
“他的兩臂像熊的前爪。”
“嘿!還沒有一隻熊能從我手裡逃脫過。”
“他的陰謀詭計也多着呢。”
“我從不擔心熊的詭計。”
“他會選用他所熟悉的武器。”
“如果他不這樣做,那他不就成了笨蛋了。”
“但決鬥的方式,白人一般不很熟悉。”雅孔皮託帕有些擔心地說。
“嘿,要說到各種各樣的決鬥,那我可算得上是一名紅種人了。”
“老鐵手說起話來是那麼的自信。如果老鐵手也能這樣自信地進行決鬥,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將會感到欣慰。你有什麼願望要我轉達嗎?”
“沒有。只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一下,也是爲了你們好。如果決定要進行兩人決鬥,就儘可能地往後推延。”
“佩泰不喜歡推延。”
“那就隨他的便吧,我無所謂。”
“啊!如果佩泰也要你的兩個白人朋友進行決鬥,那我們怎麼辦呢?”
“那就讓我來替他們吧。”
“好的。現在我們都清楚了。這個會開起來可不那麼容易。”
他走了。啞巴魚聽不懂我們兩人的話,他一走,啞巴魚便問我:
“他說了些什麼?你以爲真的會進行兩人決鬥嗎?”
“烏鴉族人會保護我們、偏向我們的,所以我想決鬥是不可避免的。”
“一場真正的決鬥?”
“是的。一場印第安式的決鬥。”
“是一場生與死的決鬥?”
“是的。”
“那你還這麼鎮靜地說話,好像在喝一杯咖啡似的?親愛的薩普,你這個人真是變得越來越沒法理解!你想想看,是決鬥!我們怎麼可以在受人如此崇敬的時候就這麼早地自我毀掉呢?印第安的決鬥是很危險的吧?”
“是很危險吧!”我笑笑說。
“你很有把握能打倒那個紅鬼?”
“是的。”
我裝得非常自信,因爲我不想讓他爲我擔心。這份自信也喚起了他的自信心,他問:
“我們可不可以觀看?”
“不僅可以觀看,而且必須觀看。所有被抓起來的人,都必須嚐嚐恐懼的味道,這是這裡的習俗。”
“可我一點兒也不爲你害怕。我請你讓我幹件好事,讓我做你的替手。”
“沒有替手。”
“真遺憾。那用什麼武器呢?”
“這我還不知道,肯定是佩泰以爲能勝過我的那種武器。這以後再說吧,要決鬥,時間還早着呢。”
“這倒也是,我們現在還犯不着擔心。”
勞斯對將要進行的決鬥比一竅不通的啞巴魚知道得多一些,他向我投來擔憂的目光,但我向他揮揮手,叫他什麼也不要說,他便閉上了嘴。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談判在進行着。終於有四個猛士出來對我說,要把我帶到會場上去。於是他們把我腳上的繩子解開,好讓我邁步。然後,那四人把我夾在中間,帶向會場。
他們把會議地點移到了營地前的小溪旁。雅孔皮託帕和他的老將們都坐在那裡,他對面坐的是佩泰和他的心腹老將“長槍”。他們的四周蹲着一圈印第安人,外面又包圍着一圈站着的猛士。我被帶到中間,看到佩泰情緒非常激動的臉,在他的眼裡冒着仇恨和憤怒的火苗。俘虜是應該站着的,可我根本沒想起我這個身份,帶我的人剛一退下去,我便走到兩個頭領的中間坐下了。還沒坐穩,就聽見佩泰怒不可遏地叫起來:
“起來,這條癩皮狗,站起來,站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我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圈,看到烏波薩羅卡人對我的舉動正感到高興,便心平氣和地回答:
“哪個人在對我發號施令,我想坐時卻叫我站着?”
