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子沈塵

短暫興奮後,陸陽漸暗,沒有分毫喜悅之意,雖是第一次遇見不一樣的人類,他內心急切想與此類人接觸,畢竟,陌生的人類至少要比漂浮在洞口的紅衣遊魂,見面就大動干戈,以死相拼的宴無生和夏芸霜好,但人心難測,不知善惡,唯有望而卻步。

思慮良久,雙目終於張開,發足狂奔。

無比沉鬱的氣息正圍繞着這片山林,這種地方若是呆的太久,即會使人失去鬥志,早已是一片狼藉,石碎樹毀,依稀能夠聽見陣陣嗚咽。陸陽着眼望去,那隻大如房屋的兇獸正靜靜地躺在不遠處林深茂密地,沖天的煞氣讓人膽顫,此時獅形兇獸獸身,金黃的毛髮凌亂不堪,多處留下一條條衝擊視覺的恐怖傷口,每一道放在人類的身上都是不可承受的傷害,尤其是兇獸頭部和頸部某些區域,深可見骨,血肉外翻,血肉緩緩蠕動着,猩紅的血液約約流淌,染紅了它大半片身軀,讓它顯得更加滲人。

兇獸也受傷不輕,大片猩紅的獸血似火焰一般流淌一地,既是如此,十幾處人類屍骸更是慘不忍睹,沒有一具屬於完好,面目全非,唯有他們身上殘破的衣衫,還能清晰辨認一二。他們是來自同一個勢力,可以想象當時戰鬥的慘烈狀。

二話不說,扔掉手中的石矛,拾起掉落在地的一杆全金屬打造的長槍,人類打造的武器肯定比石矛堅實。不是因爲喜歡長槍,作爲獵人打獵的時候大凡都用長矛,長槍之類,之所以選擇長槍,無他,順手罷了。

或許是因爲和人類廝殺而產生痛恨之故,此只獅形兇獸嗅到陸陽氣息,登時一聲震吼,直震得這方區域有些微的顫抖,沖天的震吼如同九天炸雷,轟隆響起,發出的音波衝擊着四周,山林間“莎莎”作響,陸陽在第一時間封閉了聽覺,那堪比九天驚雷的聲音近在咫尺,讓他們感覺到耳畔氣流在劇烈的動盪!如果不是及時護住雙耳的,定然會被震裂!全身氣血狂涌,雙耳刺痛無比,這也就罷了,兇獸居然還朝他奔來,嚇得他肝膽欲裂。

雖然不知道這隻兇獸的來歷,但有一點他明白,此只兇獸不是他現在的能力所能抵抗。目睹了這隻兇獸的沖天威勢,毫不遲疑,提着長槍便倉皇逃命,發足狂奔向這羣人類撤退的方向。

一路狂奔,誓要找到那一行人......

始終無果,這些人類行動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許多,紅日西墜,陸陽不得不找一處既能躲避兇獸,又能監視人類的庇護地。攀向一處高地,一來可以清楚探查人類的蹤跡,二來,高處相對較爲安全,至少那些大型兇獸不會來到這裡。

黑夜即將降臨,陸陽站在高處,努力地讓得自己心境平和下來,除了偶爾間傳來一陣兇獸的廝殺,一片死寂。

驀然間,他靜靜的感受到某種力量波動,如此好半晌後,他猛然起身,而後目不轉睛望着不遠處一片黝黑的曠地,那是異動的來源,透發着一絲絲神秘的氣息,曠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根白玉雕琢的柱子,刻有山川大河,諸天星宿,紋飾古樸,法度森嚴,晦澀的圖文栩栩如生!

