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傻瓜要分開
林詩韻洗完澡回到病房，然後李校長就出去了，而且曾小真還好像有點兒不妥。
林詩韻走過去，坐在曾小真旁邊，笑着問：“笨蛋，在想什麼呢？”
曾小真因爲沒辦法用手抹眼睛，所以還是有淚痕，他別過頭去，不想讓林詩韻看到。
“笨蛋，怎麼啦？”
林詩韻從牀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巾，溫柔地幫曾小真擦了擦眼睛。
“我沒哭啦，不用擦。”曾小真雖然動彈不得，可還是很嘴硬的。
林詩韻心裡暗暗好笑。
就像孩子跌倒了強忍着淚一樣。
良久，曾小真纔開口：“喂，小鬼。”
林詩韻就在旁邊啊，不用特地叫她，她也知道是在跟他說話嘛。
曾小真又開口說：“謝謝你一直陪我哦。”
林詩韻露出好看的微笑，學着曾小真以前的樣子，開玩笑說：“你是想要這樣子跟我表白嗎？”
曾小真也笑了，笑得很開心。
可惜真不是表白。
然後他繼續說：“我在昏迷的時候，一直都處於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但是我確定，我能聽到你的聲音，是你一直都在跟我說話對吧？”
林詩韻笑着點頭。
“所以要謝謝你，我可以醒過來，完全是你的功勞哦，是你救了我。”
林詩韻又勾着曾小真的手指，淡淡地道：“笨蛋。”
“我本來就不是個怎麼好的人，其實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想一些事情，以前的事情都我在腦裡過了一遍，標叔，光頭哥光頭嫂，歐陽神醫，沈莊主，老陳，我覺得他們都是上天派來打救我的，讓我本來不怎麼好的生活多了很多的起色。”
林詩韻見到曾小真語氣漸漸變得有點哀傷，忍不住安慰道：“笨蛋，胡思亂想呢。”
曾小真繼續說：“尤其是，還有你。”
林詩韻臉一熱，心想曾小真會不會真的要真情表白啊，心裡好緊張。
跟曾小真在一起那麼久了，一切都是發生得很自然，還沒聽他認真表白過呢。
“我想起來了，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你插班自我介紹裡的時候，我還對你開玩笑了。”
林詩韻心想你終於記得了，然後往他手裡狠狠捏了一下，可是曾小真感覺不到疼痛，林詩韻心卻突然疼了一下。
“那時候對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後來那次你的腳踝弄傷了，我過去幫你教訓那個胖子，那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離你太近，我才發覺你身上有一種我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我忍不住想要和你多待在一起。所以，我帶你去歐陽神醫那裡治腳，也帶你去光頭嫂那裡吃麪，我從來沒有帶女孩子去見過他們，所以，你現在知道他們爲什麼一見面就說我要泡你了吧？”
林詩韻雖然已經聽他們說過，自己是曾小真帶過去的第一個女孩子啊，但是聽到曾小真親口這麼說，心裡不禁還是有點兒小開心。
“後來，你想知道那陣子我爲什麼突然疏遠你嗎？我不是生你的氣，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我怕。”
“怕什麼？”
“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太關心你了，我肯定是喜歡上你了。而且我倆還是太像了，都身負很多不好的回憶，都沒有父母照顧，萬一我不能讓你開開心心的，我們就會顯得更加不開心了。所以我怕，我怕跟你在一起，怕不僅不能讓你開心，而且還會讓你不開心。”
林詩韻靜靜聽着，心裡感慨萬千。
不過怎麼感覺曾小真越說越悲傷，都不像是表白了呢？
於是林詩韻抓緊曾小真的手指，還是柔聲安慰道：“別想太多，先養好身體再說，過不久就要開學了哦。”
曾小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我病得挺嚴重的，你知道吧？”
林詩韻不點頭也不搖頭，她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從曾小真昏迷之後，她就隱隱有很不好的預感，所以她纔會不分日夜，想要喚醒他。
“標叔說，我這個病太罕見，國內沒有先例可循，很大可能治不好，我就要一直癱瘓着了。”
林詩韻心裡又是一疼，可還是安慰道：“沒有的事，你一定會好好的，我相信的。”
曾小真眼裡又開始溼溼的了：“可我不信啊，如果我一直癱瘓，又怎麼敢連累你？醫生也不信，標叔，歐陽神醫，沈莊主都不信，所以他們聯繫了一些人，要把我送到美國去治病。”
林詩韻還是初次聽到這個消息，扯着曾小真的手都明顯震動了一下。
可能只有一兩秒的反應時間，她還是馬上回過神來，強扯出微笑說：“這樣啊！只要是對你恢復有利，那就去哦，我支持你。”
“因爲病太難治了，沒有一個確定的治療時間，標叔的意思是，讓我跟你說清楚。”
這一下，林詩韻的心可不是一點點的疼了，而是鑽心的疼，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來了，然後竟然就要遠走，而且還沒有一個回來的時間表？
要怎麼迴應？
林詩韻只好掩飾住自己的不安，輕輕地問：“說清楚什麼東西？”
林詩韻眼睛亮亮的，晶瑩剔透。
曾小真的眼淚就流了出來，繼續說道：“標叔的意思就是要我和你說清楚，你也不用等我，也不用爲我不開心，我也不用掛念你，我們彼此都不要太想對方，這樣比等到最後還是等不到結果要好得多……”
林詩韻忍住眼淚。
“這其實很好理解的，對吧？”曾小真竟然開始哭，而且哭得非常傷心，“你也不用白費心思等我回來，因爲我可能回不來啊！——可是，可是我又不想這樣，我一點都不想，我那麼喜歡你，我心裡希望你可以等我回來，我還希望你可以在我身邊，就像我昏迷那時一樣，用你的聲音叫醒我——可是我又希望你可以開心，又希望你不要像這陣子在我身邊一樣，每天哭，每天都傷心，每天都揹着很重的擔子，這又不是你的責任……”
林詩韻還是忍住眼淚。
她終於知道曾小真想要說些什麼了。
不過自己還能怎麼做？
“大笨蛋。”
林詩韻站了起來。
曾小真眼淚還是不停地流。
“我不理你了，大笨蛋。”
林詩韻轉身，邁開步伐，下定決心。
“你去好好治病吧，我一個人會好好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曾小真流着淚，想要挽留住林詩韻，但是卻動彈不得。
“好好去治病吧，治好了回不回來我也不管你了。我不欠你什麼了。大笨蛋。”
林詩韻背對着曾小真，走出房間，關上門。
沒有留下太多動容，沒有留下太多漣漪，只留下呆呆的，躺在病牀上，不停流眼淚的曾小真。
出了房門之後，林詩韻終於忍不住，眼淚像是被重力加了速一樣，稀里嘩啦地掉下來，擦都擦不完。
她雖然是個弱女子，卻有一顆很倔強的心，她不想讓曾小真說完那些拋棄她的話，寧願自己先留下背影。
畢竟，自己早就是被神拋棄掉的人。
一個被上天拋棄了的人，就註定會被人不停拋棄，是這樣嗎？
而曾小真幫過自己的，帶給過自己的那些東西，應該算是還清了吧？
不欠你了，真的不欠什麼了。
而且，這也是最好的抉擇，就這樣，各自都好好的，曾小真也能安心接受治療。
林詩韻繼續邁開步伐，頭也不回，走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