“是我,是我!”佩泰衝着我喊道。
我沒去注意他,故作驚訝地看着基卡察頭領,問:“這是什麼聲音?我原以爲在這會議的火堆旁坐的都是嚴肅謹慎的男子漢,但卻聽到一隻發怒的小公牛的聲音。基卡察的頭領雅孔皮託帕,您會容忍在您這些有智慧和富有經驗的男子漢開會時出現這樣的聲音?老鐵手是坐是站,那是他個人的事,怎麼能爲此而失去會議的莊嚴呢?莊嚴是每個猛士臉上最美的裝飾。”
佩泰強壓自己,用盡可能平靜而傲慢的聲音說道:“啊!管他是坐是站,我都沒看見,等會兒我用暴力把他放平,讓他永遠躺在那裡。”
這時,雅孔皮託帕開始說話,對佩泰的話不予理睬:“老鐵手是被血色印第安人的猛士抓起來交給我們的,現在,我們要商量一下如何來處置他。本部落智慧的人們已經碰過頭,作出瞭如下決定:老鐵手一直以來是烏波薩羅卡的朋友,因此烏波薩羅卡人不能幹對不起他的事,他和他的兩個同伴是自由的,他們想到哪裡就可以到哪裡,他們可以把屬於他們的一切物品拿走。但是,把他抓起來的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佩泰,則想要他和他同伴的命,並且不想改變主意,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又無法阻止他。因此決定,佩泰與他們進行決鬥,首先和老鐵手,然後和他的兩個同伴。佩泰要求進行生死決鬥,我們同意。他可以決定使用什麼武器和進行多少回合。決鬥就在今天進行,在太陽下山前一小時。事先要講好條件,由烏波薩羅卡猛士負責防止發生約定外的事情。血色印第安人頭領佩泰來證實我說的對不對。”
聽到這話,佩泰一下子跳了起來,擺出一副極傲慢的神態,向我做了一個蔑視的手勢。
“我是佩泰,血色印第安人的著名頭領,還沒有被一個敵人打敗過。到現在爲止,我只和那些強大的勇敢的敵人交過手,今天卻逼着我和一隻膽小的野狼動手。因爲,我如果不動手,就有人要把他放走了。所以,我要用手一把把他掐死,把他的屍體喂老鷹吃,他的同伴也是一樣的下場。我的話說完了。”
他坐下了。現在雅孔皮託帕要我說話:
“老鐵手,你已經聽到了你對手的話,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
前面已經說過,我手上的繩子綁得很鬆。當佩泰講話的時候,我已經把一隻手從繩套裡抽了出來,這樣,另一隻手自然而然也出來了。我站起來,扔掉繩子,說:
“要我說話?嘿!老鐵手習慣用行動來說話。太陽下山前一小時,我會到決鬥場去的。”
我轉過身,準備離開會場。這時佩泰又一下子跳起來,喊道:
“是誰允許這條狗把綁他的繩子扔掉的,趕緊把他綁起來!”
雅孔皮託帕一聽到這一要求,馬上顯得有點狼狽,我看得很清楚。在決鬥前我理應是一直被綁着的,但當我自己給自己鬆了綁時,他又不知該怎麼辦好。我忙站在他的位置上回答道:
“烏波薩羅卡的猛士們決定我應該是自由的,因此,我現在自由了,任何人都不能蓄意違背這個決定。如果血色印第安人膽敢違背年邁智慧的猛士們的決定,那他就來吧,試試看能不能綁得住我,這裡是繩子,這裡是我的手。”
沒有一個人敢動一動,我擡腳走了。紅種人圍起來的兩個圈給我讓出了一條路,沒有人上來阻止我。我一直走到我們的帳篷前,我給啞巴魚和勞斯也解開了繩子,我自由了,他們也就不該再被綁着了。
上午過去了,下午也過去了,基卡察頭領連面也不露一下。我們在營地裡用散步來消磨時光,我們到處受到歡迎。從人們的臉上看不出即將要進行一場決鬥的樣子,人們表現得異常興奮。
誰贏誰輸,這是無法預料的。由於烏鴉族人都希望我獲勝,因此他們對由佩泰來選定決鬥的武器和方式感到憤憤不平。很顯然,他選的一定只對他自己有利。他們以爲,即使是十個老鐵手加在一起,也只是一個白人而已,用印第安武器和按印第安方式進行決鬥,肯定比不過印第安人。他們用劍,拿刀和斧頭像用自己的手指一樣靈活。
