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土廟倒塌的地方她看見了她曾經愛過現在憎恨的男人。她用嘴咬住他的尾巴把他從廢墟中拖出來,帶到一塊空曠的平地上。他已經啞了。是他自己用燭臺刺傷脖子造成的,血流了很多,可是沒有要了他的命。她將他甩出去,掉進泥裡,然後又甩到樹上,掉下來肚子上插了很多堅硬的樹枝,大樹壓在身上奄奄一息。她咬住他的脖子,當毒牙進入他的咽喉時,她渾身都在顫抖,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濺起一朵心痛的淚花。她知道他就要死了,再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看她一眼。不過,她纔不在乎。她殺了他,這是他應得的,誰讓他傷透了一個女人的心。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他的屍體運到洛神湖,她不能讓他死在這裡,他應該和那些魚兒們葬在一起。
賽琳娜把他的屍體沉進湖底,在那裡守了一夜。天一亮,她就吃了‘火種’,去神殿兌現她的承諾。當初在她求助拉斐達的時候曾經答應過他一個要求,那就是在她殺完所有的仇人後要回到這裡做他的新娘。她答應了,可她本不該答應的,因爲她的心已經給了另一個男人,可她馬上就要成爲他的妻子,並且她發現自己對拉斐達產生了好感,因爲他足夠的壞。
死亡何其可怕,當我們已經死去的時候,就會看到地獄的大門在你身後開啓。一個手持鐮刀,身穿黑袍的人用鎖鏈捆住你的脖子,將你拉近無限的黑暗之中,等待你的將會是一千年的斬首之痛和一千年的挖心之苦。或許由於你的善良能夠有幸被派去成爲地獄亡奴,每天腳下綁着枷鎖,肩上扛着大石,把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從東邊移到西邊,又從西邊移到東邊,即便太陽死亡了,時間停止了,在地獄尚且存在的時候,你還是一個搬運石頭的老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你的最後一滴血液流乾耗盡了,那你就會變成一塊石頭,佇立在山頂,等着別人來搬。所以活着是最有價值的一件事情,那些參透生死,大徹大悟的人,他們在活着的時候能夠做的事情也遠遠多於死後。沒有人甘心沉在湖底,也沒有人永遠目見黑暗,他能夠做的就是哪怕還有那麼一絲生的希望也要堅強的活下去,畢竟,天堂的大門不是爲每個人敞開的,懼怕死亡是人與生俱來的弱點。
青牛精救了他。當他沉入湖底的時候這個魯莽的傢伙用他的抵角勾住了他的衣服將他拉上來。他確實快要死了,百斤重的拳頭砸在身上,只是吐出一腔子的臭水,翻白的眼睛轉都沒轉一下,可是這片森林總是有辦法讓人活着繼續享受更多的痛苦。貓頭鷹醫生曾經救活過一條蛇,現如今這條蛇就是大了些,多加藥,多加水還是能活過來的。
一桶又一桶泛黃的毒藥加進去,配上芸香草、成年的蠑螈和很多很多的泉水,在一個五米高的大鐵爐子裡煮,邊煮邊攪拌,大約兩個小時後,解開蓋子一股刺鼻的白氣冒出來就差不多了,接下來只管把他扔進爐子裡,密封好爐蓋,讓藥物在他身上發生一系列的化學反應,耐心等待奇蹟的發生。他當真活了,一醒來他就發現自己還是一條蛇,而且還超乎尋常的巨大。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與其這般還不如繼續睡着,在夢裡他可有很多開心的等着去做呢。
貓頭鷹說:“別難過,朋友,至少你現在可以用你的嗓子來完成那些事情了,試試看,你會感到意外的。”
他在樹屋裡環視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青牛精的身體,有史以來天底下最讓人無法忍受的味道。對他,責備的話就懶得再說了。他指着地上那個和自己一摸一樣的大傢伙說他看起來怎麼這樣眼熟。醫生說那隻不過是你身上脫下來的一層皮,你沒覺得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他一說話才意識到他能夠發出和人類一樣的聲音了。多麼動聽的嗓音,比小鳥的叫聲更加出色,迷霧森林有史以來最讓人懷念的音調。
之後他在樹屋裡有多呆了幾天。這裡的食物很差勁,每天都只有一些軟乎乎的蟲子和榛子。他不是鳥也不是松鼠,怎麼能每天吃這些玩意兒,讓自己便秘上好幾天呢。也不奢求什麼魚肉、蝦肉的,最起碼也得是些能夠下的餅子,油酥餅就很不錯。青牛精爲他找來了些野青稞,他笑了說你見過這個世界上有不吃葷的蛇嗎?後果是話剛一說完就捱了一頓揍,沒人再願意伺候這條難纏的蛇。他就埋伏在草叢裡,企圖靠自己新學來的本事伏擊一隻角鹿,趴了一天,竟然睡着了,最後還是一隻牛蹄子踩在他的背上將他驚醒過來。
青牛精說:“我想你的傷已經好了,你應該離開這裡。”
“和我想的一樣,我覺得我現在就要走,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在人類的世界我才能生存下去。”
“我可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
“那是什麼?”
