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靜把車停穩了,解下安全帶,說:“老公,下車吧,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幾個‘哥們’認識一下。”
唉!都幾點啦?直接上路,到了目的地再介紹也不晚嘛。
怎麼想的?
醜姑爺也得見丈母孃,儘管十二分的不情願,還得見的,不是嗎?
下車吧。
最先迎上來的,是一個燙染金色頭髮的女孩,淡綠色韓式休閒小西裝,白灰收腳休閒褲,白色平底休閒鞋,身高與何靜差不多。
手袖高高挽起,纖指玉臂,一副精明幹練的造型。
見了何靜,一路小跑,顛顛兒迎了上來,誇了張的擁抱。
這就是宋莎莎了。
銀鈴般的嗓音:“親愛的!想死你啦!讓我看看——哎呦!捂黴了都!瞧這小臉、小鼻子都變形了!是不是整天整天的泡麪?”
何靜說:“嗨!敢不敢有點眼光?這叫妖豔!沒看見我一臉的幸福嗎?嗯?愛情滋潤的!有點常識好不好!”
莎莎吃驚了。“愛情?滋潤?!感情揹着我出軌啦?誰啊?人呢——我倒要看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見我走來,莎莎傻眼了。
擡左手向我搖晃,一臉的呆萌:“嗨!”
趕緊見鬼了一樣,把何靜往一邊拖拽,嘀咕去了。
感情何靜的“孃家人”還會這手?
把何靜拖到一邊,保不齊就是一陣小肚雞腸:“你什麼眼水呀?怎麼找這麼個水貨?!要錢沒錢,要文聘沒文聘,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你不會是大腦進水了吧!……”不外乎就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東東罷了,還能有什麼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連何靜跟我交往的消息都尚且不知道,怎麼會知道我沒錢、沒文聘、沒身份地位呢?看來我這是以小人之心無端揣測罷了。
咱們沒錢,不可以裝有錢?咱們沒文化,就不可以裝深沉?沒有的,咱們都可以裝出來。
然而,裝可不是我的長項。
管她呢?愛咋就咋的吧。
動不動就咬耳朵,嚼舌根的,未必就是善類。
哥們見得多了去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成龍上天成蛇就鑽草窠,也就這麼着吧。
另外的三個女孩也迎上來了。何靜牽着莎莎迎了過來:“來來來!姐妹們,隆重介紹一下!——我家老爺——我的老公大人!吳——清——泉!”
太隆重了。隆重得我小胯直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臊汗直往額頭上竄。
我趕緊邊甩汗邊點頭哈腰:“大家好!大家好!……沒見過這麼多美女,有些眼花,腦子裡堵得慌,一下子適應不了,……都叫我清泉吧——明月鬆間照,我在石上流。我就是那玩意兒……”
這幾個美女見我急促不安語無倫次,都樂開了。
莎莎走近我,老媽子一樣的眼神,似乎帶點愛憐,愛憐中夾雜着莫名其妙的關切:“清泉,是吧?”
我趕緊回答:“是!是!”
“吃了沒?”
吃了沒?中飯還是晚飯?
中飯是吃過了,不過,那不是四小時以前的事兒嗎?問晚飯嗎?晚飯可不早着嗎?什麼問候語?!我有些張惶了。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旁邊一女孩接過話頭:“莎莎是想問你,吃飽了沒?”
吃飽了沒?能不吃飽嗎?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麼人呀!
問別人吃了沒吃飽了沒,那不是老以前國人常用的問候語嗎?如今哪還興這玩意兒?你兩位該不會是反古了,三座大山壓壞了腦袋,大腦淤血了吧。
另一個女孩見我愣頭愣腦,補充說明:“王燕妹妹是說,姐夫若是沒吃飽的話,折回頭吃飽了再來。你想哈,我們這一去,要好幾天呢,白天有我們姐妹盯着,晚上睡帳篷,鑽睡袋,你想吃都沒得吃,你懂的——大帥哥!姐夫!”兩手平措左胸前,右腿後屈屈膝,低頭嚶嚶嗚嗚:“小妹甜甜見過姐夫啦!”
