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后, 素以賢惠傳於世,是宰相的女兒、太子的生母,輔佐了當今聖上二十餘年, 將後宮三宮六院管理的井井有條。皇帝娶了多少個妃子, 寵過一個又一個, 她不嫉不妒, 還要隨時送上補品給老公養身子, 十足的三從四德好女子。
可惜,這個讓人讚頌的皇后給人下了劇毒,跟玉妃一樣的毒。既然玉妃都救得活, 皇后當然也死不了。不過安公公明顯是皇后那邊的人馬,焦急全部擺在臉上, 風風火火就往鳳翔宮趕。
既然毒只有毒閻王能解, 他只好在門口見到還躺在地上不動的美人就點了人家穴道, 因爲美人一見到他就鍥而不捨地丟出第二種□□。
“這位國舅爺,□□對我沒什麼用的, 我這幾年吃了太多靈丹妙藥,連個噴嚏都沒打過,唉……”
健康是好事,太健康不見得就好。生了病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在牀上偷懶,無病無痛的就是操勞命。
他在唉嘆自己的“不幸”, 聽衆卻不領情, 憤恨的目光硬生生想剝他的皮肉。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啊, 好恐怖的。我也不想這樣夾着你走, 可是抗在肩上你會不舒服, 難道你想我抱着你走?”
腋下夾着動彈不得的美人寒意更甚,鬼宮主心裡偷偷加了一句:其實, 我剛纔是想拖着你的頭髮走的……
毒閻王圓溜溜的眼一瞬不停地注視着他,脈脈含恨卻無語凝咽。
“老了,記性不好,都忘了剛點了你的啞穴,真不好意思,嘿嘿。”聽的人都懷疑他的誠意,“你也不要老瞪着眼,好像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似的。剛纔我很輕很輕的一揮而已,哪知道你身子這麼虛,還得了內傷,你啊,該好好補補身子了……”
小步跑在前頭的安公公腳下不停歇的邁着步,可是幾十年練就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還是不小心聽到了後頭的自言自語。心裡暗歎:鬼宮主果然是個人物,對着這麼一個比冷宮厲鬼還恐怖的角兒,還能自得其樂地說個半天,佩服佩服!
鳳翔宮,正亂成一片,太監宮女像無頭蒼蠅一樣竄來竄去,一見到安公公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匆匆迎了進門。
屋外是陽光明媚,屋內是陰光黯淡,主要是因爲人的關係。太子聞母病危的消息趕來了,正坐在牀頭,持着母親的手面無表情,只是周圍的氣氛很是壓抑,遠遠就可以看到一團黑雲籠罩在牀頂。
“殿下,殿下,”安公公上前輕聲呼喚:“奴才帶了國舅爺來了。”
太子才方從夢中醒來,推開礙事的鬼宮主,站在毒閻王面前居高臨下道:“本宮命你立刻救人,救不了你也跟着陪葬!”
解脫了束縛的毒閻王站起來拍拍塵土,對太子的威脅視若無睹,冷冷瞥了鬼宮主一眼就往外走。
“你!”太子一口氣憋在喉嚨裡。
安公公的眉立刻皺了起來。這個國舅爺纔在宮裡待了兩天,可是誰都知道這人就如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脾氣說風就是雨。他心思又特別敏感,似乎能輕易看穿別人心中的歹意,很多阿諛奉承的奴才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只有那些在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擡的才保住性命。他妹妹又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沒有一個敢有怨言的。現在他對太子態度不佳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這麼不給面子。
得罪了這個人他真的會破罐子破摔,還是請太子暫時以大局爲上,也許哄哄他……
“人家不行就不要勉強人了。”
安公公剛掛起的笑臉僵住了,一格一格地轉過脖子看着無知的某人。
鬼宮主只是聽到太子的威脅想出聲說點好話,誰不知道病人的家屬特別喜歡拿醫生開刀,動不動就是陪葬的,不說點什麼那個傲慢的青年就要人頭落地了。只是他找的理由讓安公公頭都大了。
毒閻王停住了腳。額頭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怒氣衝衝地轉過身,衝到皇后牀前,舉起手……
“大膽!”