人們的情緒開始緊張起來,時間拖得越長越令人感到壓抑。終於,佩泰作出了決定。其實,傳授我操印第安武器的師傅是溫內圖,其他的我就不用說了。我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因此,我不害怕任何印第安人。我的頭腦冷靜,眼睛明亮,情緒樂觀,並且我很冷靜。我今天仍然像以前那樣保持着這份冷靜。
決鬥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印第安人陸陸續續地向決鬥場走去。那是一個精心挑選後決定下來的地方。雅孔皮託帕也終於來了,他去過佩泰那裡,現在要告訴我決鬥條件。
由於我們是三個人,所以要決鬥三場。如果我被殺死了,他們兩個接着決鬥。如果佩泰被殺死了,選定另外兩個印第安人接着決鬥。決鬥的場次是:第一場,空手對拳和掐脖子。第二場,每人操一把斧近距離決鬥。第三場,每人操兩把斧遠距離決鬥。
決鬥的方式都是佩泰想出來的,他覺得以他的身材是很容易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掐死,或死死地把我按在樹幹上把我憋死。當我識破了他的詭計後,我便知道我將怎樣對付他,他哪裡知道我的獵獸掌的厲害。
斧頭也是他選定的,他以爲使用這種武器,他會勝我一籌。但是,溫內圖操這類武器都具有精良的技藝,早已傳授給我了。
要說有什麼讓我擔心的話,那就是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操印第安斧了,多少感到有點生疏。我聽完關於決鬥的事顯得十分平靜,這很出乎基卡察頭領的意料。他問道:
“老鐵手,你對此怎麼什麼也不說,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爲自己擔心?”
“不擔心。”我微笑着說。
“你是白人,操印第安斧你可能沒他熟練吧。”
“嘿!他還得向我學習呢。”
“啊!你不會估計錯吧?”
“不會的。當然,不能給我生了鏽的鈍斧。”
“烏波薩羅卡猛士們都希望老鐵手贏,因此,給你的兩把斧是部落裡最好的。可是——一把好的戰斧應有哪些特點,你知道嗎?”
“知道。斧柄要和斧頭一樣重,但要比它長出三倍,對嗎?”
“對。因爲重量和長度成這個比例,才能在使斧的時候運用靈活,把對手搞糊塗。我聽說老鐵手對斧還是很瞭解的,你操斧操得好,纔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命。對了,你最後一次操斧決鬥是在什麼時候?是不是已經很長時間不操斧了?”
“是的。”
“那你趁沒人看見趕緊練一練。”
“在什麼地方?”
“你騎上馬跟我來。”
雅孔皮託帕取了兩把斧,我和他騎着馬離開營地,穿過樹林來到了一片草地。這裡我好像來過,有點眼熟。我們下了馬。我把一棵樹當靶子,拿起斧按平常的方法擲了幾次,都中了。頭領在一旁一個勁地叫好:
“啊!好!擲的和我一樣好。老鐵手可以在任何一個紅種人猛士面前露面。”
“嘿!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把我的本事全拿出來呢。現在我讓你看看我怎樣把佩泰搞糊塗並擊中他,兩把斧我一前一後擲出去,速度之快,前後相隔只是一瞬間而已。他往旁邊躲,以閃過第一把,但正好這一躲,就撞到了第二把上。”
“如果他往另一邊躲呢?”
“他不會往另一邊躲的,因爲我擲的斧走側弧,使他判斷錯誤,他就往我所想的那一邊躲。此外,我還能用其他的辦法把他往一邊趕。”
“什麼辦法?”
“在決鬥場不是有好幾棵樹嗎?我們在遠距離決鬥時相距多遠?”
“60步。”
“那我站到離其中一棵樹的60步以外,這樣,佩泰就會站到那棵樹旁邊去。那時,他就無法往樹的一邊躲,只能往另一邊躲。”
“啊!太聰明瞭。”
“你現在看好!這片空地約有70步寬。那邊有兩棵楓樹,並排相距五步。我來擊中這兩棵樹,並且剛好擊中佩泰肩高的位置。着!”
