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提及翎兒,我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剛剛非常明顯地肅殺之氣漸漸消減,他將頭埋下去,低聲說道,“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是你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她到底怎麼了?”我焦急的問道。
“沒怎麼,只是和從前有些變化。”他話語間躲躲閃閃,更讓我有些擔心。
“你曾答應過我的,你會好好照顧她。”我情急之下逼問道。
他忽然擡頭看着我,眼裡滿是受傷的神情,“我的確答應過你,我也沒有忘記我的承諾,是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你走了之後就一言不發,我見她天天憔悴下去,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我呆呆的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說的是事實,那麼活潑可愛的翎兒,竟然會一言不發,讓他用憔悴來形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
那天我和瑋庭在帳外談話時,的確見到翎兒藏在帳邊偷看,我還記得當初她眼底的隱隱殺意讓我有些不安,但後來范增的計劃使我無心再去想她的事情。
我只當我若離開了瑋庭,她便不會再對我警惕萬分,可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離開這些時間,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她傷心了?”我擡眼盯着他,我知道除了他,再無第二人能將翎兒變成現在這樣。
“我什麼都沒做。”他有些無辜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證明自己。
我無奈的看着他,“你還是帶我去見見她吧,我和她談談。”我想我有必要親自向翎兒解釋解釋,這樣也許就能化解她的心結。
可當我真正親眼見到翎兒時,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看着面前和我神似卻並非是我的女子,我驚訝的擡手指着她,顫抖着問瑋庭。
“這是……翎兒?”
他把臉別過去,似乎也有些不忍,“你走之後她的性情大變,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和你非常相像,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正巧大哥和我談話有讓我帶兵出征的機會,我就索性趁機想讓她冷靜一下,便離開了一段時間,誰知道等我回來時她竟然愈演愈烈,甚至連神態舉止都與你相似,軍營裡的人都不敢用言語刺激她,唯恐她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聽完瑋庭的敘述,不由得心裡一酸,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下子推開瑋庭走進屋裡,輕聲喚道,“翎兒。”
翎兒聽到有人在呼喚她,木然的回頭,見是我神情略有動容,將手裡的木梳放下,衝着我一笑,“瓔珞姐回來了啊。”
我看着她形容枯槁,心疼的用手摸了摸她的臉,厚厚的脂粉掩蓋住她原本的清純可愛,“翎兒,你這是做什麼。”
“瓔珞姐,你看看,幫我出出主意,我是穿這條裙子更像你呢,還是這條……”她搖搖欲墜的起身從櫃中掏出兩件衣服,對着我微笑着說道。
“翎兒……”我眉頭緊蹙,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她纔好。
她幽幽的走到我面前,帶着詭秘的微笑說道,“你走了之後,我就拼命的想讓他注意到我,我想他那麼喜歡你,如果我變成了你,也許就能吸引他多看我兩眼了。”
我眼淚骨碌碌的流下來,心疼的看着她自顧自的說道,“可是他沒有,他越來越不願意陪我在一起玩了,我想,一定是我還不夠像你,瓔珞姐,你幫幫我好不好,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我將她手裡的衣服一下子扯到地上,抱着她說道,“翎兒,真實的你纔是最可愛最招人喜歡的,爲什麼要變成我,做你自己不好嗎?”
她在我背後喃喃自語,“做自己不好,瑋庭不喜歡翎兒,他喜歡瓔珞姐,如果我變不成瓔珞姐,就永遠失去他了,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她一邊說着忽然用大力把我推到一邊,我的頭磕在牀腳,不由得有些吃痛的捂住頭,卻見她從抽屜裡猛然抽出一把匕首,目光陰冷的說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是我不夠像你,是因爲世界上不能有兩個瓔珞姐,只要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我看到她眼底驀地升起的殺意,意識到將要到來的危險,瑟縮在角落裡等待着審判的到來,無力的閉上雙眼。
這是我欠她的,倘若我不是和瑋庭關係這麼不清不楚讓她傷心的話,她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讓她捅我一刀,我欠她的債就了了。
結果並沒有預期的劇痛,翎兒傳來一聲驚呼,我猛地睜眼看見瑋庭出現在我面前,用手控制住她向我刺來的匕首。
“你讓我殺了她,殺了她,你就是我的了。”翎兒瘋狂的叫着,無奈力氣沒有瑋庭大,始終被他控制着近不了我的身。
“林瓔珞你是瘋了嗎!”瑋庭一邊努力阻止着她一邊衝我吼道。
翎兒的武功遠不及瑋庭,但瑋庭卻不會出手傷她,如今翎兒的神智已經近乎瘋狂,他卻不敢強行阻攔,只能努力的的阻止着她。
