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鍾妜從夢中醒來之後,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絲毫不像是一個睡了一夜的人,反而憔悴滄桑得像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一樣。
蕙姑聽到了她起牀的動靜,打了水過來服侍她起牀梳洗,一見到鍾妜的模樣,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小姐……你這是……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我去請一個太醫過來瞧瞧?”
現在鍾妜的身份特殊,已經是可以請太醫的身份了。鍾妜卻擺了擺手,她並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只是覺得心裡莫名得堵得慌,她很想哭,卻不知道爲什麼想哭,夢中那許許多多的人,許許多多的事情在她的腦中紛雜一片,她不知道那些人和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和他有什麼關係。可是她就是覺得難受,就是覺得想哭。
心裡這樣想着,卻又害怕蕙姑覺得異樣,於是就對蕙姑說道:“我沒有什麼事情,估摸着是昨晚沒有睡好罷了,蕙姑姑,我現在還不想起牀,就讓我再睡一會吧。”
若是換做了平時,蕙姑也樂得願意成全她。可是今天卻不行。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任的時候,雖然不是什麼……不是什麼很大的官兒,可畢竟也是需要上朝的。”
雖然她的官兒不大,可是正如蕙姑所說,欽天監的主簿可是要上朝的,誠然站在百官的末端有些不太好看,但也是地方小官所羨慕不來的啊。
鍾妜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今天可不能鬧什麼情緒了。想了想,還是悶悶地說道:“知道了,我就賴一小會牀好不好,大不了一會讓呂安快馬加鞭就是了,就算遲到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扣一點錢麼。”
蕙姑沒有辦法,卻也只好照做,反正她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蕙姑一走,鍾妜就將頭埋在了膝蓋之間,做好了嚎啕大哭的準備,可是卻發現眼睛只是乾澀,沒有淚水溢出來,只聽得到自己的乾嚎聲。
煞是難聽。
外間的蕙姑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只能嘆口氣:“怪得了誰
呢?還不是你那倔脾氣,之後只能求上天保佑了,看這件事情還有沒有回寰的餘地。”
權當是以爲鍾妜在後悔自己入朝爲官了。
鍾妜到底也是一個有理智的人,雖然沒有流淚抹涕的,但到底乾嚎的那幾下子還是起了作用,心裡的那股憋悶之氣也排解出去了許多。
招來了蕙姑爲自己一番梳洗之後,鍾妜就神清氣爽地出了門。
馬車還未行至宮門口,鍾妜突然覺得胸腔中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了一般,突然有些忍不住地,噗的一聲吐了一口血出來。
緊接着就發生了一件讓她驚訝萬分險些要驚呼出來的事情,事實上,她是驚呼了的,但是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她並沒有控制自己的手,自己的手就輕輕地用袖子中的白娟擦拭了自己嘴角的血跡,動作輕緩優美得好像是在做一幅畫一般。
鍾妜她,永遠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來。
是的,她重新失去了對這副身體的操作權,她又變成了那個寄居在別人身體裡的一縷遊魂。
“抒兒,是你回來了嗎?”她試探性地問道,發現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的吃力,想要讓這副身體說話,真是太難了。
她察覺到這副軀殼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些許,素日裡柔和清雅的微笑此時卻多了幾分凌厲:“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不高興?她能怎麼回答?她的感覺真的是不高興嗎?當然不是,她也沒有權力不高興,這副殼子本來就是她寧孤抒的,她這段時間只不過是鳩佔鵲巢了而已。她會做出很多有違寧孤抒本意的事情,是因爲覺得寧孤抒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呀。
現在自己讓寧孤抒這個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欽天監的主簿鍾妜,她自己的名字。若是換成了別人,只怕殺了她的心都有了。鍾妜也有些心虛,聽到了寧孤抒冷漠的問話,她心裡更是有了底,知道寧孤抒對她已經有所不滿了。
“不是,我是很高興你回來,只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
諒我……”話一問出口她就覺得自己是腦子出了問題,怎麼可能呢,寧孤抒怎麼可能原諒她。
“事已至此,我原不原諒已經不重要了。”寧孤抒淡淡地回答道,“現在,往日不可追,我們只能讓來日更加符合我們的心意。”
這樣豁達的語氣,到真的是像之前的寧孤抒,只是這樣淡漠疏離的語氣,卻讓鍾妜難過萬分。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了敢跟寧孤抒說笑的底氣。
“嗯,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鍾妜認真地承諾着。
寧孤抒不置可否,輕聲說道:“我離去的這段時期,發生了不少事情吧,阿妜能不能一一講給我聽呢?”
阿妜二字讓鍾妜險些熱淚盈眶。她是有多久沒有聽到別人叫自己了?她不喜歡頂着別人的身份而活,所以她想要別人叫鍾妜這個名字。誰知道,她現在終於要實現自己的目標了,可是寧孤抒卻回來了,第一個叫她阿妜的人,是寧孤抒。
她發現,現在的自己對身體的掌控程度並不好,除了說話以外,她都不能做點什麼。幸好她現在還是能說話的,所以就一五一十沒有任何隱瞞地將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告訴了寧孤抒,自然也就沒有省略宿辰的故事。好像寧孤抒對宿辰也十分的有興趣,當鍾妜提起宿辰的時候,她也多留心了幾句。
“阿妜,我從來沒有真正地跟宿辰接觸過,以後如果見到了宿辰,那麼還是得需要你出面纔好。”言下之意鍾妜卻好像是聽明白了,她以後只能在見到了宿辰的時候,她才能控制這個軀殼。
這話好像還有另一個意思,好像現在鍾妜對這副殼子的控制,完完全全是看寧孤抒的意思了,她願意放權,鍾妜纔有這個機會,而不是完全和以前一個樣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寧孤抒去了哪裡,爲什麼回來之後就會發生這樣的變化?鍾妜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也就自己安慰自己說,或許人家纔是這副身體的主人,所以想要做什麼事情人家才能說了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