兩把斧一先一後從我手裡飛出去,直插在那邊的楓樹幹上。
我們兩人走過去把斧拔下來。頭領喊道:“要是佩泰站在這裡,那他就沒命了。老鐵手擲得比我好。你還想試一次嗎?”
“不用啦。沒這個必要。我們也不能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太長。我想,他們可能已經在等我們了。”
我們騎着馬往回走,發現整個營地已空無一人,紅種人都到決鬥場去了。我掛了馬,去叫啞巴魚和勞斯,他們兩個必須在場。但我沒告訴他們,如果我被打死了,他們要接着去決鬥。
紅種人在那棵樹的四周圍成了一個大圈。參加會議的那幾位年老猛士坐在圈中間,我們坐到他們旁邊。佩泰還沒來。我們中沒有一個人說話,但其他的猛士卻都在熱烈地相互交談。
佩泰終於最後一個到場了。他把上衣和襯衣脫下往地上一扔,把他的整個上半身和胳膊都露了出來,接着便蝶碟不休地炫耀自己的身體有多棒,技藝有多高,炫耀他的種種英雄業跡,其意圖很明顯,想把我嚇倒。確實,看到這樣發達的胸脯和粗大的雙臂,真的會把人嚇怕的。
佩泰說完話後,大家便期待我也按印第安的方式講講話。我站起來說:
“我已經作好了準備,要鬥多長時間?”
“一直到兩人中有一人死掉或從樹幹上放下來是躺着的。”雅孔皮託怕回答道。
“那我就用不着脫衣服了,決鬥將會在剛開始就結束。把我們綁起來吧。”
“不,”佩泰叫道,“這條白狗想穿着衣服保護自己,他必須也得把衣服脫掉。”
既然這樣,我就脫掉。然後,我們就面對面站到了樹的兩側。佩泰瞪着憤怒的眼睛,我只當做沒看見。他向我吐吐沫,我頭一側,沒吐着。紅種人見我們站好便往後退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們。基卡察頭領不下命令,我們誰也不能先動手。
佩泰極不耐煩地等着頭領的命令。我呢,鎮定自若。可以很肯定地預料,他想趁我不備,直接把手又過來抱住我,我做好了一切準備。
這時響起了雅孔皮託帕的命令。我所想到的就在這時發生了:佩泰閃電一般地舉起了手臂,但他的左腋窩也同樣快地捱了我從下向上的一拳。他的左胳膊僵僵地垂下去了。就在這一刻,我的拳頭又飛到了他的太陽穴上,他的頭倒在了右肩上。我聽到短短的一聲口哨聲,他的兩顆眼珠抽搐地眨巴着,最後,像袋泥沙一下子倒在地上。
四周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也聽不到一聲呼喊,第一場決鬥這麼快就結束了,這使大家很驚異。基卡察頭領站起來,走過來對佩泰檢查了一番。
“啊!”他檢查完叫道,“老鐵手的拳頭像從山上砸下來的大石頭似的。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死了!”
“他沒有死。”我回答道,“要是我把他打死了,那我還得和那幾個平庸的血色印第安人繼續決鬥,可我只和頭領級的人決鬥,所以我只是把他打昏了,沒有打死。這場結束了嗎?”
基卡察頭領回答道:
“是的,佩泰躺在這裡動不了了,老鐵手勝了。”
“啊,啊,啊!”500個喉嚨響成了一個聲音,那些血色印第安人則傻呆呆地站在那裡。我回到我的座位上坐下。
“謝天謝地,這麼幸運就結束了!”勞斯鬆了一口氣,“我真是害怕極了。”
“我倒不怕。”我笑着說。
“真的不怕?這個人的胳膊像大象的腿,當時我內心的聲音告訴我,我們很有可能要在這裡埋葬您了,想不到您那隻不大的手掌真的有這麼大的令人害怕的威力!”
“這點力量,他以前就有了。”啞巴魚解釋道,“但他很少在人面前露出來。還要決鬥嗎?”