“你別管我!”我大聲嘶吼,“這是我欠她的,就讓她給我一刀,一了百了。”
他們就在我眼前這樣糾纏着,翎兒見殺我無望,忽然眼神變得有些絕望,我似乎意識到她要做些什麼,大喊,“不要!”然後猛地撲了上去。
翎兒驚訝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恢復了些理智,手顫抖着一鬆,放開了手裡的匕首。
鮮紅的血液順着我的指縫留下,灑到地上開出妖豔的花,我渾身都在顫抖,手一鬆,沾滿我鮮血的匕首應聲而落,隨即我便癱倒在地上。
瑋庭撲過來看到我掌心的傷口,被鋒利的匕首割開一道很深的傷口,不斷地溢出鮮血,想要扯下布條爲我止血。
我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繼而爬到她面前用我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是刺骨的冰涼,不帶有一絲溫度,彷彿來自地獄般陰冷。
柔聲說道,“翎兒,你忘了我曾經答應過你什麼了嗎,我從來都沒有忘記對你的承諾……”
她聽到我這樣說,猛地擡眼看我,眼中愧疚和悔恨的情緒交雜,明顯也在爲自己剛纔的行爲後悔。
從掌心傳來的劇痛彷彿不停地在揪着我的心,我強忍着疼痛對她報以一個釋懷的笑容,她看着我有些微微出神。
“翎兒,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女孩,你不應該像現在一樣有那麼多的顧慮和悲傷,你想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因爲我知道這都是你把他看得太重的緣故,但是我希望,你能爲自己而活,不要生活在別人的世界裡。”
她盯着我眼裡浮現出少有的悲傷,那並不屬於一個十五歲少女的神情。
我開解她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曾幾何時我同你一樣那麼深深地喜歡着一個人,我喜歡了他十年,你應該懂得那種感情吧,就是那種把愛慕之情已經深深地融入我們的骨子裡,與血肉融爲一體,成爲我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種習慣……”
瑋庭聽到我提及自己的感情,有些侷促的想要起身逃離,我叫住他,“你不許走,這話我也想說給你聽。”
“我曾經對他說過,等我長大了就去找他,我一直默默在心底想着這個承諾,這期間無論我經歷了多麼不愉快的事情,我都始終懷着這個信念,認定他一定會出現的,就這樣我度過了我這十幾年來最灰暗的前幾年。”
“終於我遇到他了,我想要把我的感情傾訴給他,告訴他我喜歡了他那麼久,可是我不敢,因爲我沒有資格,我身上揹負着仇恨,我配不上他。”
我一邊說着,往事的回憶在我腦中不停地閃現,只屬於我的,悲傷回憶。
“讓我感到欣喜的是,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對我而言,這就夠了,我想,這樣即使我遭遇了不測,也沒什麼害怕的,因爲有他的愛一直在陪着我……”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點點流失,越說越無力,但是我仍堅持着想把我自己的故事講給她聽。
“可是你知道嗎,忽然有一天他告訴我,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從小到大他在我面前展示的一切一切都只是他處心積慮的僞裝,你能想到我親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嗎?”
翎兒聽到這兒的時候眼淚瞬間噴涌而出,我心疼的用手幫她抹去眼淚,繼續說道,“就好像,你的心本來已經千瘡百孔,獨獨只依靠這份情感維持着最後的跳動,可是那份情感轟然崩塌,曾經的傷痛在一瞬間顯現……”
“那一瞬間我曾想過要去死……我也確實這樣做了,同你此時的心情一模一樣,絕望到了極點,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有父母,你父母看到你這樣爲了別人傷害自己,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
“我們活着並不單純是爲了自己,卻也要想着自己,我的話,你能聽懂嗎?”我對着翎兒蒼白的一笑,看到瑋庭在她身旁神情複雜的盯着我,也對他報以一笑。
翎兒遲疑了一下,沒有反應,我繼續說道,“你知道自己喜歡身邊這個男人,你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情感,單從這一點來看你就比我強太多,你身上有許多惹人喜歡的優點,爲什麼要拋棄他們來刻意的模仿另一個人呢?”
“況且我曾經對你解釋過,我和他只是朋友關係,僅此而已,如果你還是對我不放心的話,我願意離開這個軍營,讓他再也找不到我……”
“瓔珞姐……”翎兒忽然發出聲音制止了我接下來的說辭,“你別說了,你不用這樣做,是我小肚雞腸,是我一意孤行傷害了你……”
“翎兒,我……”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卻忽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耳邊只殘留着他們對我的呼喚聲。
瑋庭,對不起,爲了翎兒,我只能選擇傷害你,你是男人,心懷天下,可她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我不想讓她重蹈我的覆轍,我已經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不能再讓她傷心了。
我欠你的,我總會找到合適的機會來彌補你的,意識漸漸模糊,再也無法思考,瑋庭,對不起,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