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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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天早上,項天一直坐在校門口,同班同學過來圍着他說笑着,他也跟着笑着,卻有點心不在焉地不停地望着門外

一輛車開始駛過來,項天猛地站起來,他認得,那是蘇大哥的車子,項天想跑出去的時候,保安攔住他說,小夥子,現在不能出去,快到時間了,趕緊去找考場吧

同學也喊着,項天,鈴響了,要進考場了!

項天站着不動,看着車門開了,蘇大哥跟蘇母扶着蘇曉宇出來了,明明是6月炎熱的夏天,蘇曉宇卻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口罩,蘇母跟蘇大哥也戴着口罩

項天驚喜地大聲喊着:蘇曉宇!蘇曉宇!!蘇曉宇!!!

蘇曉宇擡起頭望過來,彎下了眉頭,然後豎起拇指

同學開始拉着項天,說,項天,快點啦,曉宇他是在隔離區那邊考試的,跟我們不一樣

項天一邊走着一邊喊着,蘇曉宇,加油!

蘇曉宇依舊彎了彎眉毛,點頭

項天笑了,然後跑向考場

考完第一科後,項天一下考場就跑去隔離區那邊,看了半天沒見到蘇曉宇,他有些焦急想衝進去被保安攔住了

過了好久,幾乎所有人都去吃飯後,纔看到蘇曉宇慢慢地從休息室走出來,依舊是隻看到兩隻眼睛,項天想跑上去,卻被保安再次攔住,項天惱怒

蘇曉宇與項天隔着一個窗口,蘇曉宇依舊彎着眉毛,輕聲說,項天,我們來個約定,等最後一科都考完後,我們再見面,好麼?

項天抿了抿嘴,然後彎了彎眉毛,說,好

然後伸出手,握成拳,掌心向下

那是他們的手勢,掌碰掌

蘇曉宇遲疑了一下

項天咧開嘴笑了,說,蘇曉宇,這個不會傳染的!

蘇曉宇笑了,他握成拳,掌心向下,然後輕輕碰了碰項天的拳頭,然後收回來,輕聲說,我要去醫務室休息一下,你好好休息一會吧,下午還要考英語呢

項天抿了抿嘴,乾笑了一下,說,好

然後立刻轉身,頭也不回跑了

他眼眶紅了,因爲看到了,蘇曉宇最不願意讓他看到的,蘇曉宇那隻手,已經浮腫得厲害,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背上滿滿的,都是針眼

他不知道蘇曉宇怎麼答題,怎麼堅持着去考試

他只要一想到這個,他這裡,心口那裡,就疼得厲害

蘇曉宇握成拳的手,垂放下來,鬆了,又握緊,定定地看着項天跑得如此的狼狽

蘇大哥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麼?

蘇曉宇輕聲說,哥,他看到了

蘇大哥問,看到什麼?

蘇曉宇說,我的手……

蘇大哥跟蘇母難過地看着蘇曉宇微微顫抖的雙手,比平時,更要冰涼

蘇曉宇每次考完試就得去醫務室接着掛吊滴,蘇曉宇每次都睡得很沉,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醒過來,那時,蘇母很有衝動想讓蘇曉宇別考了,明年再考一次吧

蘇曉宇考試的時候,很艱難,他的雙手浮腫得厲害,壓根就夾不穩筆頭,他索性將筆綁在手指上,往往一次考試下來,蘇曉宇全身都是涼涼的冷汗,手指更是青紫得厲害

有時候考着考着,蘇曉宇猛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得幾乎都聽到肺部撕裂的聲音

有時候,考試的途中,蘇曉宇幾乎整個人趴在桌面上好一會,然後堅持着醒過來完成試卷

監考官是個女老師,她收試卷的時候,輕聲說,孩子,你很勇敢

蘇曉宇蒼白地笑了

蘇曉宇沒能堅持跟項天的約定,他已經耗盡所有的力量在堅持考完最後一場了,最後一場考試,蘇曉宇一寫完最後一道題,他整個人直接啪的一聲,倒在書桌上,女監考官嚇壞了,她幾乎是哭着跑出來喊着,來人,來人,孩子病倒了!

蘇曉宇昏倒的前一刻,他憂傷地念着,項天……

最後一場考試鈴聲還沒響,項天正在檢查試卷,他數着時間,再檢查一遍,沒覺得不妥的話就提前交卷,然後在下面等蘇曉宇吧

結果,他剛檢查到一半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心裡立刻漏了半拍

他趕緊舉手,說,老師,交卷

監考官看了看時間,說,這位同學,只能提前半個鐘頭交試卷!

項天急了,說,老師,我不舒服!我,我肚子疼得厲害

監考官說,那我跟你一起去校務室,試卷放好

項天一出考場,便看到救護車往門外開去,他心裡一急就想跟着衝上去,被監考官拉住了,監考官嚴肅地喊着,你幹嘛!

項天停住了,他轉過頭,看向隔離區那裡,已經沒人在那裡守着了,那說明,裡面沒人了,那蘇曉宇呢?!

那蘇曉宇呢?!

那蘇曉宇呢?!

項天后來沒回考場,他去了校務室,有些精神恍惚地聽着校醫說,那個隔離區的孩子,發起高燒了……

項天蒼白地笑着跟監考官說,你把試卷收了吧,我不舒服,這裡很難過,很難受……

啊,蘇曉宇,我想被你傳染

我想發高燒,我想跟你一樣被扎滿針眼……

我想陪着你,度過每一道痛苦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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