“是的,用斧頭。”我回答道。
“你會嗎?”
“會。你用不着擔心。”
過了一會兒,佩泰醒了,他起來,站在我後面。爲了挽回面子,他吹牛說在第二場決鬥中要把我的頭顱劈成兩半,說我的拳頭再也不能第二次碰着他了。他要求馬上開始。
雅孔皮託帕表示同意,把他的黑曜岩斧頭遞給了我。這件武器是用墨西哥玻璃瑪瑙精磨後製成的,硬且不易斷裂。上面鑲着許多白色透明的小顆粒長石晶體。我可以奮力揮舞,不用擔心黑曜岩變成散片,至少可以讓我放心地相信,佩泰的斧頭比我的好不到哪裡去。
我們面對面站好。這一場決鬥也是以兩人中有一人倒下爲止。我的不利因素是我不得不保住我對手的命,不能讓他傷得太重,失去決鬥的能力。因爲我說過,我只跟頭領級的人較量,那就必須得把他的命保留到第三場結束。
他們在草地上畫了一個直徑爲三米的圓圈,決鬥時不能越出這個圓圈。但在圈內,可以任意行動,決鬥時,用斧砸和擲都允許。
由於允許投擲,使得這場比賽格外危險。你想想看,一把戰斧,從三米遠的地方帶着一個人的全身力氣擲過來,要是擊中了一個人的頭或身體,甚至只要從他的太陽穴一角或從身體的某一處擦過,這個傷口可是了不得呀。當然,投擲也有極大的劣勢,一旦對方避開了你擲過去的斧頭,那你就失去了武器。擲斧,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行。我決定放棄擲斧這一招。
佩泰跳進圈裡,轉了幾個身。揮舞着斧頭叫我快進場,說他沒耐心等了,要立刻給我放血。我慢慢地走過去,越過地上的圈線。因爲他吹牛說我的拳頭再也挨不到他,那我就叫他再嚐嚐我的拳頭吧。我用左手拿着斧頭。佩泰看到後等我換右手去拿。看到我沒有要換手的意思,他便發出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這條沒力氣的臭牛還不知道怎麼拿斧。他再也沒時間去學這個技巧了,因爲我馬上就要把他打翻在地了。”
也許人們以爲,我們會按印第安人的方式擺出摔跤的姿勢扭來扭去。可佩泰沒這份耐心,他的最後一句話的話音還沒落下就閃電一般地向我衝來,舉起斧頭死命地砸下來。可是他倒在了地上,因爲我迅速地往下一蹲,鑽到了他的胳膊底下,用肩把他的一條腿頂了一下,他一個踉蹌便倒下了。沒等他爬起來,我便在他後腦勺上揍了兩拳,他又躺在地上動不了了。我走出決鬥圈,回到我原來坐的地方,一句話不說坐下。
跟第一場一樣,場內鴉雀無聲,從開始到結束連一分鐘時間都不到,這使那些紅種人無法理解,因爲印第安人都習慣於兩人決鬥要扭來扭去扭很長時間。他們看到佩泰已經動彈不得,便響起了一片掌聲。血色印第安人仍然靜靜地站在那裡。雅孔皮託帕站起來,在我臉上盯着看了一會兒,說:
“啊!這根本就不是使斧頭的決鬥。”
“你是說這不算?”我馬上問道。
“算是算的。只是從來沒有看到過一位猛士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如此的斧頭襲擊。”
“嘿!這個血色印第安頭領就是嘴巴大,能吹牛,其他的都微不足道,犯不着和他計較來計較去。”我感到輕鬆極了。
“是的。像你這樣用拳頭說話的人,用不着再用嘴說話。”
決鬥場周圍擠滿了印第安人,人們擁到我面前,我甚至無法看到佩泰躺在哪裡。勞斯擠上前,一邊搖頭一邊對我說;
“尊長,我真是驚訝不已。第一場已經夠危險的了,但好像是小孩在鬧着玩似的就簡簡單單地結束了。剛纔當我看到你們兩人拿着斧頭面對面站着時,我想,這下可要流很多血了,但就這麼兩拳,又結束了,我的那副外科手術工具真是白帶了。但我心裡卻在想,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
“喔,您的工具馬上就會有用場的。因爲在第三場決鬥中我就不再饒佩泰了。遠距離決鬥就用不上拳頭了。如果再不流血,那還得重新來。啞巴魚到哪裡去了?”
