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康躊躇了,他倒不是捨不得自己的封邑,實際上,相比於整個鄭國的廣袤土地,兩座城池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只要登上了皇位,整個鄭國的十八座城池都是自己的,到時候大權在握,完全可以賴賬嘛,他可不相信蒼國敢出兵討要。
所以,他現在考慮的事情就是,蒼國皇帝說的話能信嗎?
“怎麼樣,答不答應一句痛快話,朕還有很多政務要處理,沒功夫陪你瞎耗。”楊沐有些不耐煩。
鄭康躊躇,面數變,可以看出內心十分紛亂,猶豫了一下,咬牙問道:“蒼國……能幫我什麼?”
“隨時爲你提供庇護,就算是爭位失敗,也可保你一命,如果有必要,可以出兵協助,怎麼樣?”
“以何爲證?”鄭康提出了他最大的擔憂。
楊沐撇了他一眼:“咱們不是第一次做交易了,君無戲言,你若是不信,也可以簽訂盟約。”
盟約?
鄭康搖搖頭,他雖然心急,但是並不糊塗,在國家的利益面前,一紙盟約根本算不得什麼,而且如果簽訂了這個盟約,就等於是將把柄留在了別人的手裡,在登上大位之前,如果蒼國拿着盟約要挾,或者公之於衆,那麼他隨時都可能滿盤皆輸。
“好!本皇子答應了!只要能助我登上大位,到時候除了割讓的封邑,再答謝蒼國白銀一百萬兩!”鄭康咬了咬牙,再次加碼,偷偷瞄了一眼,看到楊沐的臉上浮現出喜之後,心底裡也鬆了一口氣,確定楊沐是真心想要跟他合作。
接下來,他也就一五一十的,將鄭國國內的情況和盤托出。
原來,就在這半個月,鄭國二皇子鄭翰率領的伐申大軍取得了重要勝利,在兩國接壤的平鄉城,打敗了申國防守軍隊,斬首一萬,並且一舉奪取了三座城池,威勢日益高漲。
而這一邊,作爲三皇子的鄭康,卻因爲貪功冒進,兩萬大軍被俘,更是動用了封邑中的銀子,不惜割讓城池,這才保住了自己一條小命。
誰優誰劣,高下立判。
按道理說,鄭國這種將封邑賜給皇子的做法,本來就是一種歷練和考驗,皇子在自己的封邑內享有很大的自主權,兩座歸還的城池本來也就是他從蒼國奪取的,朝廷無權干涉。
但是,割地賠款這種事畢竟牽涉到了國家顏面和大多數貴族的利益,於是就有人很不滿,這幾天鄭國朝堂上流言四起,就連原本支持三皇子的一些貴族,也都紛紛轉向,投向了二皇子的陣營。
眼看皇位已經越來越遠,鄭康也就越發心涼了,如果不是背後有強大的母系家族支撐,就算讓他把一萬五千的戰俘全部帶走,他也不敢回去。
於是,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徹底慌神的他,想起了那個一直被他瞧不上眼的軍師,經過上次的皇城一戰,他也終於看清了軍師這個智囊的份量,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想要將之帶回,爲自己出謀劃策。
“蒼國皇帝,我們既然是盟友,可否讓本皇子見軍師一面?”鄭康還是沒有放棄本來的想法,滿懷希冀。
楊沐搖搖頭,歸根結底,所謂的聯盟極其脆弱,只是口頭上的利益關係罷了,他倒是巴不得鄭康被國內勢力排擠,然後引起內鬥,好叫蒼國坐收漁翁之利。
最終,失望的鄭康無可奈何,只得走出了天牢,一頓收拾打扮,與使臣一起,坐着馬車飛馳出城。
“陛下,真要與之結盟?”看到鄭國一行的車駕走遠,右相範宏濟滿臉憂慮。
“無妨,亂敵之策罷了,給他加加油,打打氣,多給鄭國添點亂子就行。”楊沐說着,又道:“你派探子僞裝成商賈,去鄭國打探一下情況,一定要弄清楚鄭國內發生了什麼事……對了,還有那個什麼軍師,下午將他帶到紫宸殿來,朕要見見他。”
“臣,遵旨!”右相點點頭,然後帶領隨從,安排事情去了。
……
下午,楊沐正在抄寫刪減版的《西遊記》,太監傳報,那個鄭軍的軍師帶到了。
遠遠打量,此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或許是在天牢裡關久了,披頭散髮,面容憔悴,樣子十分的狼狽,被侍衛壓着跪在大殿中,一聲不吭。
“軍師……呵呵,你的主子扔下你跑了,有何感想?”楊沐饒有興致的看着他,相比於鄭康,這個做臣子的可就有骨氣多了,進殿這麼久神不變,不參不拜,傲氣得很。
軍師輕哼了一聲:“有勞蒼國皇帝操心,這是外臣的私事,無須他人干預。”
“哦?可是朕偏偏就干預了,他倒是想帶你一起走,朕沒有允准。”楊沐對他稍微來了點興趣,他可是聽聞過一些事蹟,上次自己的計策差點被此人給看破,如果鄭康聽進了諫言,後果不堪設想。
“外臣感激不盡。”軍師淡淡道。
楊沐一愣,本以爲這軍師會大怒,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感謝自己!