“賽琳娜!”青牛精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蛇女神賽琳娜,他應該回到她原來的地方,在洛神湖她才真正是守護者得女神。可她變了。自從遇見你之後,自從她的愛被人拋棄之後,她就把自己出賣給拉斐達,墮落成爲野蠻而殘忍的蛇女魔。”
“她本來不就很殘忍嗎,這正好是她的性格,你又在擔心什麼呢,怕無辜的生命慘遭迫害?從你的眼睛裡我可沒有看出憐憫,何況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可不是我能改變什麼的,因爲我就是被他殺死的。你知道蛇牙咬進脖子時有多麼痛嗎,那種感覺比把身上的血都吸光了還要難受,當毒液一進入身體,你就不是你,短短几分鐘內就會出現急劇的全身症狀,像一隻快要死的病犬痛苦不安,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吞嚥困難,口吐白沫,最後四肢麻痹,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死亡一步步的向你靠近,卻手足無策。”
牛說:“混蛋傢伙,那是你自己找來的麻煩,怪不得別人。”
他說:“所以我誰也不怪,但願我能像老鼠一樣一輩子躲着她不見,這樣就能心安理得了。”
牛說:“不,你不但會見到她,還要親自去找到她,帶她回到這裡。”
“爲什麼?”
牛說:“因爲我想讓你這樣做。”
他笑道:“多麼荒唐的理由,就因爲你想見她我就要把自己再殺死一次?蠢人才會照你說的做呢。我要走了,別擋着我的路。”
青牛精從背上拿出閃着亮光的斧頭,臉上殺氣騰騰。一斧劈在下去,地上裂開一條溝壑,斬斷了他的去路。他威脅他說我的力氣可遠不止這些,不想死在這裡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
大笨牛!他在心裡罵道,如果不是欠你一個人情的話,我肯定會試試到底是我的牙齒堅硬還是你的斧頭硬。
他答應了他的要求,並用自己的人格擔保在他沒被蛇女神咬死的情況下,他會帶着她來這兒。不過話說回來,在洛神湖的時候,就像他說的,她可真的是一個美麗的女神。
千木大都府這幾日可忙壞了,自從蛇女魔襲擊了那裡之後,萊恩就死在了那場災難中。他的死並不能被理解爲一種不幸,因爲他只是爲他所犯下的錯買了單。無論誰獲得什麼樣的結果,那都是有一定的原因的,本罪總是和刑罰聯繫在一起,無以分開。
在蛇女神退化成人的那一天。清晨,萊恩被一泡尿憋醒。他匆匆忙忙跑出房間,在花園裡解開褲子,排出消化了一晚上的廢水。花園裡有很多開得正豔的花,那些花粉被風一吹落在他的褲檔裡,讓他覺得一陣瘙癢。他用手去撓,可是越撓心裡就越是癢癢,就像是有一隻螞蟻順着體毛從下往上一直爬,鑽進他的心裡,折磨他。他急得一腳踩破花盆,咒罵這該死的鬼地方讓人撒泡尿也不安生。這時樹上的鳥吱喳叫了一聲,他朝四周看一眼,沒有人,嚇得噓了口氣,慌忙提上褲子跑回房間。吃罷早飯,他戴上那一尺約長的神機爪子出去熱身。恰巧在路過池塘的時候,他看到織音拿着個木桶在清洗衣物,她一邊揉着衣服,一邊用溼手將垂下來的頭髮捋到耳朵後面,婚宴那天遮着紅布也沒多大瞧見她的樣子,今天難得一見,原來還是個大美人兒。他走過去,戲弄她說少婦人好大的勤快人,這麼一大清早就要出來料理家務,瞧這冷嗖嗖的涼風吹在你的臉上,一大盒的脂粉也要掉色了,還是讓我這個粗人幫你擦擦吧。他卸下手上的爪子,去摸織音的手,結果被她轉身躲開了。她沒理他,端上木桶急加着小步子跑開了。織音走後,萊恩還自顧回味着她身上的味道,邊想邊笑說海棠花,我喜歡。他決心去城裡喝花酒去。這千木大都府實在太古怪了,偌大的一個府邸連個長相好點的丫鬟也沒有,每個人都奇奇怪怪,板着一張死人般的面孔,一整天也見不得個笑臉。
這天街上特別熱鬧,也可能一直都這麼熱鬧,只是他覺得不同往日。情侶們手拉着手到廟裡去求姻緣。大酒樓的門楹上掛了幾盞燈籠和五色的小三角旗,用一條細長的繩子串起來,貼着女人*露體的卡片。萊恩咳了幾聲,用手帕擦了一下嘴角,然後着摸下巴,從繩子上取下一張揣進兜裡,走進酒樓對着前臺的服務小姐笑聲說我是來喝酒的,可我不光是來喝酒的。他拿出卡片遞給她說你們這裡的女人都這麼花枝招豔嗎,那麼她們應該懂得怎樣做才能讓一個男人身體和心理都得到滿足,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