“他到營地取他的槍去了。”
“爲什麼?”
“如果你輸了,他就把佩泰一槍打死。”
“這真是胡來!是誰讓他產生這麼個念頭的?”
“沒有人,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當您走進決鬥圈時,情況看上去特別危險。他就說:‘如果這個紅傢伙把我的薩普打死了,那我就叫他的腦袋吃我六顆子彈。’說完便跑走了。要我去把他叫回來嗎?”
“是的。我沒時間去叫他。因爲看樣子第三場決鬥又要開始了。我不能猶豫,否則我會失去主動。”
佩泰醒過來了。我雖然沒看見他,但我聽到了他的叫喊聲。我現在關心的是我所應該站的位置,從而實現我讓他站在一棵樹旁的意圖。於是,我走到第一場決鬥時的那棵樹前,從那裡數出去60步。人們散開,給我們留出一條道,那個血色印第安人從人羣中走出來,一手一把斧頭。這時,雅孔皮託帕走過來又遞給我一把,並且小聲說:
“爲了讓老鐵手實現自己的意圖,我從這裡數出60步,這也算不得不誠實,因爲你到現在爲止都有意在讓他。”
他從我這裡直線走去,數了60步時便站住了,高樹幹不到兩米,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佩泰必須得站在那個位置上,樹就在他的右邊。
這一場的規則是,我們兩人每人手裡拿着兩把斧頭,只要沒擲中對方,可以一直擲下去。有人幫着撿回斧頭,直到我們中有一人倒下爲止。在決鬥沒結束前,我們兩人誰也不準擅自離場。並且還規定,只允許躲避身體,不能移步。如果他站在那裡不動,我的第一斧就會擊中他,這一點我很自信。他在躲避時只能往左,因爲右邊有一棵樹擋着他。所以,我的第二斧應在左擲去,並且中的位置正好是佩泰在兩斧飛去的間隔時間裡所能運動的距離。這可是很難估計的。但我對我的成功沒有什麼懷疑。
其他觀看的人都站在兩旁,我們兩個人成了這隊列的兩個終點。觀看的人不能站得太近了,否則會砍到他們身上。雅孔皮託帕站在中間準備發命令。
我把兩腿叉開,左腳稍稍向前,這樣不僅擲的時候有個支點,而且也有了個必要的固定點,可以將身體向左、向右或向後彎動,又不會移開所站的位置。
現在,我們都準備好了,基卡察頭領大喊了一聲,表示決鬥開始。佩泰是出了名的擲斧能手,我必須小心一點。但我決定,寧可被擊中也不離位置一寸。至於佩泰是不是這樣想,那就等着瞧吧。
我的對手又哇啦哇啦地在污衊我了,要求我先擲第一把。我裝做沒聽到他的話。他等了一會兒,又接着說嘲笑我的話。當我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時,他終於舞動了第一把斧。
我盯着斧頭,看出他確實是我的一個強勁對手,我不敢把眼睛離開他。他尖叫了一聲,斧頭飛離了他的手。斧頭三分之一的路程是直線飛行,然後向上,接着又向下落。我筆直地站在那裡,斧頭偏離我站的位置有一米遠,正好從我的頭部這個高度飛過。
這一擲不賴,贏得了幾個紅種人的掌聲。佩泰現在又要求我來擲,但我沒動。他見我不擲,便又說起大話來了。然後,他舞動第二把斧。他這次瞄了很長時間,但又像前次那樣偏了,只不過偏在另一惻。
“啊!”他叫出了聲,“剛纔緊靠着左邊,這次又從右邊飛過。第三次,我一定擲在你的正中。那邊的膽小鬼,你現在擲不擲?你們去把我的斧頭撿回來!我用得着它們。”