“住手!”
就在大家以爲毒閻王又要行兇之時,卻看到他講手按在皇后的脈上,閉眼傾聽。
呼,原來是要去救人。
衆人剛鬆了一口氣,毒閻王卻丟下一雷聲:
“無藥可救。”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無藥可救?”太子咆哮,想衝上去拉住他逼問,卻被安公公死命抱住。笑話,那毒物一碰上就完了,太子嬌貴得很,可跟某隻打不死的蟑螂沒得比。
“國舅爺,這毒跟玉妃娘娘是一樣的,既然您救得了玉妃娘娘,還請您發發好心也救救皇后娘娘……”
“這半男半女的妖怪,今天你解不了我母后的毒我將你滿門抄斬!……”
安公公的哀求聲,太子的怒罵聲,青年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擦擦手只是冷哼一聲。
“我都說人家不行,不要勉強他了。”鬼宮主在旁邊幫腔,幫的卻是那個目高於頂的青年。
可惜人家不領情,原本冷冷冰冰的一個人突然火山爆發:
“你閉嘴!纔不是我不行,明明就是無藥可救。用來保住心脈的‘瓊漿’已經被皇帝全用在玉心身上了,少了這藥根本解不了毒!”
說完,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身子搖搖欲墜,眼神卻堅強孤傲,瞪了鬼宮主一眼“哼”一聲又別開。
太子和安公公對對望,知道宮中珍藏了幾百年的瓊漿確實被皇帝一滴不剩地浪費在寵妃身上,絕望纏上心頭。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太子希翼地望着青年,再希翼地望着鬼宮主,因爲毒閻王又是很不給面子的一聲不吭。
“呃,沒有別的辦法啊?”
“沒有!”青年再瞪他一眼,又別過頭。
一陣沉默。
……
“啊啊啊——我要你們都去陪葬——”太子暴走中。
“皇上駕到,玉妃娘娘駕到~~”一聲尖叫解救了他們。
皇帝,小心翼翼地摻着“侍兒扶起嬌無力”的司徒玉心,慢一拍地出現在鳳翔宮。
“玉兒,你身子還虛着,怎麼硬要到這種地方來呢,有晦氣啊……”皇帝絮絮叨叨地像個老媽子,說者無心,聽者心寒。
“皇上,臣妾聽說有人在我宮門前挾持了哥哥,一急就摔下牀……”玉妃的聲音既柔既嬌既媚,如玉珠般叮叮叮瞧在人心上,“您可要幫臣妾做主啊。”
“好好好,愛妃放心,身子要緊身子要緊……”
太子的臉黑得像鍋底,連他也不忍心看了。
“父皇!”
皇帝這才發現閒雜人等,指着一臉悲痛的太子問:“皇兒怎麼在此?……是了,皇后怎麼樣了?”
從來只有新人笑,何人知道舊人哭。
“母后她……”太子嘴角一咧,滿面苦澀,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話來。
“哥!”司徒玉心搶先出聲,飛撲向毒閻王方向,哪裡看得到剛纔嬌弱的樣子。“哥,你沒事吧?是不是他們……”她掃了衆人一圈,指責的語氣在見到場中的鬼宮主愕然而止。
“你怎麼也在這裡?!”這下驚嚇大了,遲疑地在兩人身上來回徘徊,隨後小心地問:“哥,你還認不認得這個人?”
“誰?”司徒一臉迷茫。
“他。”她指着也一臉迷茫的鬼宮主。
司徒又看了一眼,搖頭道:“不認識。”
司徒玉心聞言揚起一抹奸笑,抖抖袖子,端起貴妃的架子罵道:
“鬼見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當今國舅爺,該當何罪!”
她沒看到,低着頭的毒閻王聽到名字時一震,摸上自己的左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