腦子秀逗了,不想回去了?
楊沐道:“來,你給朕說說,你爲何要謝朕。”
“鄭康並非明主,早已對外臣動了殺心,這次想要攜帶外臣歸國,肯定是鄭國朝堂內出現了變故,他想要外臣協助他出謀劃策,對抗另外兩位皇子的打壓,但是以外臣觀之,此人是萬萬無緣大位的,大勢所趨,外臣無力迴天,必惹殺身之禍。”
楊沐驚詫,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軍師竟然猜到了鄭國朝堂的變局,言談間不卑不亢,將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
要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半個月了,見到過的人不少,而且大多是貴族官員,可是與他相比,那些人簡直就像是酒囊飯袋一般,就連右相範宏濟和大將軍衛忠全,在眼光和大局上都要差了一籌。
鄭國,真有如此奇人?
更爲荒謬的是,這種人又怎麼會遭到流放一般,被鄭國皇帝丟給了鄭康,成爲一個小小的隨軍人員呢?
“你是怎麼知道鄭國國內生變的?”楊沐淡淡一問,不動神。
“世家門閥當道,遭此變故,必定被反噬,此乃鄭國之積弊,也是日後亡國之根源……但是,依照外臣猜測,此事還與申國有關,恐怕這個時侯,二皇子鄭翰已經打下了平鄉城,如果一路長驅直入,滅國之日不遠矣。”
楊沐大驚,這軍師是能掐會算嗎?他可是知道的,鄭國的使臣只是單獨見了鄭康,並未與其他人接觸,此人竟然能夠憑藉一己猜測,將數百里之外的事情推斷得絲毫不差,還預言申國即將滅國,簡直就像是運籌帷幄一般。
還有,此人能夠一言道破鄭國積弊,如此真知灼見,要麼就是一個通讀史書的飽學之士,要麼就是一個深入民間,對社會國情研究十分透徹的人。
不然的話,哪來的自信?
楊沐肅然起敬,決定試探一下:“先生未免危言聳聽了,申國一時失利,根基未失,談亡國未免有點爲時過早。”
“哈哈哈!有趣!”軍師大笑,道:“蒼國皇帝莫要試探,能夠臨危不懼,擺出誘敵之計致使蒼國反敗爲勝,如此君王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楊沐心中尷尬,當日熱血上頭,藉着一股膽氣擺下計策,如今想來也是一陣後怕,現在被別人一吹捧,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關於申國的一些情況,他的確是不瞭解,這個是無法辯駁的事實,想了一下,楊沐正襟危坐,嚴肅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見,還請賜教。”
“賜教不敢當。”軍師拱了拱手,道:“申國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湖泊溝渠遍佈,之所以能夠與鄭國一戰,長期以來都是仰仗有平鄉城作爲後援,現在平鄉城被破,國內其餘的城池都是四戰之地,面對乘勢追擊的鄭軍,只能是一退再退,如果按照當前的形勢發展下去,鄭國必滅!”
四戰之地?
楊沐陷入了沉思,手敲擊着,所謂的“四戰之地”,是指四面平坦,無險可守,容易受攻擊的地方,如果申國真是這樣的情況,那可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