這時,我大聲宣告道:“不用撿了!他再也用不着它們了。因爲已經輪不到他擲了。”
我準備首先擲的不是黑曜岩斧,而是另一把斧。好斧應當是一把英雄斧。因爲要擊中他的話,第一把斧要走直線弧形,接着的第二把斧要走側弧形。當對手正注意走直線弧形斧時,第二把斧從側面向他飛去。如果他不躲避,第一把斧擊中他。如果他往邊上跳,他馬上自己去撞上第二把斧。爲了把他的注意力都引到第一把斧上來,我準備擲第一把斧時像他一樣大叫一聲,擲第二把斧時卻默不作聲。
此刻,我渾身的力量都調動起來了。我信心十足,自信一定能成功。
我拿起斧在頭頂上斜着揮舞,這是溫內圖的一個發明。佩泰一見,便哈哈大笑,他還沒見過這樣揮斧的。
“呼——依!”我叫起來。我的聲音拉得很長,“依”字一落,斧頭就直溜溜地往上,然後沿着我設定的路線向佩泰頭上飛去。斧頭一邊飛一邊旋轉着。當每個人的眼睛都盯着第一把斧時,第二把也跟了出去,它走平直線向右飛去,好像目標就在右邊似的。然後往上攀,並且越往上越向左偏去。它一點一點地落下來,直衝佩泰現在位置的左手邊砍去。
第二把斧擲出去後,我兩眼盯着斧頭,靜靜地站在那裡,我知道會擊中的。我是惟一一個看到第二把斧的人,因爲除了我,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向佩泰飛去的第一把斧。佩泰趕緊向左逃去,想救自己一命……就在這一刻,傳來了一聲慘叫。他躲開了第一把斧,卻被第二把斧砍中倒在地上了。
現在,大家都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喊呀擠呀,亂成了一團。除了我和雅孔皮託帕,沒有人知道這第二把斧是從哪裡來的。大家都擠着去看被砍傷了的人,又回過頭來驚訝地看看我。我撿起佩泰的兩把斧朝亂哄哄的人羣走過去。
我走到人羣跟前,把斧頭往地上一扔,很平靜地說:“這是他的兩把斧頭,他用不着了,老鐵手說到做到。誰勝了?”
這時,基卡察頭領回答道:“血色印第安人的頭領第三次躺下了,斧頭深深地砍進了他的脖子和肩膀。他的眼睛閉上了,血也淌出來了。除了老鐵手,誰還能是獲勝者?只有他知道怎樣把斧頭從右邊擲出去,在左邊擊中目標。你們中有誰見過這樣的猛士,兩把斧,一把把對手的注意力引開,而用另一把擊中對手的身體?決鬥結束。老鐵手獲勝。”
在一片歡呼聲中,我正轉過身要走,看到勞斯急匆匆地朝我跑來。他在我面前站住,激動地把鬍子往兩邊一捋,問:
“您擊中他了?他有沒有受傷?”
“是的,受傷了。”
“我可以給他包紮嗎?”
“我不知道,你去問問雅孔皮託帕吧!”
他扭頭就走,我一把把他拉住,問:“我一直沒看到啞巴魚。他在哪裡?”
“還在營地吧。”
“你不是去叫他了嗎?”
“擲斧決鬥馬上開始,又那麼吸引人,我必須看完呀。他在營地裡會有什麼事嗎?”
“但願沒有。但他現在不在這裡,我很擔心他。我必須得知道他在哪裡。”
我快步往營地趕去。他離開這麼長時間,使我感到很不安。
在營地裡,一個人也看不到,我就朝我們自己的帳篷跑去。我的馬還掛在那裡,四周沒有什麼令人不安的痕跡,一切都很正常。我往帳篷裡望了望,沒有什麼變化。我又走到關俘虜的那個帳篷。崗哨不在了,裡面空空的,捆俘虜的繩子都在地上,紅種人去看決鬥時,柯納和他的同夥逃走了。那麼,啞巴魚哪裡去了呢?是不是他遭不幸碰到他們了?是不是他們把他帶走了?