哦!不就是這檔子事嘛!我還以爲是那啥呢。
如此看來,眼前這位嬌小玲瓏一臉稚氣的叫李甜甜。剛纔那位一頭烏黑玉盤臉一樣一樣的叫王燕。
那麼剩下的這位文靜秀氣的,就該是白詩雅了。
我可不想再聽什麼“吃了沒?吃飽了沒?沒得吃”之類的問候了。我得先發制人,先下手爲強。不等白詩雅開口,我趕緊說:“你是詩雅吧?人如其名,真雅……”
白詩雅真是文靜,連聲音都文文靜靜,斯斯文文的:“哎呀!姐夫,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我是誰了,真夠生猛的……何靜……哦不——何靜姐姐好像還沒餵飽呢,要不……我們等着,你帶了她回去,將她喂得飽飽的你再回來~如何?”——唱上了。
我那個去!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沒安什麼好心,拿哥們打趣。
何靜幸災樂禍地看着我——看我出洋相?還是考驗我的應變能力?哪有這種態度的!
我無語了。
凡是被一羣女人圍攻,男人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抱手看戲,等她們鬧夠玩夠了,也就該消停了。
我們農村裡鬧洞房的,就喜歡搞這種怪裡古董的遊戲。
女人初嫁過來,櫃子裡都裝着好吃的。新婚晚上,上點年紀的都很知趣,該走的都走了,就剩一羣生龍活虎的小年輕,圍着新郎新娘,朝死的發難搞怪,目的無外乎兩個:一、混吃的;二、就是要讓這兩個新婚的愣頭青出洋相。
有一次,我目睹了一場鬧洞房的遊戲。
新郎新娘被一羣年輕人逼押着坐在新牀上,一小子自門口拿了一根破竹竿進來。
這破竹竿,一頭完好,一頭被劈成了細條,那是農村裡用來趕雞的。
若是有雞進家來,你會看到老頭老太隨手拎着這東西往門檻上拍得山響。這東西只要一拍,就會發出河東獅吼般的響聲來,於是,那幾只不知好歹的雞就如驚弓之鳥般四散奔逃奪路逃出屋子去。
農村裡把這東西叫“響鎬”。
鬧新房呢,這年輕人拿着這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進來幹嘛呢?
大家都很好奇。
這小子拿着這東西湊近新郎眼前,問:“哥們,你說這是什麼?”
新郎脫口而出:“響鎬!”
那小子提高了嗓門:“想搞?!我們還沒吃上新娘的東西呢,你就那麼心急,就想搞啦?!”
新娘子羞紅了一臉,拿手絹捂住了口鼻,轉過身去。
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呢,怎麼經得起你如此的調#戲?
這幾個小妮子,把我當新過門的新娘子在作弄呢,可是她們哪裡知道,我早就不是一個“黃花大閨女”了,什麼樣的大風大浪,咱沒經歷過?
那句話是誰說的?“一個女人的嘴,抵得上500只鴨子”,四個女人,那該是多少隻鴨子在對你“嘎嘎”叫囂,作弄你呢?
不能說話,不能辯白,你的努力和抗爭是無效的。
我聽着這羣鴨子七嘴八舌的聒噪,觀賞着一場並無出奇創意的老得掉牙的跛腳戲,等待着她們叫苦叫累……
前邊的帕傑羅駕駛窗探出一個滿頭金髮的女人,臉上帶着遮臉墨鏡,朝這邊叫上了:“親熱夠了沒有?!親熱夠了該上路啦!”
不是別人,正是莫愁。
原來她就在車上。
可她爲什麼不來湊熱鬧呢?
聽了莫愁的命令,一羣女孩鬧鬧哄哄,散開了去,上車,關車門。
我跟何靜上了車,跟上前面的車隊,一路浩浩蕩蕩,往東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