令人感到安心的奇特波動,正是從柱子中盪漾開來,撐起一片光罩! 光波漣漪,越來越濃郁,光幕籠罩那片區域,整片空間,瞬間歸於寂靜。神聖亮白的光輝,宛如璞玉般圓潤飽滿,彷彿連天際邊那處聖地,甚至,在目光注視下都能感覺到無比的溫暖。

陸陽喜悅,札記上記載某些手段通天之輩能夠得天地之造化,感萬物之運轉,製造出某些防禦陣法,抵擋一些未名的攻擊,近在咫尺的白玉柱定是人類佈置無疑。

相傳,更爲複雜的陣法能構成某種規模龐大的陣圖,無數玄奧且晦澀與古老的符印充斥其中,能自陣圖中央蔓延開來漣漣光波,籠罩大片天空,交織匯聚,能抵擋毀滅的攻擊。

悄無聲息地接近,最後一抹殘陽消失,天色漸暗。陸陽躲在不遠處觀望這一切,暗自嘆息,若是他能有這樣的珍寶,那真就如虎添翼。

他並不冒失,雖然急切間想與這些人接觸,可貿然行事將會帶來毀滅性的後果。故意避開兇獸出沒的地點,默默觀察。

這是一片營地,由此看來便是那行人駐紮的地方。淡淡的月光和天際邊的神輝,籠罩着整座營地,十幾名護衛打扮的人來回走動,目光警戒的掃視着周圍。

而正中端石柱處,坐着一位年齡看上去與自己相差無幾的華服青年,束髮高冠金絲束帶,一身灰白色綢絲華服,筒袖與衣領繡了金色仙鶴與青絲祥雲。泛黃的腰帶鑲嵌些許五彩斑斕的奇石,晶瑩剔透的溫玉雕刻成龍配在腰間,尖翹頭方履,面容清朗,脣紅齒白。身軀華光璀璨,這便是陸陽站在高處所印象較深的翩翩公子。

然這位公子此刻卻略顯疲憊與凌亂,白天的戰鬥似乎消耗巨大。整個營地,都處於一片安靜之中,只有偶爾間,篝火爆裂的聲音傳出,幽紅的篝火正自緩緩跳動。

“唉,又是世家公子,還是悄悄跟着出去的好!”

接觸了宴無生後,陸陽對所謂的世家公子都打上一個豪橫的標籤。悄然爬上附近的大樹,掩藏身形,一面嚼着肉乾,一面望着營地,安然而睡。

夜半時分......

“刷!刷!”

陸陽微閉的雙目也是在此刻陡然睜開,兩道極爲細小地波動從地面盪開,黑夜中如同鬼魅一般,正朝着前方的營地飛速略去,堅不可摧的光罩在他們的手中猶如薄冰一般不堪一擊。

來者悄無聲息,給陸陽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陰冷,全身殺意淋淋。

然營地中的人們卻毫無察覺,安靜持續了許久,而陸陽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喃喃道:“這兩人似乎不太像營地中人,鬼鬼祟祟,想幹什麼?...”

突然,一聲慘叫擾亂營地平靜,營地之中十多個衛視慌亂無比,傳出陣陣厲喝,也是陸陽能聽懂的語言:

“保護公子,有人偷襲!”

這般變故,讓躲在不遠處的陸陽隨之一震,面容凝重,泛起陣陣寒意,這兇獸橫行的地方也有人類自相殘殺,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慘叫連連,朵朵血花從營地中綻放開來,道道血腥瀰漫,正在恢復療傷的公子登時起身,手中祭出一塊方形瑰寶,龍紋浮現,懸浮在他的頭頂,神光燦燦碾碎一切,大有填海之舉,那根玉白的柱子也陡然消散殆盡,罩住營地的光罩也隨之土崩瓦解,唯有散亂的火堆和耀眼的神輝,照亮那片區域。

陸陽飛速下樹,朝着營地接近,炯炯有神的雙目不斷掃視四周,戰鬥接近尾聲。十幾人卻抵擋不住兩人的襲殺,足可見來者實力非凡。華服公子雖然永冠絕倫,可白天與那隻猛獸相抗衡,早已元氣大傷,兩人圍攻下,神力不支,節節敗退,最終重傷,護在頭頂的那塊方印從中透着如清水般黯淡的金色光華,本就狼狽的他更顯不堪。單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氣:

“原來是你們!!戮星殿的殺手!!”公子丰神如玉,底氣十足,但這聲音中也透着些許不甘和落寞!戰鬥已經耗去他全部的神力,如同凡人無異,他自知今天難逃一死,今日之事也難以善了,似乎也放棄了抵抗。

“咯咯,沈少爺,大家都傳你是一位謙謙君子,如此相貌我還真捨不得殺你,要不我們共度良宵逍遙於俗世之外,從此銷聲匿跡,完成了僱主的囑託,也保全你的性命,也算是一件幸福快樂兩全其美的事情。怎麼樣?”

