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去,司鳳忽然感到乾坤袖中微微震動,她心中有些詫異,待取出毋司羅盤一看,卻見羅盤指針細微地顫動,像是受到了什麼影響。司鳳疑心是這裡殺戮血腥氣太重,導致此地磁場受了影響,毋司羅盤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擾。
但想起上次見到葉大娘時毋司羅盤異常的現象,她又有些拿不準。她一度也以爲是羅盤出了岔子,結果卻真尋着了蛛絲馬跡最後找出了真相。
其實她到現在也覺得,上回純屬運氣好,使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誤打誤撞碰上了。毋司羅盤的準確性還是不大可靠,之前已經有一兩回亂震動,誤導了她,白白忙活了一場,結果一無所獲,更甚者它上回還突然不受操控自動飛出替沈焱擋了元隱聖君的致命一擊。
總之呢,這件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器她現在也鬧不清具體用法,也搞不清它的運行原理,更搞不清究竟是什麼能觸發這件神器。
在搞清楚之前,使用這件高階法器只能憑感覺和運氣,暫時還找不出規律。
司鳳對着羅盤盤面看了好一會,直到那點震顫徹底消失。不知這次是真有情況,還是又是耍人的?這會兒又沒聲息了,偏偏她又跟這神器不是心靈相通,如何能夠知道,它這三不五時震動一下到底是幾個意思?!針對的又是誰?真是苦惱得很!有時候司鳳真覺得這玩意放在自己身上,搞不好哪天能給她整出個神經衰弱。
人心尚難猜測,更遑論上古流傳下來溝通天地的神器法寶?司鳳腦殼疼得很,要是有個什麼法子能測神器是抽風還是真的有所感應啓示自己幾人提起精神專心應對。
這勞什子神器,忒不靠譜了。
司鳳憤憤然拍了拍徹底重歸於平靜的毋司羅盤,往沈焱身前一指,氣哼哼地發牢騷:“師父,這玩意你還是收回吧,我拿着鬧心的很。你是不知道,這已是它本月第二次指針亂顫了,上回是在無人處,剛剛又震動,你看看這鬼地方,除了咱們一個活人也沒有。這東西老亂動,害得我神經緊繃,可是根本就不準嘛。”
沈焱拍着扇子道:“這神器是用你的血破除的封印,便相當於認你做主了,旁人怕是驅使不了,所以呢,還是得你收着。”
司鳳耍賴道:“可是我嫌棄它,不想要它,我可以讓它重新認主嘛?就認師父當主人好了。”
沈焱乜着她,看着徒弟怨念的神情,頗爲得趣:“那你就勤加修煉吧,像這種上古神器,修爲太低的話肯定是不能操控單方面解除主從關係的。”
司鳳磨着後槽牙道:“那要到什麼修爲境界纔可以?”
沈焱笑眯眯道:“渡劫以上應該就可以了。”
那她還差得遠呢!司鳳面上很不好看,現在終於明白過來這什麼當初剛拿到這毋司羅盤時,師父要溫言軟語哄她滴血開啓封印了,分明是誑她啊!他明明可以用他自己的血開啓封印的不是麼?!他能耐不比她自己強太多啊,就是坑她!司鳳暗悔自己那時候缺了個心眼。
這個坑貨!跟了他這麼些年,同甘共苦患難與共,讓她倒掉以輕心忘了師父的坑貨本質!淨給她下套!混蛋啊!
沈焱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便駐足回望,便見徒弟還憤憤用力捏着羅盤邊角,想是掐碎此物的心都有,無奈羅盤結實,任她如何發力也不動分毫。沈焱以扇抵脣悶聲發笑不止,徒弟雖蠢,勝在可愛,看她有氣發作不出的無奈跳腳模樣尤其逗趣。
似乎有好些時沒看徒弟這麼暴躁過了,真是久違的開心呢。
幸好司鳳不知道他這想法,不然就算頂着犯上作亂的罪名司鳳也要追着打他一路,非如此不能宣泄她心中沖天的怨氣,連自己徒弟都坑,賤人啊……
“小鳳兒啊,爲師先行一步,你慢慢來吧,別像你二師兄迷了路就成。”丟下這句,沈焱便昂首闊步朝江洳渙那頭走。
司鳳還沒消氣,懶得理他。沈焱大度地不計較徒弟目無尊長,自得其樂。
站了好一會,司鳳終於還是萬般無奈將毋司羅盤又收回了袖中,畢竟是神器,她不能扔啊,更不敢扔。要找妖蛋還指着這玩意呢。
想起尋找妖蛋,她就更蛋疼,毋司羅盤如此地不着調,不光浪費了他們寶貴的時間,更可能錯過真正的有緣人。還不知道究竟要集齊多少精魄才足數目?也不知精魄到底是死人才有還是活人也有,更不清楚下一個真正的有緣人在哪裡。
歸根結底還是對毋司羅盤瞭解太少啊,只能摸着石頭過河,真是完全看不出要完成這個任務需要多長時間。時間可是不等人,時間越久,藍星穿越過來的人就越多,到時候對九州世界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就將是無法估量的。且,極有可能是不可逆的。
雖然現在的九州世界已經陷入了混亂,司鳳還是不敢想象,如果藍星的高度現代化科技化的軍隊開拓過來,會是什麼情形。
好壞暫且先放一邊,單從對老百姓的影響來說,藍星的軍隊顯然秒殺還處在冷兵器時代的九州軍隊,只會像眼前這戰場呈現的結果一樣,是絕對強勢武力單方面一邊倒的虐殺。打仗麼,最後倒血黴的還是老百姓。
