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委員長攜夫人荏臨恩施,一時間全城出動,夾道歡迎。第六戰區師長級別長官都去了機場迎接,而張賢只能陪着張志副官長佈置會場。
正在張賢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負責會場警衛和秩序的警衛營長蘇正濤忽然找到了他。這個蘇營長原是劉小虎的長官,張賢曾幫過他的一個大忙,用他的話來說,他的這條命都是張賢救下來的,所以他對張賢十分感激,總是見面便“兄弟、兄弟”的叫着,顯得十分親熱。
“有什麼事嗎?”張賢被蘇營長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他奇怪地問着。
蘇營長點了點頭,卻問着他:“兄弟,我問你一下,你手下的兩個親兵的底細如何?”
張賢愣了一下,道:“這兩個人都是我帶來的,當然可靠!”
蘇營長皺了下眉頭,當下道:“剛纔我檢查會場的時候,在主席臺下發現了你的兩個親兵在那裡裝一個定時炸彈!”
張賢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地一聲炸開了,不由得叫了起來:“怎麼可能呢?他們連定時炸彈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會裝呢?”
蘇營長道:“我認得其中一個是你的親兵,他叫熊三娃,他說他們是在拆炸彈,可是這麼大的事我不敢私自作主,所以把這兩個人都帶到了我的營部關起來了,當然我也沒有聲張,這才趕緊來找你。”
“好,真要謝謝你了!”張賢的心一陣狂跳,這個蘇營長是因爲相信他,纔會先來找他,如果他直接上報的話,不管熊三娃和啞巴在拆也好,在裝也好,他肯定會先被關起來,如今是委座親至,誰也不敢有一絲的馬虎。就算要調查事情的原尾,那肯定也要在委座走了以後,到時就算真的還了他清白,他也無緣見到領袖一面,那真是悔之不及的,他真得十分想見一見自己的統帥。
蘇營長帶着張賢來到了他的營部,一見到張賢,熊三娃便大叫了起來,喊着冤枉,倒是那個啞巴很是安靜,坐在那裡不聲不響。
張賢示意他平靜下來,讓他從頭說起。
原來,熊三娃一直和啞巴在一起,他們也想見一見蔣委員長,哪怕是在遠遠的地方看一眼也好,畢竟,國家的領袖在人們的心中還是十分神聖的。所以他們沒有聽從張賢的安排,回住處待命,而是偷偷地溜進了會場。把守會場的士兵都是從長官部的特務團裡挑出來的,與熊三娃早就認識,經不住他一再央求,便放他們進去了。進入會場後,熊三娃怕張賢看到自己,便和啞巴假裝是佈置會場的士兵,跟着忙活起來。可是不久,他就發現啞巴不見了,四處尋找,於是在竹子搭的主席臺之下看到啞巴正在弄那個定時炸彈,當時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聽到有鐘錶的走動聲,啞巴向他作手勢說在拆這東西,也正是因爲他在那裡面說話,才被蘇營長髮現了。
張賢問着啞巴是怎麼發現的這枚定時炸彈,但是啞巴卻指着自己的耳朵,那意思是說他靠耳朵聽到的。張賢和蘇營長都對此表示懷疑,可是也聽說過殘疾之人都會有一項常人不及的地方,如果是個瞎子,他的聽力敏銳倒也說得過去,難道啞巴也是這樣嗎?
“你懂得拆炸彈?”蘇營長還是不能相信地問着這個啞巴。
啞巴使勁地點了點頭。
“真看不出來,你手下的能人還真不少呀!”蘇營長這樣羨慕地對張賢道。
張賢也只能是尷尬地笑了笑,對於這個啞巴,他其實也並不瞭解多少,只是覺得這個人的身手很不錯,可以與劉小虎有的一拼。自從劉小虎犧牲之後,在不知不覺中,他將這個啞巴便當成了小虎。
“這一定是敵人的特務做的。”張賢肯定地道。
蘇營長也點着頭,同時感慨萬分地道:“還算好,幸虧你的人發現了這枚炸彈,不然到時我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件事必須要向上報告。”張賢肯定說着,同時地道:“不過不能聲張。這樣吧,我去和張副官長說一下,他是這個會場的負責人。你再派人仔細地將會場裡裡外外查一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有沒有可疑之物。”
“我已經派人在查了!”蘇營長告訴張賢。
“那就好,不過還要仔細一些!”