其中一人撥開批於身上的外衣,一襲紅裝繞身,身材婀娜火辣異常,爲數不多的紅紗遮掩住重要部位,舉手投足間盪漾着妖嬈嫵媚誘惑至極,然脖子下方清晰可見長長一道猙獰的陳年老舊的傷疤延伸至胸口,令人沸騰的氣血瞬間凝固。款款走近被稱爲沈少爺的身邊。

“休想,要殺便殺!我沈塵若是眨一下眼就不是男人。”華衣公子挺起胸膛,雖身受重傷,其威勢絲毫不減,凌冽的目光中透發着些許不甘,整理一番自己凌亂的衣衫和長髮,更有慷慨赴死的架勢,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並不是那種放浪形骸之人,反而給陸陽一種詭異的味道。

“喲喲喲,嬌生慣養,細皮嫩肉,還有這般氣節?本姑娘便償男人無數,還不知道你們的僞裝嗎?至於是不是男人,我說了算!”說罷,便一把抓住自稱爲沈塵的公子衣領,靠近些許,本打算寬衣解帶。

但此時,佇立不遠處的另一位人物開口阻止,看不清他的面容,聲音渾厚卻顯得陰沉:“魅姬,說你什麼好?老'毛病又犯了,此次任務可是必殺令,你應該明白後果!!”

妖嬈女子一臉不悅,在公子臉上輕拍兩下:“別怨我,謙謙君子,有人要殺你,你應該知道是誰,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說罷,轉過俏臉狠狠瞪了一眼他的同伴。放開抓住沈塵衣領的手,連連嘆息:

“各有所愛,老鬼,你不是也喜歡吸食人的精血麼?”

“我那是修煉,不像你,你這叫作踐!”

此女臉色一黑,順手一指,只是手指尖幾欲爆發的紅芒剎那,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猶豫,終於一道紅芒爆射,射穿沈塵的胸口,隨即,手中的紅練便朝着身旁的男子席捲,那男子似早有準備一般,手中大刀忽閃,二人便戰成一片。至於那沈塵,隨着頭頂那塊方印黯淡後倒地不起,方印也隨之掉落。

二人實力不相上下,連戰數百回合,相持不下,手段成出不窮,保命之物也是被一一祭出,此片區域,幾乎是在瞬間被兩人爆發的神通給淹沒。

陸陽心驚不已,這一次,他如此近的距離觀看陌生世界的人類戰鬥,恐怖如斯,不說以殺業爲樂,殺手間縱然是同伴也會自相殘殺,兩者的神通如出一轍,招招斃命狠辣無比,活脫脫是爲了弒殺而煉,不遠處的一棵樹木在一片光芒中化爲虛無。

陸陽觀望這一幕,忍不住當場倒吸了一口冷氣,眼中佈滿着駭然,這可不是泛泛之輩,至少他們比自己強大數倍。

不過,就在兩人大動干戈時,一道青光掠過,衝入正在爭鬥的兩人中間,露出半米粗,長長的身軀。是一隻暗青色的大蛇,足有十米多長,頭上長着一對奇異的肉角,渾身佈滿厚厚的鱗片,張開的大口中有幾排尖利的牙齒,絲毫不敢懷疑它具有極大的殺傷力,那分叉的撩舌不停的伸縮,令人寒慄,背後生有一對蒲扇大的透明肉翅膀,撲撲着響,當真怪異到極點。

“青羅曼蛇!!”兩人驚呼,上一秒仍在殊死搏鬥的兩人此刻達成默契,不約而同對付這隻青蘿曼蛇,濃黑的毒物自那青蘿曼蛇口中爆出,整片區域頓時瀰漫着腥臭撲鼻的氣味。

陸陽到不覺得稀奇,見過山嶺巨人和蜥蜴般傳說中的巨獸後,對這些小蛇也見怪不怪。兩人用盡手段,紅練亂舞,刀光四起,爆炸性的力量傾瀉,光輝璀璨,這片區域宛如白晝一般明亮......