早一日用毋司羅盤找回妖蛋,便可早一日重新封上天印,阻斷兩個世界的漏洞,方能各自相安無事順着歷史軌跡循序漸進發展。
司鳳身爲受過高等教育的藍星人,是非大局觀上還是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不會因爲自己是國家機構送過來探路的,考慮問題就只考慮藍星國家的立場。
凡事總有兩面,就像禍福相依,陰陽相生,對藍星國家是開疆拓土擴寬生存空間的偉業,卻是九老百姓的滅頂之災,即便不是滅頂之災,也絕對是極大的創傷。
未來的事現在完全無法把控,也無法準確預料,短短數年,她已經在這個世界親眼見過了第二批探路者,藍星的特種兵和火炮,鬼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會出現什麼更了不得的。她能做的,也就是儘量降低那種不可扭轉的不幸發生的概率。
哎,還是祈禱早些集齊精魄吧。
經過一番理性分析和自我鞭策,司鳳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也快步跟上。
江洳渙等人正圍成一圈,阿花用嘴拱着屍堆裡的什麼。
見司鳳趕上來,沈焱很是欣慰,用扇子戳了戳身旁的蕭意粲,示意他挪挪位子。蕭意粲忍了,往外挪了挪,空出一個身位。
沈焱招招手:“到這兒來。”
司鳳餘怒未消,不聽他的,索性又將二師兄擠回去,自己則躋身與大師兄與二師兄之間。
蕭意粲立即示威似的朝師父擠眉弄眼嘚瑟地一笑,沈焱沉着臉,真想抽他一扇子還是忍住了,乾乾吃了個癟只能憋着。
二徒弟就是來氣他的,當初怎麼沒瞧出來他是這德行,早知道就應該在他最初上山天天吵着要下山逛廟會時,一腳把他踹出去。
明明二徒弟以前沒這麼討嫌的,現在怎麼盡跟他作對?沈焱執扇敲着手心,回想着自己教書育人這塊哪裡疏忽大意了,導致這顆好苗子長歪了,搜腸刮肚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得作罷。
歪脖子樹長歪容易,要掰直可就難了,還不知二徒弟有沒有得救?這一個兩個真不讓人省心啊。
某師父現在才才知道反省,還搞錯了反省對象,修真界這樣的師父也僅此一家。這一門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是奇葩,從師父這根子上就是歪的。
在沈焱惆悵的時候,司鳳已經蹲下身去檢查那一堆屍體。阿花和大寶也在上躥下跳地添亂。
眼前這片區域不算大,卻交疊着屍體,堆的雜亂無章。
謝邈等人已經扒拉開了一些屍身,再清掉七八具就能看到下頭是什麼情形了。
峽谷地雖然死者衆多,但基本上都是一個或者兩個死在一處。像這樣屍體堆積的情況還是頭回看見,很奇怪,而且對方清掃戰場的士兵居然就仍他們堆着,也不檢查,也很反常。
不知這些死了的士兵是臨死前自己堆上來的,還是他人所爲?現在已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因爲九幽派諸人都意識到了,若是前者,屍堆底下可能還藏着人,活人。
翻開屍體,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塊佈滿小孔但還算結實的木板。看得出那些小孔是箭鏃留下的痕跡。
掀開木板,露出下頭的塵土沙礫,以及微微外露的一雙沾滿灰塵緊閉着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樑,那眉眼鼻樑髒不拉嘰,佈滿乾涸的血跡。
沈焱用去塵訣清除了覆蓋那人身上的土灰,又用清穢訣去了他身上的污穢,是個面容清瘦蒼白秀氣的少年,正是沈焱神識中看到的那個,他容身的土坑暴露出來。
那坑不算小,差不多能全部容下少年的身軀,加上木板上小孔密佈,少年呼吸無礙,又因木板阻擋,沒被同僚壓死。
少年面色雖極差,又受了重傷,氣若游絲,到底是福大命大還活着。未料這場血戰還有幸存者,真是個奇蹟。
然而最初的喜悅過後,司鳳心頭涌上了更大的疑問。
這少年是如何做到在被敵軍強勢壓制的局面下,或者是在敵軍的眼皮下,騰出手抽出時間挖坑的?
還有,他是怎麼做到將自己埋在地下,蓋了木板以後,又搬了那許多屍體蓋在上頭的?憑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啊。
如果說是那些士兵臨死前有意救戰友,所以情願給他當人肉擋箭牌,也不可能一下子堆積那麼多吧,都跟疊羅漢似的。
簡直處處透着蹊蹺。沒法用常理解釋。
司鳳看看師父師兄們,他們顯然也都跟她有同樣的疑問。
少年在全是死人的戰場捱了一晚,被上午的日頭一蒸,加上身負重傷,十成的性命也去了九成。
現在不是探究真相的時候,還是先救人要緊。先用丹藥續上性命,幾人又把剩下那些屍身找了一遍,再無活口。
兩千人的軍隊,就只剩了這麼一個,堪稱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