“嗯!”蘇營長答應着。
“你們兩個給我回去,不要再到會場了!”張賢轉頭命令熊三娃和啞巴。
熊三娃和啞巴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此時也只能服從張賢的安排了。
※※※
慶功大會在張賢和張志的提心吊膽中終於開幕了,會場內外卻是如臨大敵,到處是警衛和便衣。負責保安的其實是重慶過來的軍統特務,要不是開幕前那段定時炸彈的插曲,一下子將這次慶功大會的警戒級別拉得老高,張賢此時也應該坐在臺下的某個位置上,聆聽着上面委員長的講話。在與這些軍統長官商量一番後,最後決定由第六戰區的人負責會場內的安全,而軍統們負責委員長的人身安全。而第六戰區這邊,這項光榮的任務又被張志臨時派給了張賢來總體負責。
儘管張賢十分崇拜這位全國的抗日領袖,十分想要聽一聽委座在上面說些什麼,可是此時的安全工作成了他的首要重點,不得不睜大眼睛,和蘇營長等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嚴密地監視着場中上千人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其中有一個記者舉起照相機來,也會讓他緊張半天,生怕會有一個萬一,整個人的神精崩成了一根弦,哪還有心思去聽臺上的人講些什麼。直到最後,才聽到委座的一句話:“……鄂西大捷是中國抗戰以來一次決定性的勝利,對中國抗戰前途固然多了一層勝利的保障,而尤其當此國際戰場同盟國家準備總反攻的前夕,具有更重大的意義。”然後接下來的是一片掌聲。可是掌聲之後,記者的閃光燈在四面八方閃爍着,又將他的注意力引開。
蔣委座這一次也是興奮異常,足足講了近一個小時,其間掌聲多次響起,直到他退下主席臺,到休息室裡去休息了,張賢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時他的任務算是告一段落,下面的安全就由那些特務們去管了。
接下來是軍委會白副總長的講話,又有半個多小時,直到第三個出場的是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上臺。委座此時也坐在上面的觀禮席上,與委座夫人一齊聆聽陳長官的慷慨陳辭。陳長官曾任第九戰區司令長官,但是在他的手上,丟了南昌、武昌和宜昌,爲此被國人稱作三昌將軍,這是一個譏諷,但是對他來說,卻如同根刺一直紮在他的身上,而這一戰的勝利,終於可以說是報了一箭之仇。陳長官也情緒激昂,侃侃而談,先是回憶了這次會戰的部分經過,然後就是將張賢的那份報告簡要敘述了一遍,最後只聽他道:“中國自抗戰以來,因武器裝備與日軍優劣懸殊,中國士兵與日軍在戰場上的對比,通常爲一與五之比。但在此次鄂西會戰中,由於我方對敵情判斷的準確,將士的勇猛,再加上鄂西崇山峻嶺等有利條件,敵我之對比已轉變爲二與一之比。就是說在此次會戰中。一個士兵即對付兩個日本兵,卻取得了巨大勝利……”他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下面已經響起了長時間的掌聲,張賢也不由得大聲鼓掌。確實,抗戰以來,國民也好,國軍也好,犧牲得太多了,代價太過高昂了,不管此時的統計數字或許有些水份,這的確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國人太需要勝利,太需要希望了,而這次的鄂西會戰,正把這種勝利和希望帶給了大家,就好象是一場及時的春雨。
大會還在進行之中,開始的時候,張賢一直在盼着這個大會召開,因爲該獎該罰的都會在這個大會上體現;可是此時,他卻只恨這個大會開得太長,只盼着他早點結束。
下面進行的是表彰,首先,由委座親自給這次會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的將帥們頒發國家的最高榮譽獎章——青天白日勳章。第一個受勳的便是第六戰區的司令長官陳誠,然後第二個是六戰區的代理司令長官孫仲,後面還有第六戰區的參謀長郭萬,江防軍的吳司令、十八軍軍長彭天廣,十八軍十八師的譚師長、三十二軍第五師的劉師長,最後出來的是十八軍十一師的胡從俊。當委座給胡從俊佩上青天白日勳章之後,主席臺下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委座親切地拍着胡師長的肩膀,也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胡師長激動萬分的點着頭,並向他保證着什麼,張賢也爲之感到驕傲。受勳結束之後,由胡從俊代表受勳的戰將們講話。看着臺上胡師長意氣風發的樣子,張賢不由得有些黯然,他忽然想到了一首古詩: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也許,將來有一天,他也會成爲某個功成名就的大將手下的一具枯骨。
轉眼間便到了中午,大會還在進行之中,獲得勳章的人大有人在,後面唸的是依照所得勳章級別的大小,排次下來的得勳名單,連張賢也得到了一枚陸海空甲種二等勳章。
慶功大會終於在衆人的喜悅中結束了,許多人都很有收穫,大家興高采烈,得到獎勵的人自然喜笑顏開,而那些沒有得到獎勵的人卻不免沮喪萬分。不過,張賢卻是長出了一口氣,一顆高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還好,這場慶功會並沒有發生意外。