我真是爲他擔心。我跑回自己的帳篷,解開繩子跳上馬背。逃犯一定會馬上找個地方躲避起來,因此很可能就藏在附近的樹林裡。我快馬連到那裡,發現了兩個騎馬人的痕跡,這是我和基卡察頭領試斧子時留下的痕跡。我只得再往前騎,又有一行足跡。我下了馬,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是五匹馬經過的足跡,至少有半個小時了。天哪,那些傢伙竟然把我的啞巴魚帶走了!
我趕緊騎回營地。大家聽說俘虜們逃跑了,馬上亂起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大家安靜下來。雅孔皮託帕氣得不知道怎麼辦好。我說:
“現在要做的首先是兩件事。第一,去追他們,今天看來是不行了。因爲太陽已經下山了。但他們離開營地後會往哪個方向去,現在必須弄明白。我一個人去追他們,免得把他們的足跡踩亂了。你現在去做第二件事,我們要弄清楚他們拿走了些什麼,騎走了什麼馬,帶了什麼武器、食物和其他的東西。一定叫人仔細查查。把這些弄清楚了,我們再看看該怎麼辦。現在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一定要去追他們。我想,我現在已經不是烏波薩羅卡被扣押的人了吧?”
“老鐵手自由啦!”他回答道。
“好吧。如果我什麼也找不到,馬上就回來。”
我沒等他說話便騎上馬走了,我又到了剛纔找到足跡的地方,沿着足跡追下去。足跡經過太平灣便往西向小沙思地灣去了。我還沒趕到那裡,天就黑下來了。我只得趕回去,但我可以肯定,他們是朝藏金潭方向去了。
當我回到營地時,聽到的盡是些不好的消息。這些人逃走的時候,營地沒有一個印第安人,崗哨和所有的人都去看決鬥了,這給那些白人足夠的時間逃跑。他們從頭領的帳篷裡拿走了他們的武器和其他東西。然後,挑走了最好的馬,有佩泰和雅孔皮託怕的馬,柯納的栗色馬及另兩匹好馬。還丟了許多被褥,儲藏帳篷裡丟了火藥、鉛塊和吃的肉。雅孔皮託帕氣壞了,想親自去追,但一個頭領又不能離開他的隊伍。他給我派了20個猛士,我只要了5個。我本想把勞斯留在這裡,但我不知道烏波薩羅卡和休休努的碰撞結果會怎麼樣,我有些不放心,並且他根本就不想和我分開。我給他換了一匹好一點兒的馬,不能再騎那匹瘦骨嶙峋的褐色馬了。另外我還選了一匹馱東西的馬,讓它給我們馱食物和被褥,因爲翻過弗裡蒙特山峰後的高原地帶,要比這綠色的太平灣和莫通河河谷冷得多。
我們作好所有準備後,我和雅孔皮託帕就希勒的問題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我終於迫使他答應,如果得到證實血色印第安人是殺害那六個烏鴉族人的兇手,他們就把希勒放了,我可以到基卡察人那裡去接他。
勞斯趁我不在時去給佩泰包紮傷口,可遭到了冷嘲和拒絕。我的對手說,他不想讓白人把他治死,他自己懂得怎樣治癒傷口。
我們現在成了自由人。和頭領一起吃過飯後,我和勞斯口到我們的帳篷就躺下了,因爲明天天不亮我們就得上路。我認識去小沙恩地灣的路,想盡快地趕上柯納和他的同夥。勞斯對啞巴魚被綁架心裡很不痛快,他最生氣的是佩泰竟然拒絕接受他的幫助。
“您想想看,我的尊長,否則這事情多妙呀!”他憤怒地說,“他的鎖骨好像斷了,肉也剁傷了。這正是……”
“二頭肌。”我打斷他的話說。
“對不起!這一次我主要是指脖頸上的頸部肌肉。”
“請你明天一早等我們睡醒了再去區分吧!有一個內心的聲音在告訴我,我們現在尤其需要通過休息來恢復體力。”
“您也要恢復體力?那好吧!那我也需要恢復體力。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