伴隨着淒厲慘叫,青蘿曼蛇重重摔落在地,失去生機。而此時,兩人連翻大戰,已是檣櫓之末,各自嘴角掛着餘血。觀其面色,似乎都中了青蘿曼蛇的毒。

“老鬼,我有個提議,這塊崆峒印咱兩拿出去變賣,換做金晶分了如何?何必這樣爭奪?”

“崆峒印?傳說中的崆峒印?廣成子的絕世寶物?還真有?難怪兩人奮力廝殺!”

崆峒印,相傳乃是廣成子修煉期間遊歷名山大川,偶得一方不老泉,然後使用符印仙術將那方不老泉化作一方寶印,只要得到那方寶印,便可成就不老不死的神話。

陸陽的心臟噗通噗通直跳,在他心裡一直存在諸多疑問,那便是青琳整理的札記中那些傳奇人物是否真的存在。如今聽說崆峒印,他確信這一點,還真有那些人物。更沒想到的是,那個不起眼的方形印塊,居然是曠世珍寶。

崆峒印,如此的曠世珍寶,這兩人居然商量想要變賣??暴殄天物。

“正有此意,我兩現在已經中毒,得趕快找個地方驅毒,回去覆命!”

兩人身形不穩,互相攙扶,接近掉落在一旁的方形印塊。陸陽實在經不住崆峒印的誘惑,崆峒印,堪比一方不老神泉啊。

提着長槍悄然接近二人,數步之遙,就在這個時候,他出手了,氣血澎湃熊熊燃燒,神光萬丈,手中的長槍灌注神力,絢爛奪目,霞光萬里。宛如天降神龍一般,呼嘯衝去。

人疾如風,槍出如龍!!

長槍所致,裂金穿石,瞬息爆發的力量在這片山林內震盪,手中的長槍猶如出洞的神龍,瞬間沒入黑衣男子的後背。與此同時,神力傾瀉,灌注長槍用力一震。

“砰!”方纔還一瘸一拐的男子並沒有發出一點痛苦的哀嚎,隨着一聲沉悶的爆響,便四分五裂,血肉散落在營地間。長槍再次揮舞,順着魅姬背後刺殺。一連貫的動作可謂一氣呵成。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火光電石間,魅姬還保持攙扶的姿勢,她的同伴卻變成碎裂的血肉消失。

魅姬大驚,臉上瞬間失了血色,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作爲一名殺手,卻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被別人趁虛而入,痛下了殺手!怪只怪她兩見寶起異,大打出手,又中了青羅曼蛇的蛇毒,實力大減,連身邊隱藏一個人他們都探知不到。簡單直接,一位殺手的性命被終結。

一擊便已磨滅一人,讓陸陽信心倍增。當聽到崆峒印那一刻,陸陽彷彿失去理智,若兩人還保持先前鼎盛的戰力,他斷不敢如此作爲,但二人不但相互鬥毆,還引來青羅曼蛇,連翻戰鬥下,哪裡有多餘的力氣對抗陸陽這種氣血充盈之人?

魅姬臨戰經驗何等豐富?生死剎那間,立刻做出反應,忽然旋了一圈,揮手間留下大片紅芒,身輕如燕,登時脫離陸陽的長槍攻擊範圍。她一臉錯愕盯死陸陽,方纔那一槍似是被來者的剛勇所懾,一觸即潰,穿透老鬼的後背並將人生生撕裂,力道摧山滅石,其威其能,何等霸氣?

“沒想到老鬼一世惡毒,也算淬體大成邁入易經伐髓的境界,到頭來卻被你這一個小小的化氣者給斬殺,還死得如此難堪!”魅姬但看來者屬於化氣境,當即大感心定,怨恨道。

陸陽面無表情,可不想與她廢話,崆峒印近在眼前,這等機會如何肯錯過了?他勢在必得,如此珍寶,縱然以性命相博,也是值得的,他知道對方實力比他高上不止一籌,但畢竟連翻廝殺,又中了青羅曼蛇的毒,他有信心將此女斬殺。手中長槍神輝燦燦,氣勢如虹,沒有絲毫停頓,邁步向前,長槍灌射而出,襲向魅姬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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